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壓枝 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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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完杖,黎至周身熱辣尖痛,除卻絞痛再無其它知覺。殘破衣裳就著血汗?jié)窳芰芸囐N在他皮膚上,外露出的皮層青筋四顯。 他吞口濁氣,肺里反噎出來的全是腥氣。試圖用盡余力撐起身,雙臂發(fā)軟無力又重重摔了下,登時兩眼發(fā)黑,腦子攪亂。 退下的侍衛(wèi)途經(jīng)眼前,他費力張口道謝,聲音模糊出喉,那人甚至都未聽清話。 黎至省的,今日這杖已經(jīng)很輕了。 顧元菱進殿前陛下著人過來吩咐,不必完全去衣不留體面,將杖數(shù)改為二十。 朝前這幾日混雜,夏明勤用他用的急,真?zhèn)貌荒軇訌椃吹拐`事。且真將黎至顏面全然不顧,他如何壓得住人。 再說許襄君若真是冤屈,宮內(nèi)外一旦傳開,這天家顏面還顧不顧。 晉王他日知曉,還不知如何付之度外的怨恨。 二十杖難免傷筋動骨,整個后背幾近無一塊好皮。 見黎至怵白張臉,一旁康燈支使人撿起他外袍披上去。同僚這許多年,頭遭見黎至狼狽萬狀體面掃地。 黎至看他眼,康燈輕蔑抽身站開一旁冷著臉。 恍然抬頭,遙看遠處是他派到宮外的人回來了。 康燈忙前走幾步,等著那人走近呈遞宮外證據(jù),墀下殿庭太廣,走過來許要半炷香。 殿內(nèi)一直無聲,黎至涸嗓出腔:“陛下,奴才受完刑,可否呈報宸妃娘娘冤屈?!?/br> 每個字都扯得他身上疼痛連綿不止。 夏明勤掌下婀娜細腰,又傾身攏她背后:“他還活著,是個命賤的奴才?!?/br> 顧元菱嗓子燒疼,咬碎了牙不敢張口,肩胛依然快慢不一地撞在案面,一側(cè)肩頭撞得一片生紅。 他鉤了把覆在她背上頭發(fā),滑膩似酥的約素腰肢機.理.顯見,指腹從后頸直至撫到腰窩。 舒暢擰笑朝下喝:“殿外述案。” 黎至登時亮了眸子,讓人扶著跪趴在地上。 因動作牽動再度撕裂了背后斑駁,血又細細密密覆了層,腰側(cè)略向胸前的衣襟幾乎染了個紅透。 鬢角生出的冷汗又覆了層,汗珠直刷刷往脖子里滲。 御前審案當正衣冠,他抖抖瑟瑟勉強系好衣襟。 吞咽口反嗓出來的血沫,腥甜潤喉,他艱難地述起案情始末,著人帶來的證人也一一在殿外隔門述呈。 人證、物證全呈了供。 案子講完,夏明勤捏著供詞出門。 黎至忍疼五體拜伏,罪請?zhí)熳用姘?,背上再度裂開,疼得他兩眼一花,支臂狠狠撐住地面。 正要繼續(xù)講述,夏明勤將供詞揮他眼前:“案子作的縷析條分、嚴密周謹,不成想你日日這般忙碌,還能有時間將襄君案子清述得如此清楚?!?/br> 語下冷戾顯然,話躁卻多了絲不易查的愉悅舒快。 黎至磕頭:“奴才應當為陛下分憂。” 此話誠服謙卑。 夏明勤將供詞一把甩黎至臉上:“刊成冊分遞給伏闕的大臣、張宰輔、中邑侯他們,挑殺儲君與毒害皇室,將那罪婦處置在天下人前,你... ...” 他冷看黎至一身血色,跪述久了,一些衣裳嵌入干涸的血rou中,方才行禮再度撕傷,背后血跡印著血跡,新舊血色斑駁得嚇人。 夏明勤漠然挑眸:“現(xiàn)在去辦。” 夏明勤方才那句將晉王名諱隱了。 出宮集證的宮人終于上了殿墀,康燈往前幾步,還未接到宮外人匯報線索。含元殿那方向一內(nèi)侍先一步拉住他,附耳說了句。 康燈臉色驚變,忙拎著袍子跪到陛下身前,磕頭驚呼:“陛下,皇后娘娘在含元殿前仰藥自證太子殿下清白?!?/br> 夏明勤裂眥嚼齒,速步朝含元殿去:“一幫奴才,沒人攔著?一個個都在干什么,怎么能讓皇后仰藥,御醫(yī)呢,快宣,全都宣過去!” 話鋒急躁躁,顯然亂了神。 康燈屈身跟在后頭速步:“說是麗妃娘娘去規(guī)勸了娘娘一番,她走后沒多久,皇后娘娘便從袖中掏出瓶藥,高喝‘太子受屈,請陛下明斷‘便要以死明鑒... ...” 夏明勤腳步不敢停,生怕誤了去含元殿時辰。 康燈:“叫了御醫(yī),可娘娘用的是提煉過的冶葛,當場便不行了,現(xiàn)下怕是最后一面了?!?/br> 這話落地才兩步,宮內(nèi)響起獨屬皇后喪鐘,悠長厚重之聲撞耳,夏明勤身子一下歪趄,康燈扶得手忙腳亂:“陛下?!?/br> 他撐緊殿柱,氣喘吁吁:“無事,快去,去含元殿?!?/br> 黎至聞鐘聲一怔,偏頭看向皇上急速離去的背影。 皇后昨夜還跪在政殿外與宮門前的大臣對抗,怎么此刻便薨了? 眼前殿門大空,黎至抬眸便看見殿上案桌旁的顧元菱。 她背身而站一身散亂,衣裙幾處均有大片撕裂,散逸烏發(fā)披側(cè)一旁,她正抬臂用金釵給自己挽發(fā)。 他驟然抿口,晦眸,支使就近的宮婢:“合上殿門,進去替貴嬪梳妝。” 嗓子又疊出腥氣。 那宮婢屈身應是,他指腳旁用各型書法寫滿的素綢:“一并帶進去還給顧貴嬪?!?/br> 那宮婢將染了幾縷血的素綢撿起。 黎至這時才看清上頭字體,有一搨直下、或篆籀絞轉(zhuǎn);有筆法險勁,猛銳長驅(qū);亦有筆法飄縱,無滯無礙,超逸神俊。 此篇光是看字已是悅目賞心堪藏的典品,更何況這是當今顯貴仕子們對她著書的贊譽。 她竟然將這樣東西拿出來護他顏面。 黎至撐體一動,人又不受控往一旁栽,一旁內(nèi)侍看見忙近來攙扶。 他整個脊梁以致呼吸都是疼的,此刻無人,咬了幾聲疼來,哼了兩聲卻覺著更疼了。 關節(jié)也都受不住力,人攙扶不起,那內(nèi)侍便喊抬了醫(yī)架。 黎至被人架上去,忍著胸腔內(nèi)燒疼:“等... ...”又是一陣疼痛促使下的猛烈喘息。 殿門被打開,顧元菱鬢發(fā)微散,只盤了個簡便的髻正了儀容, 身上披著染了他血的素綢,將難堪的裙子遮掩住。 顧元菱一眼也沒落他身上:“等本宮言謝大可不必,你謝不著本宮?!?/br> 她原本清脆鶯聲變得寒凜凜的。 “有空謝那人吧,她昨夜膝行到本宮面前求我用此物護你一護。” 黎至聞此心口驟停,赫然提不上氣,不比被受了杖刑更讓人疼。 他咬牙,鈍鈍蹌蹌:“還是謝你。” 顧元菱輕蔑笑笑,怕他們記掛今日她的所作所為。 深吸口氣:“倒是多謝你們今日讓本宮承了次寵,雖有些不光彩,但也是帝恩?!?/br> 隨手無所容心地拂袖離去。 黎至心下泯然,知曉她的意思。 緩緩闔目,嗓子反嘔腥氣。 少頃:“去麗妃娘娘的卻非殿?!?/br> “常侍不去尋醫(yī)上藥?里衣有些布料已經(jīng)打進你皮rou中,再不及時醫(yī)治,您怕是要吃大苦頭?!?/br> 他深吸口氣,蹙眉:“陛下說現(xiàn)在立即去辦,我便是死也得死在尊旨的路上?!?/br> 內(nèi)侍一下不說話了,面面相覷后將人往卻非殿抬。 許襄君在殿內(nèi)驟然聽到喪鐘,登時扶門而站,看著遠處灰藍天,幾分憂心破土生出芽。 皇后怎么會薨了? 昨夜鬧得? 她望眼院中樹林后的假山,速速又收起目,恍然長氣一舒。 若不是一會兒會有圣旨來,她真想走密道出門。 皇后娘娘薨了,許襄君自覺進屋換上素服,剛系好腰帶便聽到殿前一陣窸窣。 指尖剛打起屋簾,先聲聽到殿外鏗鏘有力:“遵旨?!?/br> 隨后寒甲聲齊整遠去。 兵衛(wèi)撤了? 她忙撥指腹探身出去,院中康燈身邊的內(nèi)侍長明。 長明抿笑帶著身后眾人走近,到許襄君跟前兒規(guī)矩請禮。 “陛下查清了娘娘冤屈,先前上宸宮的人用過刑,身上不大爽利。近時伺候不得娘娘,這是新?lián)艿呐?,娘娘先用著。御前現(xiàn)下忙亂,奴才先告退了。” 許襄君緊一聲,不敢直接問黎至,便張口:“陛下如何查清的?!?/br> 長明顏色變換,明白著隱晦內(nèi)情不想張嘴,屈身笑:“娘娘當年救了個好奴才,今日是黎常侍受刑用命給娘娘換來的述供機會。” 他轉(zhuǎn)身要走,許襄君褪了腕上鐲子強塞過去:“還勞再細言一二。” “... ...”他默默收緊袖子,淺笑:“去衣杖五十,陛下后開了恩典,只行了二十?!?/br> 他徹底與許襄君拉開一大步,未抬頭地行了退禮,生怕許襄君再費時同他言語,耽擱了一會兒的事。 長明從人群中退出,新進殿的奴才涌她面前跪下叩禮:“拜見宸妃娘娘?!?/br> 她兩耳空鈍得立在原處,身形驟然抽力,徐徐緩緩搖晃起來。 方才長明說得什么? 誰,誰被去衣了,黎至? 腳下一個顛簸,膝蓋發(fā)軟的讓她撲倒在地面,新來的宮婢忙上前扶她。 許襄君握緊小臂橫來的一只手,面上悲痛不堪忍,腦子清醒又混沌地望向身邊人:“皇后娘娘如何了?為何敲了喪鐘,是薨了嗎?!?/br> 她眸色灰空,空洞的將這婢子嚇得赫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