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明這幅玩世不恭的皮囊端得太久，滑不留手游刃有余，流螢幾次想要戳破，韓俊明躲閃騰挪，偏不接茬。

    “說了幾次了，不許小娘小娘的叫我。”

    流繞開韓俊明，徑自向前走。

    “往后不許同我拐彎抹角，也不許威逼利誘，我不喜歡?！?/br>
    韓俊明嗤笑一聲跟在她身后，并不接茬。

    流螢走在前頭，鎮(zhèn)定自若地說，“教我不高興了，便不給你碰?！?/br>
    韓俊明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滯了一秒才問道，“給碰？”

    “又不是沒碰過。呀！唔…”

    韓俊明一把拉過她的胳膊，流螢身子失衡，腳下拌蒜，跌進(jìn)韓俊明懷里。

    他攬住她，扣住后腦就是一吻，翠玉扳指硌得她生疼。

    他不喜歡賣慘，方才還想找迎春去算賬，眼下到是覺得這丫頭沒白養(yǎng)活。

    “唔…！你、你放…哈…放開…”

    流螢掙著推他，小手攥成拳頭在他胸口和胳膊上拼命捶打。

    韓俊明不為所動，只一個勁兒地親，直到流螢的小牙又挨上他的嘴唇，韓俊明迅速撤開，潤白的貝齒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咬，他幾乎聽見門齒磕碰的聲音。

    “這么兇？”他捧著她的臉蛋又親一口，“一點兒都不溫柔?！?/br>
    流螢推開他嗔道，“在外面這般輕浮，成什么樣子！”

    韓俊明意猶未盡地抿唇，“那回去再說。”

    流螢不理他，徑自走在前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zhuǎn)回身子，小眉頭凝著，不說話，只一雙眼睛瞧他。

    韓俊明踱過來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這邊，跟我走?！?/br>
    流螢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扭捏造作的，同韓俊明好也罷壞也罷都是關(guān)起門的事情，她一見到宋燁霖就躲自動同韓俊明拉開距離，像躲獅子老虎一般。

    韓俊明渾不在意，在宋燁霖對面大方落座。宋燁霖指間的雪茄灰簌簌落在描金茶盞里，流螢瞧著那點猩紅火光出神，藏在桌下的手忽然被他握住，拇指還在虎口處曖昧地畫圈。

    “宋老板見笑，我這嫂子總愛cao心各房的賬目?！表n俊明笑得像只狐貍，袖口金線在夕陽里閃了閃，“正好，上回說的鹿茸膏的新方子也打算擱咱這兒制，只是這定價嘛…”

    流螢猛地抽回手，青瓷盞里的碧螺春泛起漣漪。她也算是有些眉眼，一句話便看清韓俊明平日里是如何周旋，叁兩句便將冒犯藥廠的事轉(zhuǎn)成談生意的契機(jī)。

    韓俊明勾唇一笑，“還是老規(guī)矩，得問過我大哥。”

    他擎著笑遞眼神，流螢立時接過話來，“正卿出門了，這些日子確是分身乏術(shù)，不然也不會讓我過來，先前是我冒昧，鬧了笑話，您可得多擔(dān)待?！?/br>
    “好說，好說?！彼螣盍囟阎σ?，卻是咂一下嘴，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就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前兒段公館又打發(fā)人來問…”

    “誒，咱可說好的，我這霜膏可沾不得臟東西，污了一星半點兒便也就只能燒了?！?/br>
    韓俊明雖是笑著，卻明顯地拉下臉來，“當(dāng)然了，咱都知道，宋老板不是那食言的人，跟那姓段的不同路，不然咱也不能合作這么久不是？他們能找來，想必宋老板也有答兌的法子，你說是吧？”

    *

    暮色漫進(jìn)玻璃窗時，宋燁霖親自送他們到門口，小汽車擦得漆黑锃亮，流螢只瞧了韓俊明一眼便鉆進(jìn)車?yán)铩?/br>
    她坐得端，將將懸著半個屁股，后腰朝前凹著投下蝴蝶狀陰影，倒顯得蜜桃似的小屁股圓溜溜的。韓俊明倚著座位，單手?jǐn)堅诳勘成项^，他沉默會子，看好戲一般地瞧著流螢的背，待車子開出去一段才開口。

    “聽說這兩天你病得挺厲害，還請了協(xié)和醫(yī)院的大夫？”

    司機(jī)顯然沒想到韓俊明會同他拉家常，只抬眼掃了一眼后視鏡并沒吭聲，蟬鳴聲里，韓俊明抬腳踹向駕駛座后背，“啞巴了？好利索沒有？”

    司機(jī)答道，“都好了?！?/br>
    眼看著流螢纖薄的背微微駝下來，韓俊明滿意地嗤笑一聲，鞋尖兒又是一點，“那開快點兒?！?/br>
    司機(jī)得令一踩油門，車子躥出去，流螢如愿撞進(jìn)他懷里。

    龍涎香混著西藥苦味盈了滿腔，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里，韓俊明忽然扣住她后頸，呼吸燙著耳垂，“失望嗎？”

    流螢扁扁嘴，并不答話，只將頭偏過去看窗外飛馳而過的樹。

    韓俊明將人摟過來順勢掐住腰窩，指腹碾過旗袍開衩處的葡萄扣，“早上說的那事兒，怎就不聽話呢？”

    “你就聽話了？”流螢扭回頭來斥道，“一回兩回的凈惹我。”

    韓俊明臉上笑開了花，流螢搭理他，他就高興。他覺得自己真是賤，確也沒有旁的辦法，只將她身子摟得更緊，“待會兒沒事兒了吧？”

    流螢也笑了，“可沒閑功夫呢，眼見著就和談了，正卿留的功課都學(xué)不完。”

    韓俊明眉頭一緊，“老狐貍讓你去酒會？”

    流螢輕輕一哼，小臉上掛起得意，明媚嬌艷，韓俊明險些把持不住。

    “要說這狐貍還是老的精，擺明了拿話甜你，他自己都沒打算去。”

    流螢扭身回來，旗袍在真皮座椅上滑出窸窣輕響，“他怎就不去了？”

    “最近警備司令部嚴(yán)查走私案，這本該是軍部里頭的事兒，這節(jié)骨眼兒上鬧得滿城風(fēng)雨，和談八成是談不成，到時候酒會也不太平，這么熱鬧的新聞老狐貍竟沒知會你？”

    流螢?zāi)驹G地?fù)u頭，她成日里想著做點心，賣點心，工廠鋪子兩頭跑，哪里清楚這些事。

    韓俊明把玩著翠玉扳指，漫不經(jīng)心地套在她的指頭上，“再說，就算見到盧先生能怎么著，你還能殺了他不成？”

    “那、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

    “要我說，老狐貍這條路走不通?！表n俊明攬過她的背，指尖順著脊椎下滑，“有些事兒還得從長計議?！?/br>
    流螢咬著唇，垂頭瞧著拇指上空曠的扳指，忽然眼前一亮。

    “我記得，那個瑞之也是萬國商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