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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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他這樣勸自己。 他再次陷入沉睡,他選在了一塊兒l死地,青帝是在不周山達到圓滿身歸六道的,這個最開始器重春神的人給了春神父親一樣的關(guān)愛,可終究哪怕神生漫漫,離別也終是常態(tài)。 現(xiàn)在,他也要和她徹底說永別了吧! 他很想問一問青帝,天道究竟是什么。 她生于萬物,心懷天地,又困于俗世。 是不是因他而獲的罪。 他真的,是個罪人嗎? 他陷入沉眠,在亙古的虛無中,他看到萬千虛幻的夢境,很多年里,他每次陷入沉眠,都會嘗試在虛無中構(gòu)建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 可就連這虛無的幻境,他都想不到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 也或許,是不相信會有美好的結(jié)局。 一顆心被苦水泡透了,快要分不清甜蜜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有時甚至覺得,愛欲本就是煉獄。 他身囚苦海,早已經(jīng)墮入深淵。 或許愛真的是假象,痛苦才是永恒的。 直到有一天…… 那天大概是很尋常的一天,死地一片寂靜,周圍的植物都泛著沉寂的幽光,死氣沉沉的像是混沌虛無之境。 她提著裙擺,赤著腳踩過沼澤地,低矮脆弱的小花努力在死地盛開,為她鋪出一條干凈的路,她仰著頭,抬手撫摸他筆直挺拔的枝干,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大樹,你好,很高興認識你?!?/br> 黑暗里,植物悄無聲息抽著芽。 她的眼睛像是一簇煙花,點亮了他快要枯萎的靈魂。 他不敢觸碰她,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動一下。 像是被一只蝴蝶光顧的小花,害怕驚走了自己的美夢。 她記不起他了,常常對著他喋喋不休,是從前不會有的樣子。 鮮活,明媚,像太陽。 可她的靈體殘破不堪,感覺并不能支撐太久。 她很努力地修煉,希望自己能變得強大一點。 可扶桑根本不敢告訴她,她不是因為神力低微才靈體虛弱的,她只是靈體遺落在了輪回里。 沒有輪回,她無論如何,也修不出完整的靈體了。 他是在一百五十七年后的某天,在她短暫回天宮述職的時候,去人界找桑洛的。 那不是扶桑第一次去人界,每次景春不在,他都會去一趟,盡管希望渺茫,沒有她的靈體做引,他很難找到其他的碎片。 但他向來習慣做那些本就不可能的事,品嘗過太過的無望,還有能嘗試的可能,總也不算太糟糕。 扶桑是意外發(fā)現(xiàn)桑洛的,他發(fā)現(xiàn)桑洛的時候,桑洛已經(jīng)很糟糕了。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這個創(chuàng)造了這個生命的始作俑者,卻沒有能好好地護住她。 痛苦和無望幾乎要砸穿他,他在憤怒之中,險些被邪靈控制。 “你看,這一切多么的糟糕?!?/br> “你像一個笑話?!?/br> “毀滅這一切不好嗎?” “你完全有理由殺光所有人,他們都欠你的?!?/br> 他又聽到了祖神的聲音,他說:“孩子,我并不能插手這世間的一切,否則整個三界都是災難。但你的存在是因我一念之差,所以我不能放任不管,桑洛的存在并不是過錯,相反,她很了不起,她生來堅韌、不服輸,在天梯的無盡幻境里,她絕路求生的勇氣,是你帶給她的。你是愛的本源,哪怕世間被背叛和謊言填滿,你還相信,她就不會失控。” 這大約,是天道某種維持平衡的程序。 略顯荒謬,但讓他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原來,他也不算毫無用處。 他靠著 那一點不知真假的安慰,獲得了短暫的理智。 他想把神相換給女兒l,可盡管兩個人同根同源,他依舊做不到。 于是只好用自己的本體雕出一個桑洛的神像,以比為媒介,讓桑洛靈體暫時穩(wěn)住。 可這當然不夠。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方式,讓桑洛重新?lián)碛猩裣唷?/br> 可那也不夠。 最好能讓她重新入六道。 給她換一具,新的身體。 她那累累的傷痕,都像是他的罪證。 桑云生種下的因,結(jié)成的惡果最終降在了桑家的后輩身上。 桑家的后代,注定要還了桑洛的這個恩的。 扶桑遇到桑元正的那天,就看到了因果,他提醒桑元正要善待桑洛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 他那時是真的希望,桑元正能善待洛洛的。 那樣他轉(zhuǎn)世的時候,因果可以到來的慢一些。 或許他和景春,能度過一段美滿些的時光。 也算是為大家,畫上一個稍許圓滿的句號。 那是他的一點貪心。 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讓桑元正來還這個因果。 這個因果,是他為自己準備的。 景春一直以為,她和扶桑轉(zhuǎn)世為人是巧合。 扶桑受傷了,他的靈體需要放到人界吸收天地靈氣。 可它是神樹,神樹怎么會需要到人間才能吸收天地靈氣呢? 景春已經(jīng)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從來沒有質(zhì)疑過,大概是因為,這想法是他故意植入她的意識里的。 原來就連他變成桑尋,都是計算好的。 桑尋變成桑家的后代,這個因果他來替桑家還。! 第55章 秩序重建 扶桑的本體發(fā)出刺目的白光,枝葉突然朝著某個方向伸展著。 桑洛的身體像一片落葉,搖搖欲墜地朝著父親的方向飄過去。 她看到很多白光的小花,那其實是淡淡的青綠色,只是看起來很像白色。 花蕊是粉色的,很可愛,也很漂亮,可惜不會有人看到,因為父親開花的時候,會變得格外的敏感,方圓百里都不能有任何生靈靠近。 當然,除了母親。 母親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母親殺了父親,他或許也會笑著問她:“你的手痛不痛?” 父親總是沒有出息的。 但其實也不是,因為他知道,也絕對相信,母親是一個很值得的愛人,所以無論母親做什么,他都會覺得,她有她的道理。 桑洛的身體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她看到虛空里,有一根極淡的青灰色的線,把父親和她綁在了一起。 那是被父親強行抽出來的因果。 父親沒有辦法把兩個人的靈體連接在一起,虧得他找出這么刁鉆的方式。 靠著那微弱的感應(yīng),桑洛被父親一點一點拽了進去。 父親模擬了最初孕育她的狀態(tài),給她造了一個殼。 桑洛的身體不受控地朝著父親的本體過去。 沒有人比她更懂得父親開花的樣子了,因為這是孕育她的地方。 扶桑結(jié)果的時候,花往往還沒敗,桑洛還是個果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意識,那時她就觀察過父親。 他總是很沉默,看起來像個穩(wěn)重、可靠的大人, 其實很幼稚呢! 會因為母親不看他而搞出一些動靜。 會在母親回來之前細心給她梳辮子,像在展示一件禮物。 …… 桑洛身體完全沒入扶桑本體的時候,人類桑尋的身體慢慢地閉上眼,了無生氣地歪倒在地上。 桑尋的靈體從人類身上抽離,它變得巨大,懸在本體上,俯瞰著景春,他的肩膀微微垮下來,像是卸下了一個重擔。 他也很想有退路,但可惜找不到,無論怎么計算,總有什么要失去。 他扯動唇角,輕聲解釋 :“孕育新的生命,沒有那么容易,所以……”然后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說出那個殘忍的答案。 誰都知道,桑洛如今并不是一個可以從無到有慢慢生長的胚胎,她已經(jīng)是個完整的茁壯的生命了,想要供養(yǎng)她一個新的身體,長出新的神相,只能……燃燒扶桑的生命來換取。 可惜桑洛的本體太強大了,她很快就會吸干桑尋所有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