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厭別了下頭發(fā)。

    老人小心翼翼：“莫非是十三？”

    姜厭對視回去，面色不虞。

    老人坐得筆直：“我想起來了，十八了！是十八了！”

    陳晚忍俊不禁，笑出了兩個酒窩。

    問歲數(shù)這個事，老人猜破腦袋也猜不出姜厭多少歲，所以姜厭沒再難為老人，又問道：

    “我十八，那我孩子幾歲？”

    老人這下不含糊了，斬釘截鐵道：“十一！”

    陳晚捂嘴偷笑，“宋姨，十八歲的怎么生出十一歲的呀，你再想想漱玉姐和小粱到底幾歲了。”

    可宋昭萍很固執(zhí)，她把拖鞋踢到地上，還發(fā)起脾氣來了：“我沒老，記性好得很！”

    她大力戳姜厭：“你跟她說，是不是十一？”

    姜厭側(cè)過身子，避開了老人的攻擊：“是十一歲，不久前剛跟你說的呢。”

    老人滿意了，收回了試圖點姜厭腦門的手。

    問到了想要的信息，姜厭看向陳晚：“上個周宋昭萍是不是出過門？”

    雖然是疑問句，但她的語調(diào)很肯定。

    “對，”陳晚回道，“上周張?zhí)砗鋈宦?lián)系了我，說是漱玉姐想宋姨了，讓我晚上領(lǐng)過去。那天晚上我把宋姨送到就走了，等宋姨吃完晚飯，我才把人接了回來。”

    一切都明晰了。

    左念晨就是十一歲。

    所以那晚宋昭萍到604后，見到了向南枝。老人不認(rèn)人，在張?zhí)淼恼T導(dǎo)下，她把向南枝當(dāng)成了自己的女兒，接過了張?zhí)硎掷锇^發(fā)的紅包，像發(fā)新年紅包一樣給了向南枝。

    向南枝那時候想躲，老人說出了那句“不許躲，媽這紅包包的大?！?/br>
    ——“收了就不哭了，你哭媽心疼。”

    給紅包的過程中，老人應(yīng)該還問了向南枝孩子的年齡，或者聽到了什么。

    但總之向南枝被迫接受了紅包，并且在老人走后花掉了紅包里的錢——至于怎么花掉的，姜厭大致能猜出來，大抵是被張?zhí)硗{著從他手里買了什么吃食，然后被張?zhí)磙糁涯切〇|西全吃了。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何漱玉報了警，背景里的咀嚼聲，就是向南枝被迫接受詛咒的過程。

    姜厭現(xiàn)在的所言所行，沈歡歡都能通過紙人聽到，她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只是還有個疑問。

    她問姜厭：「我想不通張?zhí)硎掷锏募t包是怎么來的，難道是先前何漱玉給宋昭萍的那個？」

    姜厭覺得不是：「何漱玉既然想要詛咒斷在她這里，她就該撕了那個紅包?！?/br>
    沈歡歡：「那張?zhí)硎掷锏募t包？」

    「張?zhí)聿皇菍?03的朱欣云有恩嗎，」姜厭回：「他要是有意賣慘，假裝張小粱傷情又復(fù)發(fā)，說些為什么是自己的兒子遭這些罪的話，朱欣云很可能會把給她發(fā)短信的人的聯(lián)系方式給他，教他如何讓張小梁脫離生命危險?！?/br>
    「這個紅包應(yīng)該是張?zhí)碜约号獊淼摹！?/br>
    沈歡歡沒有問題了。

    「我會立刻上報給局里，」她說道：「管理局拷問間里全是尚未投胎的惡鬼，派發(fā)紅包的那個通靈師一定撐不住?！?/br>
    姜厭倒是沒沈歡歡這么憤怒，她平靜地放下手機(jī)，準(zhǔn)備向兩人告辭。

    她看向宋昭萍。

    老人見姜厭看她，臉上的笑怎么都藏不住，皺紋疊成一層一層的，“上班去?。俊?/br>
    外面的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落霞最后一縷余暉映照在老人的臉上，面部輪廓很柔和，依稀可見何漱玉的影子。

    姜厭朝她招了招手，“過來?！?/br>
    宋昭萍現(xiàn)在對姜厭不再陌生，還把她當(dāng)成了何漱玉，于是樂呵呵地湊到她面前。

    姜厭低頭問她：“你猜我多少歲？”

    宋昭萍還記得剛才的對話，歪頭想了想，回道：“十八。”

    姜厭湊到她耳邊：“錯了，是三千歲?！?/br>
    說完，她就直起身子看宋昭萍的反應(yīng)，結(jié)果老人沒有面色大變，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三千歲好啊，活得長，媽開心。”

    *

    直播間全當(dāng)姜厭在開玩笑，搞笑程度不亞于六歲小孩整天盼著奧特曼拯救世界。

    但他們都沒有笑。

    他們唏噓于宋昭萍的話，唏噓于何漱玉做出的選擇，唏噓她過于短暫的一生。

    這起事件里唯一的幸運大概就是，宋昭萍什么都不知道，并即將遺忘一切。

    姜厭走出小區(qū)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

    沈歡歡與沈笑笑站在小區(qū)門口，沈歡歡看見姜厭，笑著揮了揮手，沈笑笑又蹦又跳的，嗓門響徹整個小區(qū)，頭頂上的樹葉都被她嚇掉了兩片。

    “姜厭姐——?。　?/br>
    姜厭躲閃不及，只能問兩人到這里來干什么。

    “當(dāng)然是找你吃飯的啊，”沈笑笑低頭翻手機(jī)，臉上美滋滋的，“這塊兒好吃的賊多，安平市最有名的炸串店就在六百米外！”

    沈笑笑定好位，拐著姜厭的胳膊就要往前沖，姜厭莫名其妙被拉著跑了好幾步。

    “你想干什么？”姜厭皺眉。

    “她家生意好，再晚點就要吃飯十分鐘排隊兩小時了！”沈笑笑見姜厭站著不走了，是一萬分的痛心疾首，“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沈歡歡提醒meimei：“你還沒有問姜厭姐想不想吃炸串?！?/br>
    沈笑笑轉(zhuǎn)頭：“姜厭姐，你是不是很喜歡吃炸串??？”

    姜厭：“…………”

    沈歡歡也默了默。

    “平時怎么沒見你機(jī)靈，”沈歡歡的表情有些無奈，“還搞起文字游戲了?！?/br>
    沈笑笑撅嘴：“可是我想請姜厭姐吃炸串?！?/br>
    姜厭臉上的抗拒淡了不少。

    何清源給她的錢還剩三千多，姜厭還沒想好怎么賺錢，所以很容易被“請”這個字打動，

    “那就走吧?！?/br>
    “嗚嗚……嗯？”沈笑笑本來都做好被姜厭拒絕的準(zhǔn)備了，哭腔都醞釀起來了，結(jié)果見姜厭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眼睛立刻亮起小星星。

    沈歡歡眨了下眼睛，探究地看向姜厭。

    如果沒看錯，姜厭剛才的表情明明有些抗拒？

    姜厭側(cè)過臉：“怎么了？”

    沈歡歡搖頭。

    挑菜品的時候，沈笑笑不停往小筐子里放，直到菜品堆滿四個筐她才戀戀不舍停下手，沈歡歡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沈笑笑驕傲挺胸：“我都能吃完！”

    沈歡歡：“這可是你說的?！?/br>
    沈笑笑：“當(dāng)然！吃不完我就爬回去！”

    【笑死，沈笑笑這個誓發(fā)的，她要不是看沈歡歡皺眉了，估計能把柜子里的串搬空?！?/br>
    【不過三個人吃不了這么多吧，感覺要浪費了?！?/br>
    【雙胞胎家里有錢，肯定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啊】

    【嗯？很有錢嗎？】

    【她們的父親可是沈東岸，華國頂尖建筑大師，江城房地產(chǎn)龍頭，你說她們家有沒有錢？】

    …

    【這名字怎么這么眼熟，我也不關(guān)注建筑和房地產(chǎn)啊…】

    【那估計你是在社會新聞上看到的，沈東岸三年前被競爭對手捅了心臟，當(dāng)場身亡。那陣子全國的報紙頭條都是他，到處都在悼念，民情鬧得非常兇。】

    【我也聽說了這事兒，當(dāng)時鬧得兇是因為沈東岸還是著名的慈善家，國家大旱那年捐了半數(shù)家當(dāng)，平日里給山區(qū)修路建學(xué)校，絕對是有錢人里最有善心的那個?！?/br>
    …

    【不是，雙胞胎家里既然這么有錢了，她們干嘛還來當(dāng)通靈師啊？這職業(yè)動輒小命不保的?！?/br>
    【樓上思想不正確了！心中有理想人類有未來，我們當(dāng)然都是懷揣著愛和希望送鬼怪進(jìn)輪回的！】

    【哦，我是因為找不到工作?！?/br>
    【……..】

    三人來的時候人還不多，所以上菜很快，等三人吃起來的時候，門外已經(jīng)排起烏泱泱的長隊。

    沈笑笑把鐵盤往姜厭眼前退，催促：“快嘗嘗?！?/br>
    姜厭拿起一串裹滿醬料的炸小白菜，剛咬了一口，心里最后那點抗拒也沒了。

    “很不錯。”她實話實說。

    沈笑笑的表情像是要飄了，她剛準(zhǔn)備沾沾自喜一下，嘴里就被沈歡歡塞了一筷子金針菇。

    沈笑笑不說話了，乖巧咀嚼。

    姜厭和沈歡歡有一搭沒一搭說起話，總結(jié)了一下當(dāng)前信息，歸納了邏輯鏈。

    現(xiàn)在任務(wù)二，也就是“查明何漱玉的死因”基本完成了。

    709的陳凝因為某些原因，在女兒陳然衣死后，試圖報復(fù)303的朱欣云。

    機(jī)緣巧合之下，她接觸到一位通靈師，也就是短信的發(fā)起者。

    在這位通靈師的幫助下，陳凝意圖用發(fā)紅包的方式給朱欣云下“咒”，讓她害死自己的孩子，讓她也感受痛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