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等人趕緊進(jìn)來。

    石頭帶著他們?nèi)タ驮海萜磷哌^來，低聲道：“丞相是什么意思？”

    容昭：“留條后路吧?！?/br>
    曾經(jīng)張丞相總是盼著兒子成才，如今竟是只盼著能留條命……

    安慶王府多了一個(gè)人。

    但容昭和容屏繼續(xù)等，等外面的消息，等宮中的消息。

    又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

    外面天已經(jīng)有了光亮，往日這個(gè)時(shí)辰，京城當(dāng)中已經(jīng)熱鬧起來，可今日，安靜的不像話，好像整個(gè)京城都還在睡夢當(dāng)中。

    有人從小門沖了進(jìn)來。

    容屏立刻站起來：“有什么消息嗎？！”

    那人呼吸急促，聲音都在顫抖：“世子，王爺，安王回京了，帶著一萬兵，強(qiáng)開城門，直入城內(nèi)！”

    容屏倒吸一口冷氣，聲音沙?。骸鞍餐踉醅F(xiàn)在回來了？皇上的旨意？！”

    不，不可能那么快！

    皇上才剛剛讓招安王進(jìn)京，他便已經(jīng)回來，而尋州到京城，最快也要六日！

    至少六日前，安王就已經(jīng)出發(fā)。

    容昭沒有說話。

    容屏看向她，才發(fā)現(xiàn)她臉上竟然沒有絲毫意外。

    容屏只覺心驚。

    又是半個(gè)時(shí)辰，安慶王府大門再次被扣響。

    容屏只覺得喉嚨干澀。

    這一次，容昭沒讓容屏出去，直言道：“我大概知道是誰，父親你留在里面，謝叔，看好父親，我出去看看?！?/br>
    說完，她大步往前，青衣翻飛，直直走向大門。

    大門打開。

    一身盔甲，胡子拉碴的裴欽站在門外。

    他的身后還有幾十人，都牽著馬，穿著盔甲，帶著肅殺之氣。

    邊疆一年多的風(fēng)霜，他與當(dāng)初簡直判若兩人，此時(shí)，見到她，裴欽露出笑容：“阿昭，好久不見?！?/br>
    一別一年半，兩人變化都極大。

    容昭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只復(fù)雜地看著他。

    裴欽一直在看她，似要深深記住。

    從前想過數(shù)次阿昭穿紅裝的樣子，他知道會很好看，如今一見，竟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好，超越他的想象。

    不單單是好看。

    裴欽眨了眨眼睛，將濕潤收回去，他如今看起來有些滄桑，再加之晝夜趕路，臉看起來有些黑，就顯得牙齒越發(fā)白。

    笑起來依舊陽光開朗。

    裴欽：“好了，我要進(jìn)宮了，阿昭再見?！?/br>
    他趕來好像只是為了見她一面，看一眼就走。

    容昭抿唇，輕聲道：“皇上并未招安王入京，殿下帶著一萬士兵回來，可是不妥？”

    裴欽聽到了，回過頭，聲音粗糲：“鹿王異動，父皇昏迷，我收到消息就趕回京城，路上，一共讓人快馬送了三封折子，前兩封石沉大海，昨夜到了京郊，又讓人送了折子，回信竟是讓我留在城外！”

    容昭：“皇上讓你留在城外，你為何進(jìn)來？”

    裴欽篤定道：“阿昭，父皇一定是出事了，鹿王謀反板上釘釘，父皇怎還會讓我留在城外不進(jìn)來？是鹿王劫了書信！”

    他看了眼天色，天光已亮，他急道：“阿昭，我先不與你多說，如今鹿王在宮中，挾持了父皇，我的人都在宮門口等我，我得立刻進(jìn)宮救他?！?/br>
    裴欽再次轉(zhuǎn)身，挎著刀，翻身上馬。

    容昭看著他滿臉焦急，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很遠(yuǎn)、很輕——

    “若不是鹿王挾持皇上，不讓你進(jìn)宮的就是皇上，你帶著一萬兵，在皇上眼中，是不是與鹿王沒有區(qū)別？”

    裴欽詫異：“怎會？父皇一貫寵我，我回京不可能不讓我進(jìn)宮，除非是有危險(xiǎn)，若是有危險(xiǎn)，我就更該去救他。”

    安王立身根本是永明帝的寵愛。

    毫不掩飾的寵愛，把他們母子捧起來，以至于他什么都沒有，也能與兩個(gè)哥哥相爭。

    裴欽一抖韁繩，大步離開，只留下一句：“待我救下父皇，再來尋阿昭。”

    馬蹄聲遠(yuǎn)去。

    容昭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

    給安王透露京城消息、鹿王謀反的是謹(jǐn)王。

    他算準(zhǔn)了裴欽會回來救駕，也在賭裴欽一旦闖進(jìn)宮，在永明帝眼中，就是謀反。

    賭錯了，父子情深，安王登基。

    若是賭對了，安王也是謀反。

    突然，遠(yuǎn)去的馬蹄聲折返，裴欽一個(gè)人騎著馬返回，于安慶王府門口勒馬，他從馬上跳下來，幾步上前。

    隨即，狠狠將容昭攬入懷中。

    他力氣很大，勒得容昭有些疼，硬邦邦的盔甲冰冷。

    他的聲音沙?。骸叭绻?yàn)槲覜]去，父皇出了事，我會恨自己一輩子，阿昭，你們眼中他是皇帝，我眼中，他是小時(shí)候給我騎大馬的父親?！?/br>
    說完，裴欽再次轉(zhuǎn)身，翻身上馬，這一次，他頭也不回。

    天已經(jīng)亮了。

    容昭站了一會兒，緩緩坐下，坐在安慶王府的門口石梯上。

    身后腳步聲響起，張長言在身邊坐下，看向?qū)m門方向：“安王進(jìn)宮了？”

    “嗯?！?/br>
    張長言：“他錯了，皇帝眼中的兒子，未必是兒子。”

    其實(sh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永明帝對裴欽的寵愛未必是真的，也許只是想要扶植他與兩個(gè)哥哥相斗，形成三足鼎立。

    裴欽出生之前，先太子勢大。

    他出生時(shí)，永明帝寵愛，所謂先太子都要避其鋒芒，未必不是因?yàn)榛噬霞蓱勏忍印?/br>
    后來先太子死了，皇帝更寵裴欽。

    鄭妃跋扈，裴欽也是游戲人間，永明帝依舊最寵愛他……

    未必是真。

    容昭突然想，裴欽真的沒有懷疑嗎？他撇開士兵，先來見她，又是為何？

    容昭搖搖頭，不再去想。

    張長言面色有些蒼白，目光始終看著宮門方向：“阿昭，我爹他們會平安嗎？”

    容昭實(shí)話實(shí)說：“不知，但我與你一道等結(jié)果?！?/br>
    張長言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他偏頭，將腦袋靠在容昭膝蓋上，抿緊了唇。

    容昭難得沒有推開他。

    張三微微閉眼。

    他們都在等待結(jié)果。

    時(shí)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升起。

    第137章 新生

    宮中。

    張丞相精神恍惚地跪在地上， 在他身后，滿朝文武全都跪著，床上， 永明帝頭發(fā)凌亂，整個(gè)人蒼老不已。

    他正在大聲斥責(zé)殿內(nèi)跪著的人。

    裴錚身上帶著傷，尤其是腹部的一道刀口，十分深，顯然出手之人是要他的命， 此時(shí)他跪在殿內(nèi)，兩把刀架在他的脖頸。

    永明帝聲音沙啞激憤：“你果然是要造反， 朕對你還不好嗎？三番四次刺殺人，刺殺容昭，刺殺謹(jǐn)王，朕都沒有追究， 叛國的罪也讓裴承訣給你頂了……你竟還不知足？！”

    裴錚跪在殿前， 滿身血污與刀口， 嘶啞開口：“成王敗寇。”

    他的脊背挺直， 不肯跪。

    身后侍衛(wèi)使勁壓著他，才讓他保持著跪拜的姿勢。

    永明帝想要起來，卻因?yàn)樘撊酰?nbsp;沒能爬起來。

    他指著裴錚，手指在顫抖，“逆子！你這個(gè)逆子，枉費(fèi)朕對你的寬容！”

    裴錚嗤笑一聲：“你把我們?nèi)υ谝黄?，將我們?dāng)成棋子， 讓我們相斗，不能威脅你的位置……你待我寬容？”

    他大笑：“你勒著我的脖子， 將我掛在房梁，下面放個(gè)凳子，要我不敢進(jìn)，也不能退，忐忑不安，驚恐你隨時(shí)會踹掉凳子，這就是你對我的寬容？”

    永明帝指著他的手，抖得越發(fā)激烈。

    裴錚笑過后，看著他：“你讓我們像狼一樣廝殺，就要做好準(zhǔn)備，我們會來咬你。”

    只是，他失敗了。

    “混賬！”永明帝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