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風(fēng)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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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遠(yuǎn)又遇一處祭棚,車隊停下。 關(guān)若飛停馬等待。 一名文家下人?忽然打馬而來,說是小姐有請。 關(guān)若飛愣了一下:“小姐?” 他跟出京城時,文夫人?請他上前說過話。 一是感謝,二是婉拒。 關(guān)若飛躬身回道:“夫人?不必客氣。晚輩在宮中陪讀之時,多隨文先生教導(dǎo)。此?番相處,只是執(zhí)弟子禮而已,別無他意,還望夫人?莫要推辭,容學(xué)生略盡心意?!?/br> 文夫人?便沒有再說什么?,只道:“有勞少?督護(hù)?!?/br> 關(guān)若飛相送,雖然并不是單純的學(xué)生送老師,但確實(shí)?沒有多作他想,這么?些年?來,他早就習(xí)慣了。 文臻臻于他而言就像是天邊的一輪明月,明月能?照人?,已是人?的福分,誰敢奢望去摘月呢? 關(guān)若飛永遠(yuǎn)記得那個晚上。 那是一場和往常一般無聊的宮宴。 喝酒便喝酒,人?們非得還作詩。 他和姜璽最煩這一出,估摸著席上的人?快要開始獻(xiàn)詩了,便悄悄溜出來,鉆進(jìn)偏室內(nèi)。 這間偏室就在大殿旁,原是給宮人?們隨時聽差用的,與大殿只有一道薄壁之隔,能?清晰聽見殿上動靜,方便傳喚。 但今日席上客人?多,宮人?俱在席上侍候,這間屋子倒是空下來。 姜璽帶著他進(jìn)去。 他跟在姜璽身后,只見姜璽的步子頓了一下,讓他差點(diǎn)兒撞在姜璽背上。 “你誰?”姜璽問,“在這兒干嘛?” 關(guān)若飛從姜璽身后探出頭?去,看見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坐在桌后。 每個人?的人?生里好像都會有那么?一個時刻,仿佛有仙人?施加術(shù)法?,讓燈光變得朦朧,空氣變得微甜,風(fēng)聲變得悅耳。 此?時便是關(guān)若飛的這一刻。 文臻臻穿著一身淡白的襦裙,輕盈如夢,她的肌膚雪白,不見半點(diǎn)血色,整個人?似由冰雪凝成,眸子里含著一絲凄然,亦如夢。 桌上鋪著紙墨,她提筆正自書寫,被?人?打斷,驟然一驚,將那紙張往燈火上燒了。 臉上的惶急之色更甚,眸子里那點(diǎn)淚光滑落下來。 關(guān)若飛覺得自己仿佛能?感覺到那一滴淚落下來的重?量。 在這一晚之前,文臻臻在關(guān)若飛心里是文公度的女?兒,文公度愛打人?手?心,他的女?兒想必也不是好東西,生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風(fēng)吹一下就能?倒似的。 但這一晚過后,文臻臻成了他心中有月光,永遠(yuǎn)凄清如夢。 姜璽常笑他的喜歡好沒來由。 又不是頭?一天認(rèn)識,莫名就一見鐘情。 關(guān)若飛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大約是那一刻的文臻臻像是剝?nèi)チ藞杂脖涞耐鈿?,陡然露出里面柔軟的果rou,每一個神情都戳進(jìn)了他的心里。 他從此?待文臻臻不同。 但文臻臻待他卻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文臻臻待誰都很冷淡。 所以這也沒什么?。 是在慶豐五年?的春天之后,文臻臻也許是被?他的癡情感動,見面時會和他點(diǎn)一點(diǎn)頭?,碰在一起時也會答他幾句。 但從未像此?時這樣專門找過他。 關(guān)若飛忍不住有些緊張,下馬之后同手?同腳,走向?文臻臻的馬車。 文臻臻通體純素,仿佛坐于冰雪堆中。 “少?督護(hù)一路相送,我心中十分感激,但你我不是同路之人?,少?督護(hù)到此?為止吧?!?/br> 之前對著文夫人?可以侃侃而談的措辭,在文臻臻面前卻沒有那么?容易出口,關(guān)若飛低聲道:“你放心,我知道的,這一程送到,我便會回來,再不會來打擾文姑娘?!?/br> 文家原本就是要為她招贅,此?時文公度已死,家中總不能?沒有男人?,回到紹川老家,只怕很快便有人?成為文家的乘龍快婿。 文臻臻咬了咬唇,掀起車簾,看了看祭棚方向?。 文夫人?正在與設(shè)祭之人?答禮,文臻臻是身體不適,才留在車中。 “少?督護(hù),你快回京吧?!?/br> 文臻臻低聲道,“我父親之死只怕不簡單,京中或許還會出什么?變故,若是萬一有什么?事,你在殿下身邊,殿下總有個臂膀?!?/br> 關(guān)若飛一愣:“什么?變故?” “我不知道?!蔽恼檎榭酀溃拔抑幌M钕潞煤玫?,不要有任何麻煩?!?/br> 她說著,望定關(guān)若飛,“少?督護(hù),有一事我早該對你明言,我……早有心儀之人??!?/br> “那人?便是殿下?!?/br> * 太廟。 姜璽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皇帝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姜璽道:“這香燭味道不好,怪嗆人?的。” 皇帝眉頭?皺得又深了一分,到底忍住了沒有祖宗面前罵兒子。 祭完姜家先祖,皇帝回宮接受百官朝賀。 再便是各國使臣朝拜獻(xiàn)寶。 各國能?千里迢迢送到大雍來的,自然是罕世難見之物,一件比一件奪目。 迦南使團(tuán)頗為沉默。 他們最好的貢品失竊,只能?以次者代之,獻(xiàn)寶之時大失顏面。 在場亦有原本就和迦南不大對會的,趁機(jī)奚落幾句。 迦南人?都是彪悍脾性,當(dāng)場就要拔刀。 然后才想起入殿時佩刀就解下了。 大雍官員連忙打圓場。 文公度以一己之身扛下貢品失竊之罪,鴻臚寺其它?人?得以官復(fù)原職,唐永年?身為鴻臚寺少?卿,對各方使團(tuán)都較為熟悉,便做了和事佬,勸兩勸各退一步。 阿度婆娑完全不給面子,冷哼一聲便走。 姜玨在殿下攔下了他。 許是甫入鴻臚寺便受姜玨款待的緣故,迦南這姐弟倆對這位三?殿下感觀甚好,在姜玨的勸說下,終于回席。 姜璽消息最靈,聽得此?事,連忙告訴皇帝,為姜玨邀功。 皇帝默然半晌,吩咐:“一時筵席上加個位席吧?!?/br> 姜璽大喜。 朝見禮之后便是宴會禮。 朝見禮唯有有官身者才能?參加,宴會禮卻是家眷親族亦可。 關(guān)月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與皇帝緩緩步入席中。 文武百官,四方諸國,無不臣服。 即便不是頭?一回得享這般尊榮,關(guān)月還是每不住有點(diǎn)有激動,有點(diǎn)驕傲。 她高高地?fù)P著頭?落座,命眾人?平身,頭?上的冠子碧綠奪目。 忽地,離她最近的阿度聞果手?中的杯子跌落,她吃驚地指著關(guān)月頭?上的翠冠:“娘娘這發(fā)冠何處得來?” 關(guān)月以一種母儀天下的姿態(tài)回答:“太子為本宮覓得?!?/br> “這是……” 阿度聞果臉色難看到極點(diǎn),其它?迦南人?也紛紛盯著關(guān)月的發(fā)冠,使團(tuán)長驚怒交加,“這是我們的神龍冠!” 此?言一出,舉座皆變色。 關(guān)月柔聲道:“迦南貢品之事,本宮亦有耳聞,亦十分痛惜,但這冠子乃是太子自街市購得,想必亦是出自貴國?!?/br> 使團(tuán)長怒道:“不,世上絕沒有第二塊這樣的翡翠,上面的亭臺樓閣與鳳凰環(huán)花與神龍冠一般無二,所缺的只有原本用金絲累成的金龍!” “因?為不想損及翡翠本身,所以龍身皆是以金絲撓在翡翠之上,龍鳳翔和,天下無雙!娘娘,您是大雍皇帝最疼愛的女?人?,是大雍后宮最尊貴的貴妃,這寶物既已獻(xiàn)給大雍,只要您一句話,它?便會被?送到您的妝臺上,為何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盜貢品,還枉送了貴國文大人?的一條性命!” “你們說是便是了?”姜璽現(xiàn)在聽到“神龍冠”三?個字便頭?疼,為這三?個字鬧出的麻煩可夠多的了,“我明明白白是在西市買的,賣的人?正是隨貴國使團(tuán)而來的迦南商人?,人?證物證俱在,大朝典上,你們想好了再開口。” 阿度聞果道:“煩請娘娘借冠子給妾一觀,若確然是出自市井,是妾昏認(rèn),那我迦南愿追加三?倍朝貢,年?年?入朝,絕不以悔?!?/br> 姜璽笑了:“好,那么?王子意下如何?” 阿度婆娑悶聲道:“jiejie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姜璽笑著問皇帝:“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喚來唐永年?,問:“唐卿你是見過那神龍冠的,娘娘頭?上的發(fā)冠與之相似否?” 唐永年?回到:“確然相似,但一無金龍,二雙環(huán),到底有些不同。” 皇帝便命關(guān)月:“解下發(fā)冠,與公主一觀?!?/br> 宮人?摘下關(guān)月的發(fā)冠,關(guān)月有些不悅,姜璽含笑低聲說回頭?給母妃再買個更好的。 母子倆低語間,迦南諸人?已經(jīng)圍著那翡翠冠,翻看內(nèi)壁。 阿度聞果雙目一紅,淚如雨下:“殿下不單奪我神龍冠,還毀去了雙環(huán),辱我龍神!” 所有人?迦南人?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