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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48節(jié)

    呂律微微皺眉,抬頭看向幾人。

    “爺們,你這是去哪兒了?我們可是在你這地窨子這里等了有一陣了。”

    其他人沒有說話,倒是陳衛(wèi)國先開了口:“他們都是為昨天的事情來給你道歉的,我旁邊這位,可是亮子河林場的場長,都親自登門了,這也夠有誠意了。你看你這里也沒啥損失,要不,給我個面子,這事兒,就這么算了,原諒他們吧?!?/br>
    這話不說還好,一聽到這話,呂律心頭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咋說話跟放屁一樣?他們這是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這么幫著說話?沒啥損失,就這么算了?說得輕巧,你有那么大面兒嗎?”

    呂律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這道歉的正主還沒說話,他到先幫上腔了,這老東西,十有八九,又是得人好處了。

    毫不留情面地一句話,直接懟得陳衛(wèi)國滿臉發(fā)紫。

    還不待他說話,呂律已經(jīng)抬頭盯向李建民:“林場場長又咋地,我這還沒找上門,你們自己先來了,還想要憑身份壓人?誰的命不是命?還是說我也提著槍去你們門前沖著你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們也能不當(dāng)回事兒?”

    聽到這話,李建民和孔淑芬臉上都變得驚慌,他們現(xiàn)在毫不懷疑呂律會找上門的可能性了。

    因為一個小矛盾,升級到動槍滅門的事情,不是沒有。

    而且,現(xiàn)在面臨的,是人家性命受到威脅的仇恨。

    現(xiàn)在,李慶翔的槍就在呂律手上,腰間彈帶上插著的一排子彈更是不容忽視。

    呂律此時的樣子,很是嚇人。

    身為秀山屯屯長,這么些年,在秀山屯這一畝三分地上,陳衛(wèi)國還真沒像今天一樣被人當(dāng)面毫不客氣地搏了面子,還是個外鄉(xiāng)人,他心里很惱火。

    但今天是來說和的,他只能將心頭的火氣生生壓下,才剛開口就被堵了回來,心里早想好的話,也沒辦法往下說了,他倒是干脆,直接陰沉著臉?biāo)κ肿尩搅艘慌?,開始裝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啥。

    呂律也不去管他,直接擺明自己的態(tài)度:“我呂某人是個外鄉(xiāng)人不假,但自認(rèn)也是個爺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有氣有怨,抱著干一仗,沒問題,起身拍拍屁股完事。可特么這是打我獵狗、打我地窨子主意還想動槍,是要命的事兒,讓我就這么算了,我特么命就只有一條?

    輕飄飄一句算了就想了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敢這么說。

    這叫道歉,這樣的道歉要是有用,我是不是可以抬著槍隨便殺人了?”

    這話沒問題。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沒人敢有任何反駁。

    但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兒,事情總要解決。

    “爺們,這事兒,確實(shí)像你說的一樣,是我兒子那癟犢子做得過分了,就被打死,那也是他自尋死路。在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也很惱火,真想當(dāng)時抽死那小癟犢子。

    可那畢竟是我的兒,如今又傷成那樣,沒個幾個月,下不了床,這件事情上,我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相反,我為他受到這樣的教訓(xùn)而感到高興。

    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這是我們兩口子平時疏于管教,太過嬌慣,養(yǎng)成了這種二桿子的性格。所以,今天登門是特意請了屯里的兩位主事人領(lǐng)著來向你道歉。

    我知道,命只有一條,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什么樣的道歉都無法彌補(bǔ)。可那癟犢子,也是一條命啊,看在我們身為父母,生養(yǎng)不易的份上,放過他吧?!?/br>
    李建民很清楚,賠禮道歉,還得該自己上。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當(dāng)著一干人的面,掏出印泥,在上面按了手印,壯著膽子繞過元寶,送到呂律面前。

    “這是我寫的保證,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情來找你任何麻煩,以后一定嚴(yán)格管教他,絕對不會再讓他有任何冒犯,若是他仍然不改,死了我們也絕無怨言,這是我們的保證書。

    還有,你看這事兒,你看你需要什么補(bǔ)償,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br>
    既然是認(rèn)錯,身為林場場長,李建民也只能盡可能地放低姿態(tài)。

    認(rèn)錯,道歉,那是需要態(tài)度的。

    真正意識到事情嚴(yán)重性的孔淑芬,從呂律一番話中,再一次深切認(rèn)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眼看呂律看都不看那份保證,竟也學(xué)著鄭三的樣,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就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

    第71章 獵人,獵心

    在孔淑芬跪下的時候,呂律側(cè)步讓到了一旁。

    一個林場場長能做到這份上,是真的有些出乎呂律的意料。

    “爺們,我知道這種事情,換成是我,那也是一樣,不過,我看他們也確實(shí)很有誠意了,爺們做事,一碼歸一碼,也體諒一下他們身為父母的難,又做出了這樣的保證,這件事情,就原諒他們吧。這樣,他們以后再因為這件事情有任何刁難,你對他們做任何事情,我都站你這邊,給你作證?!?/br>
    一直在一旁的張韶峰上前兩步,看著呂律:“我只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br>
    呂律清楚張韶峰的為人,這點(diǎn)面子,還是要給的。

    而且,他也知道,事情總有個度。

    李建民兩口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放低到這種程度,自己再不松口,那就是將人往徹底的對立面逼了。

    他身為林場場長,在這山里,還是很有些分量。

    呂律很清楚自己是來干啥的,不是到處樹敵的。

    他搖了搖腦袋,呼了口濁氣,伸手接過李建民遞來的保證書,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別讓他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然,我無法保證自己不動手!另外,我有個條件……”

    聽到呂律口氣終于松了,李建民長長舒了口氣,連忙說道:“我一定好好管教,決不讓他再靠近秀山屯半分。還有,你有什么條件,你提!”

    “我是個盲流,只是想在這地方安靜地生活,不是什么為非作歹之輩,我需要一個在這里正常生活的身份。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br>
    呂律說這話的時候,看向陰沉著臉扭頭看向一旁的陳衛(wèi)國。

    他清楚陳衛(wèi)國的為人,也清楚他以后肯定會在這方面刁難,更何況,今天更是得罪得死死的,以其花大把時間來跟他在這方面周旋,還不如直接繞過。

    他相信,以李建民的能耐,會有辦法解決。

    畢竟,這對于一個屯子的管事人來說,并不是多大的事兒。

    只要上了戶,拿到戶籍證明,想要消除,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李建民一聽,目光就落到張韶峰和陳衛(wèi)國兩人身上。

    張韶峰知道他的意思,淡淡笑了笑:“這爺們落戶秀山屯,我沒意見?!?/br>
    陳衛(wèi)國就沒那么好相與了,冷哼一聲:“這外鄉(xiāng)人脾氣那么沖,我可不敢替屯子做這種主,這萬一以后出了事,我擔(dān)不起。”

    說完,他甩袖走人。

    李建民見狀,連忙跟著走了出去,進(jìn)了林子沒一會兒,又快速返回:“爺們,事情辦妥了,到時候,證明我會親自送來給你?!?/br>
    呂律不用想也知道,李建民剛剛跟出去,肯定是“使勁”去了。

    真是便宜了那老東西!

    不過,不管怎樣,這事兒,應(yīng)該沒問題了。

    “記好你們所保證的事兒。”呂律隨手將自己的基本資料交給李建民:“你們走吧?!?/br>
    李建民將資料接過看了一眼,裝在上衣口袋中,轉(zhuǎn)身拉起孔淑芬,跟呂律和張韶峰道了聲謝,然后給呂律手中塞了個紅布小包,匆匆離開。

    呂律打開紅布包看了下,里面是五百塊錢,至于那桿雙管獵槍,他連問都沒問。

    “那他怎么辦?”張韶峰指著依舊跪在地上的鄭三問呂律:“要不,也繞過他吧?他是有不少攛掇,但也算情有可原,而且,都在這跪了那么長時間了……”

    呂律這次沒有松口:“在一旁攛掇的人,最是用心險惡,跟誰有怨,他就該去找誰,明知道那二桿子是什么樣的人,一個勁地在旁邊夸元寶和三條狗崽有多好,還故意往地窨子里放著的熊膽和東西去引導(dǎo),他有想過我會因此沒命嗎?

    如果他不在一旁攛掇,該出聲勸阻幾句,又哪會有這么一堆子破事兒。

    他也養(yǎng)獵狗,也是上山打獵的人,難道不知道,獵人,更應(yīng)該知道,在這山里,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該怎么做。

    因為,別說手中的槍、帶著的獵狗,甚至在山上布下的陷阱,對別人而言,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獵人,該有顆獵人的心。

    他呢,他干了啥,拿我當(dāng)槍使……這是在給我招災(zāi),他才是那個最可惡的人,叫我如何放過他?”

    一番話,聽得陳秀清、陳秀玉和張韶峰三人暗暗點(diǎn)頭。

    呂律所說這些,讓他們想到了很多老輩人留下的規(guī)矩。

    可現(xiàn)在,能做到這些的,越來越少了。

    現(xiàn)如今,上山打獵,要直面獵物,還得提防各種狀況,尤其是各種陷阱,往往很多時候,沒被獵物傷到,反因那些陷阱致殘喪命的,大有人在。

    此時聽呂律說起,再加上今天看到的事情,才知道,這些規(guī)矩的重要。

    “爺們,我是真知道錯了,回去后,我爸沒有打我,只告訴我,爺們就該有爺們的樣。我想了一晚上,明白自己做的錯事,就該自己擔(dān)著!”

    在地上跪了老長時間,此時面色都早已經(jīng)變得蒼白,身體止不住顫抖的鄭三,低著頭,哆嗦著嘴皮子說道:“我只是個山里人,老爸是個把頭,領(lǐng)著二三十號人在人手底下下混飯吃,做什么都得看人眼色,就指望人家能稍稍松松口,漏漏指縫,能讓跟著自己的人多那么點(diǎn)收入。

    我們得罪不起啊,只能巴結(jié)。

    我平時沒少受李慶翔的窩囊氣,他更是當(dāng)著我的面殺了我的狗,還非要吃了狗rou……我也是沒辦法了,才干了這種糊涂事兒,爺們你也是愛狗的人,哪怕我那三條狗不好,但也是自己的心頭rou啊。

    不管怎么樣,錯了就是錯了,我任打任罰,絕無怨言。只要你能消氣?!?/br>
    呂律聽著這話,微微愣了下。

    他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過場。

    他也是愛狗的人,深知獵狗對獵人的重要,那種心理,在李慶翔準(zhǔn)備對著元寶動槍的時候,他是最有感觸的。

    鄭三現(xiàn)在,也確實(shí)有了點(diǎn)爺們樣,人沒有不犯錯的,這認(rèn)錯態(tài)度,也算是極為誠懇。

    面對這種情況,他還能把人殺了不成?打一頓又有何意義?

    “你走吧,看在你那死去的三條狗的份上!”呂律長長嘆了口氣,說道:“記住你今天的話?!?/br>
    “謝謝!”鄭三很誠懇地道了聲謝,臉上終于輕松了一些。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地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爺們好胸懷!”看著鄭三走遠(yuǎn),張韶峰沖著呂律豎起了大拇指。

    呂律搖搖頭,苦笑:“我也沒法讓你這治保主任為難啊。以后,還望主任關(guān)照,讓我少受些欺負(fù)?!?/br>
    張韶峰一聽這話,頓時笑了起來。這些事情,還真歸他管,說理是一回事兒,動手殺人,在任何地方,再有理也是罪,畢竟是事后的事兒了。

    “連林場場長都低頭認(rèn)錯了,經(jīng)過這件事情,這威是立下了,這秀山屯周邊,我相信,不會有人敢這么不識好歹來找你麻煩……以后就是一個屯的人了,得空到家里來坐,我請你喝酒。”

    張韶峰說完,起身返回。

    “好不容易來一趟,怎么說也得在我這里吃頓飯再走?。 眳温山械?。

    張韶峰擺擺手:“有不少事兒要忙,改日吧。”

    “哎喲,我也得趕緊走!”

    陳秀玉這時候也突然想起自己是偷跑出來的事兒了,轉(zhuǎn)身就跑。

    看著陳秀玉找急忙慌的樣子,呂律不由問道:“這……咋的了?”

    “她是瞞著我媽從地里偷跑出來的!”陳秀清搖頭笑道:“這回去,怕是少不了被念叨收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