“我叫迪亞洛。”

    黑發(fā)的惡魔少年捧著酒杯，以微微迷離起的眼神說。

    他的面頰已然紅潤，透著含苞待放的青春光彩。在那低垂、復而張翅欲飛的眼睫之間，暗藏一絲天真的嫵媚。

    那雙瑰麗如朝霞的紫色眼眸靜謐地望向你：

    “如你所見，是個惡魔?！?/br>
    你們已經(jīng)談了很多。你本就閱歷豐富，在佩鉑西身邊更習慣與形形色色的人群攀談，自然懂得如何挑惹人喜歡的話題。

    他已經(jīng)逐漸放下戒心，同你說一些真話。

    “惡魔確實……通常在深淵里，閉門不出。但其實我不清楚具體情況。我沒在那里生活過?！?/br>
    竟然有流落在外的惡魔，你驚訝地看著他?！鞍?？你……”

    迪亞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離了視線：“嘛……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我在提呂艾特長大，撫養(yǎng)我的是福利院?！?/br>
    提呂艾特，你沒想到會在這里提到這個地名，那是遙遠的原野之國……你十五歲前的監(jiān)護人魯柏，正是被派遣到那里工作了。

    你看向迪亞洛，他確實風塵仆仆，眉目間帶著疲倦：“你從提呂艾特到這里，那還真是漫長的旅途啊?！?/br>
    他似乎想起些事，略有些陰沉，低聲說：“……因為有著必須來這里的理由?！?/br>
    你見狀，識趣地不再追問，轉(zhuǎn)而看向他的角——鼓勵你向他踏出第一步的原因。

    “嗯……迪亞洛，你今年多少歲了？”

    不談上一個話題，他開朗起來，甚至調(diào)皮地向你眨眨眼睛：“你問我多少歲？……不如猜猜看?！?/br>
    你將佩鉑西的話轉(zhuǎn)述給他，他微微瞪大了雙眼。

    “你父親……還真是博學啊。他一定和很多長生種打過交道吧?！?/br>
    “嗯，因為工作原因。”

    “工作？他是商人之類的嗎？”

    “大概算吧?！?/br>
    你聳了聳肩，仰頭將杯中最后一點飲料喝完，從視線邊緣看到他低頭抿酒的樣子。卸下防備的迪亞洛不再身體緊繃，嘴唇因酒精閃閃發(fā)亮，不知想什么的表情又安靜地像只羊羔。雖然他在盡力扮演一個成熟的大人，但不得不說，他其實和傳說中邪惡又刻薄的惡魔完全不同。

    稍稍摸清他本性的你也多了一份樸素的親近，將酒杯放下，再次拉近了距離，溫聲詢問：“我能仔細看看你的角嗎？”

    他再次向外傾倒，不過這次再不是因為戒備，而是因為青澀的羞赧。迪亞洛的臉再次紅了，他低下頭去，勉強向你這邊挪了挪。

    “也不是不可以……”

    你們的距離已經(jīng)夠近了。你幾乎能嗅到他蓬松的發(fā)間氤氳的氣息，一點點汗息、泥土和他本身的、安靜而隱秘的香味。一種濃郁且燥熱的干花的味道，你猜是他偏愛的洗發(fā)水。別的客人的談話聲逐漸遠去了，某種看不見的屏障把你與他包括在里面，因此呼出的熱氣也分外明顯起來，連指尖都沾染上露珠般的溫度。你聽見他那不著痕跡加粗的呼吸。他想遮掩他的緊張，但沒成功。

    你微微下斂視線，注視他努力抑制顫抖的身軀。那下半張臉，嘴唇紅潤，尖牙若隱若現(xiàn)。

    你根本沒在看他的角。

    “……好了、好了嗎？”

    他終于問，你于是退開，以平常的語氣問他：“所以，你才二十多歲？”對平均壽命長達五百歲的惡魔來說，他還是個孩子。

    “是、怎么，你有什么不滿嗎？”

    迪亞洛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掩飾般的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杯恰好見底，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希望之火，向酒保大聲喊：“再、再來一杯招牌！”

    “好嘞，客人稍等。”

    酒保笑瞇瞇地看了你倆一眼，眼神別有用意，暗暗打趣似地向你眨眨眼。你回以無奈的笑容，隨他去了。

    ……結(jié)果，酒過三巡，迪亞洛就完全醉了。

    “……”

    他在一旁混亂地碎碎念，你看向罪魁禍首：你熟識的調(diào)酒師正愉悅地為你遞上一杯牛奶。他給迪亞洛送上的酒全是掩飾性的高度數(shù)混合酒，你聊得起興，竟然沒發(fā)現(xiàn)，迪亞洛也就這么無知無覺地喝完了。

    調(diào)酒師見你譴責的目光，聳了聳肩：“別這樣看我嘛，小姐，你想拿下他不是嗎？我是在幫忙。”

    你無語地撇了撇嘴：“我可沒說過要你灌醉他?！?/br>
    “哈哈，但已經(jīng)這樣了。您不如抓住機會……”

    他暗示性地挑了挑眉，笑容盡是曖昧。你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他一邊去，看向惡魔少年：“迪亞洛……你喝醉了，該回去了。”

    迪亞洛完全不在意你的擔心，他雙目瞪圓，很生氣地錘了一下桌子，仿佛一只被戳到軟肋的幼貓般齜牙咧嘴：“喝醉？！我完全沒有！我非常能喝！”

    原來喝醉了是這種性格啊……你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他一下就躲開你的手：“別小看我……我、我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所以……”

    那率直清澈的眼眸一瞬間泄露了兇光：“我一定能殺了他?！?/br>
    “……”這話你可不能當沒聽見。

    你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你要殺了誰？”

    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