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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馬協(xié)議閃婚后 第127節(jié)

    貼在了裝滿現(xiàn)金的黑色袋口上。

    接著,那張還留有余額的銀行卡, 被景眠放在另一邊, 也被貼上了紙條, 上面寫著:

    “密碼是1123,我先生的生日, 麻煩寄給住在臨水區(qū)柳口胡同155號的李師傅?!?/br>
    “麻煩告訴李叔,以后景眠不能再寄去錢了,對不起?!?/br>
    “希望他以后一切都好。”

    景眠的字跡有些潦草,甚至稱得上漂浮。

    但好在旁人還看得懂。

    景眠不確定最先看到的會是誰。

    可能是me.的隊友, 或是清理房間的保潔, 也有可能……是任先生。

    說起任先生,

    景眠心臟不自覺跳動了一下。

    他顫抖著拿過手機, 找到了和先生的聊天框。

    目光落在幾格字母上,指尖在輸入框里停留半晌,刪刪打打, 最終也沒能連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景眠放下了手機。

    他又拾起紙筆,低頭, 趴在床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了一會兒,最后在頁腳的邊緣,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折起的紙頁上,落款是:

    ——給先生的信。

    緊挨著那封信,是一張嶄新的、沒被使用過的卡。

    任先生在婚前贈予他的五百萬,景眠沒有碰過,也想不出用的地方,好在,如今可以原封不動歸還給先生。

    景眠在這一刻,再也想不出臨走前還需要交代的人或事情,就像他已經想不出,自己和這個世界還有什么聯(lián)系。

    他的世界太小了。

    mama拋棄他,

    父親組建新的家庭,生下了第二個孩子。

    繼母憎惡他,

    沒有朋友,

    就連哥哥也不要他。

    而任先生是一輪清冷的月亮。

    把他從深不見底的潮汐里拾起,擦干水霧,掌心捂暖,恍惚間,他好像短暫地回到了十六年前,做了場淺嘗輒止的夢。

    先生是他短暫且晦暗的人生,第一縷穿過縫隙、從腐朽發(fā)黑的木板里透進來的光。

    他的世界就此天光大亮。

    景眠時隔很久,再一次觸碰到了他偷偷藏起來的月亮。

    可惜,他沒能把那串小星星送給月亮。

    可惜他已經腐爛。

    景眠站起身,戴上帽子,把手機也留在床邊,他關了燈,只在床頭留了一盞微弱的壁燈,晦暗的光線將他整個人籠罩在走廊交錯的陰影之中,他好像融進了夜色。

    回憶很殘酷。

    或許更殘酷的,是害怕觸及的記憶反反復復浮現(xiàn)在腦海,一幀一畫,句句清晰,每當傷口結了痂,便會被鮮活鋒利的碎片生剖血淋。

    景眠沒覺得命運不夠公平。

    真正不公平的,是他還在假裝一切如常地參加比賽、結婚生子,而mama的尸骨埋葬深土、墓木已拱。

    這是留下來的人,需要贖的罪。

    但這罪是他的,

    不是任先生的。

    景眠在原地站了很久。

    接著,他轉身。

    房門被輕輕關上。

    被陳列在床邊的物品被染上余暉,一切陷入沉睡,靜悄悄的。

    *

    夜風透著一股沁人涼意。

    剛剛入春,這座城市還沒能褪去晚冬特有的寒氣,人們依舊穿著厚實的衛(wèi)衣和外套,三兩結伴,在林蔭街路上慢慢閑逛。

    景眠走著走著便蹲下身。

    他摸到了林蔭帶旁的樹根。

    膝蓋著地后,景眠開始不受控制地干嘔起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明明胃里翻江倒海,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生理性淚水肆意滑下臉頰。

    景眠擦了擦嘴,低喘了口氣,支撐著想站起身。

    腿卻是軟的。

    …

    沒有任何一次發(fā)作比此刻更加嚴重。

    胸腔仿佛被悲慟絕望的氣息浸潤得密不透風,又像是沉入大海后無聲的溺斃,腦海中的一切感知都被抹去,只剩下車禍那天浮光掠影的場景,伴隨著接近真實的聲音,不斷地循環(huán)往復。

    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最經典癥狀,是‘閃回’。

    從賽場鐘表倒數(shù)的那十分鐘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了現(xiàn)在。

    意志和身體,

    都再也撐不住了。

    這也是景眠沒有藥物干預緩解時,撐的最久的一次。

    景眠隱約記得,上一次如此洶涌的發(fā)作,還要追溯到兩年前,他十八歲那年。

    那一晚,是mama的忌日,他被景國振拉著出席某個大人物盛大的生日宴會,他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發(fā)病,卻被一個身體殘疾的哥哥安撫下來。

    雖然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能記起那個人是誰。

    遺憾的是,自己再也沒機會和對方道謝。

    景眠口唇干澀。

    站起身后,走了幾步,又因為小腿發(fā)軟而不受控制地摔倒,再撐起身。

    .

    “mama…”

    “mama……”

    景眠沒有擦眼淚,只是向前走著,一邊小聲道:“終于可以見您了。”

    他重復了很多遍。

    二十歲的少年,此刻卻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在街路上無措又漫無目的地前行,一邊張口不斷喊著mama。

    …

    “神經病?!?/br>
    一個路過的男人嘀咕著,輕聲罵了一句。

    旁邊挽著他胳膊的女孩打了他一下:“喂,你說什么呢?!?/br>
    男人不以為然:“你聽他嘴里在喊什么。”

    女生仔細聽了聽:“mama?”

    男人不以為然:“對啊,那么大個人,滿嘴叫mama,也沒聞到酒味,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什么。”

    女生有些于心不忍:“都沒有家人管他的嗎?”

    “還穿著電競服,像是個選手呢?!?/br>
    …

    “哎呦,這是怎么了?”

    旁邊另一位路過的大爺發(fā)現(xiàn)了景眠,俯下身,把自己的礦泉水遞給景眠:“小伙子,來,喝點水?!?/br>
    見青年沒有反應,大爺擔心地嘀咕道:“用不用去醫(yī)院啊?”

    他把人給扶起來,對方像是沒聽到他說話,或者說是根本沒留意到他。

    只顧著繼續(xù)趕路。

    大爺拿著礦泉水,疑惑地撓了撓頭。

    他隱約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人走的方向,好像是……距離街市最近的那片海岸線。

    *

    由于沒什么娛樂措施,所以這片靠近臨城市郊區(qū)的海岸對外開放,海面暗潮涌動,盡管與夜空融于黑茫茫的一色,卻依舊能瞥見灑在潮汐邊緣、倒映出的粼粼月亮。

    這個時間,基本沒有慕名而來的旅客或路人。

    海岸的風有些硬。

    越靠近沙灘邊緣,越能感受到細微的風浸入毛孔,像是被冷意抱了滿懷。

    說起來,先生和他求婚,好像也是這片海域。

    只是,這次浪潮沒了淡淡的藍色光芒,黑寂且黯淡。

    月影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