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左右不過兩個(gè)孩子，便是一塊沙地兩根木棍也能教，哪里用得到在農(nóng)家很是珍貴的紙墨。

    姜婉寧沒有反駁，笑著答應(yīng)了。

    他們兩人吃好后，其余人還沒離開飯桌，兩人便只把自己的碗筷收拾了，跟他們說了一聲，一起出了家門。

    “這是去哪兒啊？”陸奶奶不放心問了一句。

    陸尚擺擺手：“不去哪，吃多了消消食，一會兒就回來?！?/br>
    “哎好好，那可小心著點(diǎn)，別往河邊去，也別往山上去，夏天山上獵物多，別萬一有跑下來的……”陸奶奶忍不住叮囑，說多了又怕惹人煩，吶吶地住了嘴。

    而陸尚出門卻只是為了姜婉寧方便，省得家里又問東問西，說與不說都不落好。

    現(xiàn)在要出門的是他，姜婉寧最多只是個(gè)陪著的，也省得落人口舌，出了門還不是隨她如何。

    陸尚只跟她走到河邊就停下了，他尋了塊石頭，脫掉鞋子坐上去：“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你找樊三娘說完便回來找我，我在這兒等著你，慢慢說，不著急。”

    姜婉寧對他可沒有陸奶奶那般仔細(xì)，四周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便也放心離開。

    姜婉寧去樊三娘家的次數(shù)不多，好在陸家村的村戶也不過百余，便是走岔了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能找著。

    她一開始確是找錯了地方，半天才想起三娘家門口有一棵很顯眼的歪脖子榆錢樹，村里的小孩總喜歡去樹上摘榆錢。

    她又剛好碰見一伙兒碰在一起斗蟋蟀的小孩兒，問了兩句后，很快便找準(zhǔn)了方向。

    這個(gè)時(shí)間，樊三娘家也是才吃完飯，一家人正坐在家門口庇蔭消食，鄰居家的老夫妻也湊過來說話。

    見到姜婉寧的到來，一眾人很是意外。

    直到樊三娘從院里出來了，她才驚喜地叫了一聲：“婉寧你來了！”她高興地擦了擦手，直接把她叫進(jìn)家里。

    鄰居家的老頭小聲嘀咕：“那不是陸老二家買來沖喜的小媳婦兒嗎？不在家伺候相公，怎上你家來了？”

    樊三娘家對三娘想請她教孩子識識字的事略有耳聞，無論他們有沒有意見，既然三娘決定了，那就沒他們拒絕得份。

    甚至要是因?yàn)樗麄兊⒄`了事，無論老的少的，到時(shí)候準(zhǔn)少不了一通數(shù)落，要是把三娘惹火了——

    幾個(gè)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打了個(gè)寒顫，哪里還敢搭話。

    就說另一邊，姜婉寧被樊三娘盛情邀請進(jìn)了屋里，不等她開口道明來意，三娘先把家里的新鮮瓜果端了過來。

    “這桃兒都是自家地里種的，可甜可甜，你快嘗嘗！”

    “我家沒有井，不然把桃兒扔進(jìn)井里過上一晚，那可真是又甜又涼，爽人得很！對了我記得你家是有井的吧？那等會你帶點(diǎn)桃兒走，我?guī)闳サ乩镎缃窨烧浅蕴覂旱募竟?jié)！”

    姜婉寧被她的熱情弄得猝不及防，直到左手右手都塞上了鮮桃，對方可算停了下來。

    姜婉寧忍不住問：“你就不怕我?guī)淼氖遣缓玫南?？?/br>
    樊三娘一叉腰：“我給你吃桃兒是為了你的好消息嗎？原本我就想著給你送幾個(gè)，要不是怕王氏念叨，我早就去了。”

    “是我想岔了。”姜婉寧放下手里的東西，討好地碰了碰她的手背，“我給三娘賠個(gè)不是?！?/br>
    樊三娘輕哼一聲：“那你嘗嘗?！?/br>
    不是姜婉寧不給面子，可她確是才吃了飯，稍微嘗上一口還罷，可這比巴掌還大的鮮桃，實(shí)在不是她能塞下的，

    她求饒道：“三娘行行好，我在家里才吃了飯，真的吃不下了，等會我走時(shí)捎上，等回去了一定好好嘗嘗?！?/br>
    樊三娘狐疑地打量著她，半晌才算答應(yīng)。

    “我這回來正是想跟你說說大寶的事，上回你不是說想叫他學(xué)幾個(gè)字？正巧趕車的龐大爺家的小孫子也要啟蒙，求到了陸尚頭上，這兩天就要把孩子送過來，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叫大寶也過來，兩個(gè)孩子一起學(xué)著，組個(gè)三人小學(xué)堂?！?/br>
    “三人小學(xué)堂？”樊三娘錯愕，“那教字的人是？”

    姜婉寧說：“是我?！?/br>
    “可你方才不是說龐大爺求的是陸秀才？”

    “是這樣，不過陸尚不管這些，他只幫著掩飾一二，這三人小學(xué)堂是我教，之后多半也是我說了算。”

    姜婉寧說不清自己是憧憬更多一點(diǎn)，還是惋惜更多一點(diǎn)。

    她輕嘆道：“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說陸尚開了個(gè)小學(xué)堂，總比說是我開的好，你要是愿意送大寶來，也別提我的事，對外只管說是陸尚的主意?！?/br>
    第29章

    樊三娘對陸家的事也全是道聽途說?來的, 便是姜婉寧也少?與她講家中的事，而這畢竟涉及家私，她總不好主動問詢。

    便是到了現(xiàn)在, 她也沒問兩人具體什么打算。

    “好了，三娘你知道這個(gè)事就行, 明天或者后天，你看?什么時(shí)候方便, 把大寶送來我?家便是，我?就先走了?！?/br>
    “不再坐一會兒了？”

    姜婉寧搖頭：“不要了，陸尚還在河邊等著我?呢?！?/br>
    提起陸尚, 樊三?娘也不勸了, 她來不及去地里?摘新鮮的桃子, 就把家里?的七八個(gè)都?給姜婉寧裝上。

    “你先吃著, 這兩天我?去你家時(shí)再給你帶新鮮的！要是不怕冷的話, 千萬把桃兒扔進(jìn)水井里?試試, 可甜爽呢！”

    “好, 我?記下了?！?/br>
    姜婉寧從樊三?娘家離開，出門時(shí)正好看?見大寶，虎頭虎腦的小娃娃, 烏溜溜的眼珠轉(zhuǎn)個(gè)不停, 瞧著很是機(jī)靈。

    樊三?娘把他喊到身邊：“這是婉寧姨姨, 叫人?！?/br>
    “姨姨好。”大寶一點(diǎn)不怕生，惦著腳抓住姜婉寧的手，“姨姨真漂亮。”

    如?今的姜婉寧算不得大美人，可畢竟底子在那里?, 加上她周身溫婉的氣?質(zhì)，甚是討小孩子親昵。

    此話一出, 門口坐著的人皆是笑起來。

    姜婉寧心里?軟趴趴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大寶也好看?，一看?就是個(gè)好孩子?！?/br>
    樊三?娘順勢道：“娘明天送你去漂亮姨姨家玩，你可要聽姨姨的話?！?/br>
    “好！”大寶脆生生地應(yīng)下，目送姜婉寧離開很遠(yuǎn)，嘴里?還是念著，“要去姨姨家玩啦！”

    姜婉寧在樊三?娘家待的時(shí)間不長，但前?后也有半個(gè)多?時(shí)辰，從她家里?出來口，抬頭望見頭頂刺目的烈陽，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

    單把陸尚丟在河邊，不會?出什么意外吧？

    她猛地想起昨夜的發(fā)病，頓時(shí)驚出一身冷汗。

    然而等她一路小跑著趕去河邊，卻見陸尚不光安然無恙，甚至還挽起了褲腿，不知從哪尋了根樹杈，正踩在水里?叉魚。

    陸尚聽見腳步聲，抬頭看?清來人，咧嘴笑了：“阿寧快來，我?逮著兩條大肥魚！”

    姜婉寧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在河邊的草地里?看?見兩條白鯉，一條傷了尾巴，一條被戳穿了魚腹，但畢竟是剛捉上來沒多?久，魚兒還算新鮮。

    陸尚也不貪心，姜婉寧一回來他就上了岸。

    他已?經(jīng)?許多?年沒叉魚了，全是因?yàn)檫@條河里?魚兒多?，才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勉強(qiáng)逮上來兩條。

    不過折騰了這么半天，他的衣褲基本?全濕了，脖子上和臉上也在抓魚時(shí)濺了泥點(diǎn)，遠(yuǎn)遠(yuǎn)看?去整個(gè)人都?臟兮兮的。

    姜婉寧卻沒注意這些，她看?著陸尚在河里?走動，只覺心驚膽戰(zhàn)，忙提起裙擺過去拽了他一把，理所當(dāng)然的，也是沾了一手的水和泥。

    等陸尚在岸邊站定，兩人視線不經(jīng)?意對?上，一滯過后，卻是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陸尚有些奇怪：“你在笑什么？”

    “當(dāng)然是笑夫君很厲害呀?！?/br>
    “……”陸尚被這直球打得暈頭轉(zhuǎn)向，實(shí)在不知如?何?應(yīng)對?，只能轉(zhuǎn)過頭去，悶聲道一句，“你別說?話了?！?/br>
    姜婉寧不知哪里?惹到了他，可看?他的模樣，又不想像是不高興的樣子，索性也不深究了。

    他們在河邊扯了兩根草桿，從魚嘴里?穿過去，一人拎著一條，收獲滿滿地回了家。

    而從樊三?娘家?guī)Щ貋淼奶易右脖魂懮薪恿诉^去，他在河里?隨便沖涮了下，一口咬下去，確實(shí)甜得很。

    等他們回去的時(shí)候，陸奶奶已?經(jīng)?回房歇息了，不然看?見陸尚這一身的水和泥，少?不了又是后怕。

    至于旁人，或許會?關(guān)心兩句，可緊跟著就被兩條白鯉吸引了主意，就連一向沒什么好話的王翠蓮都?驚了。

    “我?滴個(gè)乖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不是雞鴨就是魚rou，咱家這是開了大葷啊……”

    可不是，前?有陸奶奶掏錢買雞，后有陸尚買回來的豬rou。

    豬rou沒等著吃，龐大爺又送來了豬肘和小炒rou，吃完沒過兩個(gè)時(shí)辰，又是新鮮的河魚來了。

    可以說?，陸家這幾天里?，幾乎日日有葷腥。

    饒是王翠蓮對?沖喜一事嗤之以鼻，如?今也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陸尚和姜婉寧，等他們回了屋子，轉(zhuǎn)頭就跟陸老二嘀咕：“我?看?陸尚這些日子變了挺多?，跟之前?可不一樣了。”

    “不會?真跟那老道說?的似的，逢大劫獲新生了吧？姜氏真有那么大本?事？”

    陸老二不愿說?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么多?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還不快去把魚收拾了！”

    “去就去，兇什么嘛……”王翠蓮翻了個(gè)白眼，看?一眼手上沉甸甸的白鯉，不知怎的，心里?念頭越發(fā)強(qiáng)烈起來。

    陸尚回屋換了一身衣裳后，估摸著自己狀態(tài)還好，緊跟著就要出去處理豬下水。

    姜婉寧雖幫不上什么忙，卻也跟了出去。

    豬下水被掛在墻頭的大槐樹上，臭烘烘的，周圍圍了一圈的飛蟲，王翠蓮把白鯉處理過也掛了過來，還有之前?買的豬rou等不耐放的東西，基本?全掛在樹下。

    大樹生得枝繁葉茂，在這炎炎夏日里?是難得的陰涼地方，而且這邊避陽，一些rou類能放上三?四天。

    要是時(shí)間再長久不成了。

    陸尚把豬下水解下來，順口說?道：“趕明兒有空了把剩下的魚和rou都?處理了，看?看?是熏還是腌，再放下去就該壞了?！?/br>
    “我?會?做熏魚，工序倒也不復(fù)雜，rou的話可以做臘腸，就是不知道婆母他們有沒有別的安排?！?/br>
    “沒事，晚點(diǎn)我?去問?！?/br>
    陸尚也是嫌豬下水味道太大，先去端了好幾盆水，一股腦都?澆在上面，把盤旋在周圍的蚊蟲趕了去。

    他一抬頭，卻見姜婉寧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是想過來，可又實(shí)在受不住這么沖的味道。

    她自認(rèn)為掩飾的很好，可眼睛里?的小嫌棄卻露得明明白白。

    陸尚忍俊不禁：“回去吧，回房里?去歇一歇，這邊我?自己來就行，等做好了我?叫你?！?/br>
    “……我?給你幫忙吧?！苯駥庍@話說?得有氣?無力，連她自己都?不信。

    陸尚擺擺手：“快去吧。”

    “那我?……真走了？”姜婉寧是真的不習(xí)慣這個(gè)味道，猶猶豫豫的，終究還是先逃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