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壓枝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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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手拽拽許襄君斗篷,示意她鎮(zhèn)靜。 許襄君不耐煩垂眸,瞧見嬤嬤蒼老痕跡頗重的手,強摁了好幾口氣才抑制住轉(zhuǎn)身動作。 撇著嘴回勾了嬤嬤指節(jié)。 白衡二十出頭,宮里待的年限長。 人既然是挑揀過來的,想必對后宮諸事熟識非常,今日宮宴必能幫襯上一二。 故此席嬤嬤便拉慢她不少路程,特意等白衡,好讓白衡在宴上一一從旁提點介紹。 白衡自知用處,短暫平復(fù)趕路匆匆后屈身:“娘娘,奴婢好了,進殿吧。” 襄嬪原為皇子妃,因雪夜一舞媚得陛下數(shù)日寵愛。 她身份做派妖異,得了后宮那么大聲名,今日闔宮上下必然都要奔著她來,不是好糊弄的一日。 白衡粗粗瞥眼,如今殿門角人來人往身影來去匆促,已能得見里頭熱鬧。 拎拎心,不知道今日要陪襄嬪受些什么,她跟著又受不受得住。 許襄君剛動步準(zhǔn)備往里走,席嬤嬤錯半步上前攔住去路,遞個錦囊給她。 “宴上撐不下去吃一丸,能保氣色好些,撐著宴會結(jié)束就好了,你看你現(xiàn)在身子多差... ...” 此話不經(jīng)說,話落抬眸就見許襄君兩頰異紅一片。 席嬤嬤立馬抬手要試額溫,忙慌說:“出門還好好的,才下轎攆半盞茶時間身子就不舒爽了?” 確認(rèn)許襄君病容,她扭頭看眼殿門,認(rèn)真思忖,“若實在不能去說病著推了就是,宮中誰不知你一直病著?!?/br> 許襄君擋開嬤嬤動作,細聲嬌嗔:“早晚要見,此刻我身子病弱又有陛下護著,她們不敢過于放肆與我有利?!?/br> “先探個底,回去再閉宮養(yǎng)病方為上策?!?/br> 白衡余光微微一抬便急急垂地。 心下驚著,這位襄嬪年紀(jì)不大,做人行事當(dāng)真通透。 席嬤嬤心疼地強塞錦囊,許襄君強勢擋開,壓眉:“她們是個什么東西,也配我撐著身子同她們演戲?!?/br> 白衡聽到這話脊背都麻了,硬是沒敢喘氣。 席嬤嬤曉得她說話又要無忌發(fā)瘋,連忙指使白衡進殿:“你先進去瞧看娘娘座次,再著人催催太醫(yī)院藥,免得娘娘宴上身子不爽利?!?/br> 白衡也不敢聽下去,連忙屈身福禮,腳下碎步撞進殿里避禍般。 許襄君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白衡驚慌模樣。 推手讓嬤嬤將錦囊收起來:“外祖送的東西精貴,這一丸百兩,還是留到他面前才好,免讓他憂心我身子好壞?!?/br> “你看,這兩日他便沒起疑?!?/br> 席嬤嬤左顧右盼,眼中驚慌不過轉(zhuǎn)瞬。 斂下心神將錦囊收起來:“這東西強補,用多了也不好,這兩日夜里你多難受心里沒數(shù)?還怕驚著他不讓喊御醫(yī)來瞧,死命熬著身子可值?” “你們現(xiàn)在這樣有什么不能敞開說明的,病了就治,生了嫌長嘴是干什么的。”嬤嬤嗔怪怨恨至極,卻又拿她無法。 有什么不能敞明說... ...許襄君心下一陣落寞。 那可太多了,端是黎至過不去自己那關(guān)就太難。 許襄君仰著下顎挑眉,提神強行分辨:“這幾個月我已久病成醫(yī),只是嬤嬤瞧著我難受罷了,實際我好得很,您別不信。” 指尖鉤住席嬤嬤衣袖輕晃撒嬌。 席嬤嬤一瞪眸:“昨夜亟亟冒雪回來,心口灼疼一直灌涼水的是誰!有本事別吃老爺給你備的雪參丸?!?/br> “要不是身子不適,老奴瞧你昨夜便不會回來!” 席嬤嬤嬌縱她之意明顯,許襄君訕笑,指尖又鉤力,甜笑著撒嬌賣俏。 席嬤嬤將錦囊收起來,認(rèn)真看眼許襄君異色面容,眉眼暈紅,抹了唇脂的口也有些泛青之象,渾身病弱有捧心狀。 顰眉心疼道:“你本不愿來宴會,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一會兒告病也好?!?/br> 席嬤嬤這才后知后覺,剜她一眼:“原來出門前你叫白衡在小廚房備下點心菜式是這打算,你倒籌謀得清楚?!?/br> 這是打算宴上告病,回去私會黎至。 順又揶揄兩句,“難為你病成這樣還沒糊涂?!?/br> 許襄君還沒來得及用嬌笑逃過席嬤嬤斥責(zé),立政殿一道嬌奢跋扈之音沖出殿門先聲奪人。 “婢女都來了,怎遲遲不見襄嬪,莫不是躲著不敢進門,殿中皆是洪水猛獸不成。讓本宮屈尊踏門前瞧瞧是何等仙人之姿,竟迷得陛下如此寵念?!?/br> 許襄君瞧聽這話沾帶兩分放誕無禮,循聲掀眼。 殿門前端站一人,削肩窄腰緊素著碧霞云紋霞襖,孔雀初生細羽捻入天蠶冰絲縫制繡的散花裙,長挑身材滿是華貴珠光寶氣又不落塵間凡俗。 雖聲氣惡了些,人卻清古冶艷,說沉魚落雁都覺著驚喧了。 許襄君循禮屈身,“拜見秦貴妃。” 秦宣勻趾高氣昂‘嗤’聲,不屑:“本宮當(dāng)是什么金玉般的絕色美人,竟也不過如... ...” 隨著許襄君起身抬臉,秦宣勻聲音戛然而止,不作聲色掩了聲冷嘶。 秦宣勻掐眸,本想小懲殺殺許襄君后宮頗大的聲名,不料沒等她宣平身許襄君先扶額開口。 “貴妃娘娘不讓襄君起身么?襄君再吹兩縷風(fēng)可就要倒在娘娘身前了,屆時陛下皇后問起襄君為何如此,娘娘只管說是襄君體弱,與娘娘無關(guān)。” 矯揉造作盡顯小女兒家的柔態(tài),可美則美矣竟敢在她面前班門弄斧。 秦宣勻入宮數(shù)年見慣此番,當(dāng)下更黑起臉,挺直腰頸就不打算讓許襄君這種不入流的小心機輕易過去。 本就與她無關(guān)! 許襄君也料到,肩胛聳動,扶額的手往下掩住口,凝眉弱聲:“貴妃娘娘是要襄君嘔兩口血才肯罷休?” 一陣風(fēng)吹拂她斗篷,簌簌布聲如同許襄君嬌弱有了聲音,可憐得緊。 秦宣勻:“你要作便作真,來,嘔兩口本宮瞧瞧?!兵P眸一瞪,嘲她小計不入流。 許襄君曳裙起身,當(dāng)即一副不裝的樣子朝她走近。 秦宣勻慍怒:“果然!你就這樣故作狐媚勾引陛下... ...本宮未宣平身你一個嬪位敢隨意起身?!?/br> 音還旋在空中,秦宣勻因許襄君一個動作驚得突然往后跌撞幾步。 若不是侍女扶得及時,人怕要摔靠在門上。 殿門前一眾倒吸涼氣驚呼,擠擠攘攘的不成體統(tǒng)。 許襄君杏手指向地面,風(fēng)輕云淡道:“襄君遵了旨,貴妃娘娘退什么,還請娘娘上前兩步,看看這是不是嘔出的真血?!?/br> 眼睛睜得無辜。 這澄澈目光讓殿門一應(yīng)眾人忽視掉她面頰異色,覺得她并無大礙。 可地上的兩口血又做不得假,一時無人知曉許襄君真病假病,只覺的再靠近她容易被訛上。 席嬤嬤瞪眼看著地面一抹鮮紅,驚忙從袖籠中掏方帕子給許襄君擦拭唇邊血跡。 許襄君接過帕子,自顧自輕拭唇角,抬步往殿里走。 路過秦宣勻時,她又誠心朝貴妃行了比方才更深的禮,壓低聲笑說:“襄君多謝貴妃娘娘那日在含元殿外的請命?!?/br> 能讓她早早出了那該死的偏殿。 此話沒尾扔下,令秦宣勻摸不著頭腦。 許襄君是記恨她請命讓她滾出含元偏殿,還是真道謝?她完全聽不出許襄君意思。 循著許襄君身影扭身,她孱弱至極得被自己嬤嬤扶向殿內(nèi)。 秦宣勻一時氣急堵心,“狐媚子!” 殿中人都看著許襄君舉止不俗,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股自然的風(fēng)流態(tài)度,百般難描。 她長顰減翠,瘦綠消紅,是身子不足之象。 可眉眼嬌藏幾縷肅殺,盈盈十五年紀(jì),一臉清冷不好惹稟退數(shù)人心念,也有家世帝寵勝的昂首傲之。 白衡在諸多目光中硬頭迎許襄君到座子上,還未落坐,一席粉霞錦綬藕絲衫裙挪進目光,這人一身淑婉,黛眉嬌橫遠岫,綠鬢濃染春煙。 白衡先一步屈身,指教襄嬪認(rèn)人:“麗妃娘娘。” 許襄君想起禮單上她的緙絲軟墊,便知她來意。 許襄君屈身淺淺一個禮,清聲:“襄君身子不濟,怕過了病氣給麗妃娘娘... ...” 腳下退兩步以示她真心實意。 來意只有她們二人才清楚,麗妃便想張口套些近乎說不在意。 在麗妃盛情相邀前,許襄君適時用帕子掩住口,咳兩聲。 聲音從帕子后面?zhèn)鞒觯骸跋寰乱粫涸賴I血到娘娘衣裙上了,萬一時機不好讓陛下看見,還會誤以娘娘餐食有毒,屆時娘娘可辨不清?!?/br> 麗妃本不想死心,奈何許襄君‘下毒’兩字聲量過大,未防有心人一石二鳥,借刀殺人。 麗妃只好訕笑放棄本意:“本宮就是來見見新入宮的meimei長如何模樣,現(xiàn)下一瞧,當(dāng)真是西子捧心好不絕色?!?/br> 話落轉(zhuǎn)身便走,將許襄君甩在原地。 眾人都看得出氣氛不對,驚肅氣朦住大殿。 麗妃本想借許襄君當(dāng)下勝寵再得陛下兩眼青睞,不料她竟直接婉拒,十分情面都不留,她自也不必過多交談。 秦宣勻從殿門回到內(nèi)殿,瞧見這幕路過許襄君時只用鼻息冷笑一聲。 許襄君攙著席嬤嬤落座,席嬤嬤便輕聲責(zé)怪她:“你今日為何不能安安分分躲著眾人,不交好你也別交惡才是,這日后該是多少人給你使絆子。” 白衡低頭不語,倒盞新茶擱她面前,人退到一旁隨時伺候。 許襄君歪過身子,攀在席嬤嬤耳邊:“我今日不招惹她們,她們?nèi)蘸笤趺磶臀曳值蹖櫋邒叻判?,襄君省得。?/br> “一兩口血都怕的人,也是沒見過?!痹S襄君玩鬧似地評說,殿上諸人全然一位都沒放進眼中。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