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酒壇子，仰面自灌，她嘴里哼哼著兒時娘親教的小調(diào)，好不自在。

    可惜……

    終不似，少年游。

    程云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她一直在看這本小說，直到窗外天光大亮，還忍不住酸了鼻子。

    嗚嗚嗚嗚嗚嗚嗚，怎么這么虐！

    太太你沒有心！?。?/br>
    待她一覺醒來，果不其然，眼睛直接腫得沒辦法見人，連正常睜大都很困難。

    第二十四章

    去廚房煮了個雞蛋在眼皮上滾啊滾, 在床上摸了半天沒找到手機，程云珂干脆一把將被子掀起，終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方盒。

    解鎖屏幕，就見鄭梅上午10點多的時候給她發(fā)來了個word文檔。

    五十多k的大小, 顯然寫了不少字。

    被虐了一個通宵, 到現(xiàn)在還情緒有點沒拔出來的程云珂登時渾身一激靈。

    對哦！她還有系統(tǒng)任務(wù)沒做！??！

    她趕忙將文件下載下來, 顧不上吃早飯, 便坐在床沿仔細閱讀。

    鄭梅是真的對她“朋友”觀感不錯，幾千字的文檔沒有一點廢話，不僅詳細講述了自己作為藝人經(jīng)紀的經(jīng)驗，還介紹了些新人經(jīng)紀也能嘗試去接觸的渠道。

    其中, 投稿是門檻最低也最沒有效率的一種。

    端看日常有編輯在空間吐槽某些作者正文加大綱一共才三千字就敢發(fā)到自己郵箱投稿，就知道這個渠道的門檻到底有多低。

    真的是有電腦、會用軟件就行。

    同樣, 由于每個工作郵箱僅由一人審核，而ta的工作又遠不只審核稿件這項, 再結(jié)合審稿一般都是普通員工, 還要遞交到領(lǐng)導(dǎo)手里繼續(xù)二審、三審……效率自然高不起來，最少也要一個多月。

    而直接找正在購買版權(quán)的影視或娛樂公司相關(guān)部門工作人員是最有效率的。

    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通常不會放在網(wǎng)上，即使公開, 也是那種偶爾才看一眼的“備用庫”，主要還是根據(jù)領(lǐng)導(dǎo)下達的題材和立意需求去自主尋找和等列表幫忙推薦。

    也就是說, 他們并非普通人能隨便接觸到的資源，能得知他們聯(lián)系方式的作者不是有關(guān)系或人脈在中間牽線, 就是自身實力夠硬，書粉極多, 被他們主動找上門尋求合作。

    普通作者只能等緣分從天降，這些有聯(lián)系方式的作者則因為有“面子情”在里面, 會在短時間內(nèi)被抽空閱讀作品并給予回復(fù)。

    文檔中，鄭梅提議“她”既然和程云珂做了朋友，完全可以嘗試從“星悅”版權(quán)部入手。

    【我不是說有她在公司，你手下的作者就可以提高過審率，而是她可以幫你打聽到最真實的過審與不過審原因，而不是因些不知情的內(nèi)幕被拒，詢問時也只被用些官方套話糊弄。特別是這兩個月星悅領(lǐng)導(dǎo)層大換血，上行下效，工作風(fēng)格自然會更直白公正。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如果可以，能抓住最好?！?/br>
    “星悅”居然有版權(quán)部？

    程云珂眼睛蹭亮。

    那等她確定了合適的作者，簽完合同，不是很方便催進度嗎？

    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看本文的功夫，只要她臉皮夠厚，就能讓他們擠出來！

    大不了事后多請兩頓飯或者送點輕奢禮物，反正她現(xiàn)在也是坐擁幾十萬的小富婆了。

    想到銀行卡里第一次那么多的錢，她忍不住樂了下，只是轉(zhuǎn)瞬想到自己還沒發(fā)現(xiàn)合適的作者和作品，不由抿了抿唇，輕輕嘆口氣。

    其實她要求也沒有高到必須是讓人一看就列為“白月光”的驚艷作品，只要文筆優(yōu)美，劇情節(jié)奏緊湊、人物豐滿、立意正直……這就能讓她有底氣簽約和出去推資源了。

    昨晚那本《欲買桂花同載酒》就挺符合要求的，可惜也是本簽約……

    嗯嗯嗯？？？

    程云珂只是順手點開文的詳情頁面，感慨到一半的話立時打住。

    看著“簽約狀態(tài)”一欄后面的“未簽約”三個字，眼眸逐漸瞪大。

    她的老天鵝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合適的作者作品竟就在眼前！?。。ㄗⅲ?/br>
    按照先前在作者論壇看到的“勾搭作者”方法，她先用自己已經(jīng)申請成為作者的馬甲“職業(yè)讀者”給對方發(fā)了1000幣的紅包，而后在評論區(qū)留言詢問她是否愿意和自己簽約，以及一些具體的分成待遇。

    考慮到直接在評論區(qū)留聯(lián)系方式可能導(dǎo)致自己的評論被誤認為是廣告刪掉或什么時候掉馬甲了一堆人來sao.擾，她有點不敢直接留。

    正猶豫著，無意中瞥到15年發(fā)的第一章，程云珂猛然意識到《欲買桂花同載酒》是本佛系月更文。

    作者既然不定時出沒，很大可能不更新的時候甚至不會登錄綠江號。

    萬一作者十天后才看到紅包，任務(wù)時限早就過了！

    想到為了可以在非更新時間段和讀者交流或分享些其他生活里的雜七雜八，許多作者會開微博號，她立馬搜了下，驚喜地發(fā)現(xiàn)真有個昵稱叫“作者一枝紅杏”的用戶，點進去，盡管發(fā)博大概是2周一條的頻率，但很明顯比較常刷，關(guān)注很多博主，并且上次點贊就在今天，是個老藝術(shù)家的京劇片段視頻剪輯。

    程云珂沒有“職業(yè)讀者”專用作者微博，更別提未簽約作者也不可能認證成功。

    猶豫再三，為免被誤認作騙子，她便用是認證藝人的橙v大號發(fā)私信，表示自己是幫沒有微博號的朋友找她，將在評論區(qū)留言的那些內(nèi)容復(fù)制過來并留了聯(lián)系方式后，便焦急不已地等作者回自己。

    下午17點，天洲京劇團。

    結(jié)束了今日的最后一場排演，同事卸完妝、換上常服，扒著幕布，探頭問她：“雯薔，我們等會兒要去新開的旱冰場玩，一起嗎？”

    翁雯薔正在幫道具組整理舞臺，聞言搖搖頭：“你們?nèi)グ伞Ｎ彝砩线€有事。”

    “又要寫你那個虐身虐心的be故事？”同事哈哈笑，“你讀者是真的慘，愛上一個隨緣更還瘋狂發(fā)刀的作者。”

    撇撇嘴，翁雯薔對她的說法不怎么服氣：“我這是be美學(xué)好嗎？有的故事只有be了，才能更深刻地完成情感表達。再說了，我一沒簽約，二不入v，為愛發(fā)電的故事還能堅持30多萬字，前前后后花了五六年還沒棄坑，明明是良心典范！”

    “哈哈哈哈哈，行！那堅持be美學(xué)的良心典范，我去玩了啊?！彼砷_扒著幕布的手，同事笑著和其他人一起下班溜旱冰。

    翁雯薔又整理了會兒，就見方才出去接電話的道具組好友小跑回屋，匆忙拎包，雙手合十地拜托她：“小薔，我媽突然來了，也沒打聲招呼真的是。她馬上就到高鐵站，我得去接她。能不能麻煩幫我把這箱道具整理好放進倉庫？”

    “可以，你去接阿姨吧?！蔽迢┧N記得那個每次來都要給他們?nèi)盃I養(yǎng)土雞蛋”的阿姨，聞言，好說話地笑笑。

    只剩幾個沒收拾，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便忙活完了，和道具組另一個同事一起去往倉庫走去。

    倉庫本就處陰，入了秋再進更是分外“涼爽”。

    各道具分門別類，這個房間放的都是武旦用的道具，入目全是刀槍劍戟。

    “丁零當(dāng)啷”幾聲響，將手中幾.把長.槍放下，打量著倉庫，道具組同事笑笑：“幸好我們知道這都是道具。要是古代，這些兵器肯定都是沾了血的，房間還陰涼，別提多嚇人了?！?/br>
    “也不一定。”將箱子放在門旁的桌子底下，翁雯薔看法不太一樣，“如果是將門子女，身邊放的鎧甲、武器都是父兄所留，那對她來說應(yīng)該是個充滿了安全感的地方?！?/br>
    同事一愣，旋即點頭：“那倒也是”。

    回到家，脫了鞋，摟住每天只有在她回家那一瞬才會短暫歡迎自己的橘貓“rourou”rua了會兒，感覺到它開始掙扎了，翁雯薔才給它放了點吃的在碗里，而后坐到電腦前，點開桌面文件里那個其實昨天就寫完，卻一直沒舍得發(fā)到綠江的結(jié)尾，記憶漸漸飄回大學(xué)時光。

    沒有人知道，其實她這本《欲買桂花同載酒》的靈感來自著名戲劇《穆桂英掛帥》。

    《穆桂英掛帥》本是豫劇，后被老一輩藝術(shù)家改編作京劇，講述了穆桂英領(lǐng)兵出征的故事。

    楊家世代忠君，卻因莫須有的事遭了冷落。原本穆桂英是不平的，即使兒子們通過校場比武奪得帥印，她也堅決不出征，甚至將兒子綁上皇帝面前并交還帥印。最后，是家中老太君勸她務(wù)必以國家安危為重，穆桂英意識到戰(zhàn)爭給百姓帶來的苦難，終于意識到自己不該因一時擰倔便置上萬百姓于不顧，整頓軍紀，掛帥出征。

    這部劇抒發(fā)了濃烈的“愛國情懷”，也給當(dāng)時才19歲的翁雯薔打開了京劇新世界。

    原本她學(xué)京劇是為傳承國粹，本身并沒有特別感興趣，情懷和好奇比較多。但不得不承認，國家級藝術(shù)家的表演真的很有魅力，現(xiàn)場也遠比她平日自己在手機或電腦上看錄制視頻來得震撼。

    那日，飾演穆桂英的老師舉手抬足皆氣勢十足，往日只存于書本與想象中的雁翎刀仿佛具象化，將她平靜無波的心被重重劃開，露出內(nèi)里柔軟浪蝶。

    表演結(jié)束，待購票的觀眾們離場，她和其他同學(xué)一起幫老師收拾道具。

    看著摞在一塊兒的刀槍劍戟，翁雯薔突然想到，如果平行時空也有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想必是個從小被疼寵長大的嬌女娃，會女扮男裝和哥哥們到處玩，背著家里偷嘗烈酒，古靈精怪卻又惹人愛，少時回憶中滿是與友人父兄的歡笑。

    可國之將覆，她與她的家人亦無法獨善其身……

    于是就有了《欲買桂花同載酒》，一本前期沙雕爽，后面則緩緩格局打開，女主從日日朝家里人撒嬌的嬌娃被迫變?yōu)槭聵I(yè)版圖龐大的女將軍的古言正劇。

    中途，綠江編輯也給她發(fā)過簽約站短。

    她又不是什么非要玩曲高和寡的清高之人，能賺錢為什么不賺？便加了編輯聯(lián)系方式。

    兩人一路聊得順利，可惜在更新上面沒能談攏。

    編輯表示自己的底線是隔日更，最好日更，這樣連載收入才能比較好。她則認為，日更不日更無所謂，重點是必須寫好自己想寫的故事，只能保證每個月一定出沒，不會半路失蹤坑文。

    最終，編輯只能遺憾表示網(wǎng)站無緣與她簽約。

    不是熱題材，文名也與時下流行的嬌寵不太一樣，甚至看不懂在說什么。

    開文六年，加起來也沒不到一百收藏，簡直是北極級別的“涼”。

    所幸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靠這本賺錢還是獲得別的什么，只是單純想寫好一個故事，便全程心態(tài)平和。

    覺得不太對勁的劇情就反復(fù)修改，很喜歡的劇情就自己也再三重溫，享受寫作的快樂。

    至于結(jié)局，事實上，翁雯薔也說不好這是虐還是不虐。

    對于天下人來說，家國大定，萬民歡笑，他們是慶幸和開心的。

    只有錢木蘭總是忍不住深夜望月，想念會抓著她罵“喊誰泥腿子”的爹、嘴上嫌棄她實則幫她背了不少鍋的哥哥弟弟和抱著她哼唱小曲兒語調(diào)溫柔的娘親。

    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人生和對這個世界的不同認知。

    “算啦，再舍不得也還是要完結(jié)?！?/br>
    長長呼口氣，她揚唇輕笑，登錄綠江，將最后一章“結(jié)局（下）”放了上去，改更新狀態(tài)為“完結(jié)”，而后點開評論區(qū)，看了看這段時間讀者們給自己留言了什么。

    想到那些可愛的小家伙們在自己文下被虐得“嚶嚶嗚嗚”直打滾，卻又不得不哭唧唧地暗爪撒花求更新，翁雯薔便忍不住直樂。

    這么多年下來，每次更新后看讀者們口嫌體正直的評論，已經(jīng)成了她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但這次的評論區(qū)似乎有點不一樣。

    “作家經(jīng)紀人？幫忙推薦影視改編資源，只要9：1分成？”

    忍不住湊近了下屏幕，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翁雯薔不由眉頭蹙起。

    她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文的數(shù)據(jù)，也對讀者是否喜愛文抱著“相逢是緣，來去隨意”的佛系心態(tài)，平日自然不會刷作者論壇，甚至這么多年下來點進去的次數(shù)也一只手可數(shù)。

    因此，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文下有個人頂著“職業(yè)讀者”的昵稱，給自己留言說要當(dāng)作家經(jīng)紀人，簽約分成待遇還好得離譜時，第一反應(yīng)就是皺眉，語調(diào)很是煩躁：“怎么又來了！”

    所有寫文時間稍微久一點的作者應(yīng)該都經(jīng)歷過文下一個從未見過的新讀者瘋狂彩虹屁，然后最末來一句“希望把書推薦給更多人看，請大大加我q：xxxxxx”。

    喜歡自己的書，還說要幫自己把書推出去，這么喜從天降的大好事能有幾個作者撐得?。?/br>
    反正翁雯薔第一次看到這種評論時是真以為遇到了知音，欣喜不已，立馬去加，沒想到這只是外站網(wǎng)編廣撒網(wǎng)挖墻腳的套路，加上好友就是另一副“在商言商”的嘴臉了，待遇壓得很低，愛簽不簽，氣得她當(dāng)即拉黑對方，后來也再沒中過類似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