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不自覺把睡衣領(lǐng)子攏緊一些?，從鏡子里看他：“干嘛？”

    溫逐青問她：“你的耳環(huán)都放在哪？”

    宋棠音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指指儲物柜：“中間那個黑盒子里?！?/br>
    溫逐青把盒子拿出來，掂了掂：“方便?我?guī)ё?一下?嗎？”

    “……可以。”宋棠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識就答應(yīng)了，然后眼睜睜看著男人把她的聚寶盒搬走?。

    第二?天，宋棠音是光著耳垂去上?班的。

    溫逐青說她的耳洞消炎之前，最好什么都不要戴。

    而且她也沒東西可戴了。

    摸著光禿禿的耳朵，宋棠音不止一次納悶兒?他搶她的聚寶盒做什么。

    直到晚上?，溫逐青把她的耳環(huán)分成兩堆還給她時，才知道這人花了大半天時間在家做化學(xué)實(shí)驗(yàn)。

    一堆是真銀，另一堆都是該扔掉的。

    宋棠音不知道該說什么，胸口像被一團(tuán)棉花堵住，悶悶的，又軟軟的。

    想起當(dāng)年?在國外，因?yàn)榭荚伊瞬桓一丶?，躲在教學(xué)樓天臺上?哭。

    他找到她，請她吃哈根達(dá)斯，買她最喜歡的漫畫書，帶她坐了城市最高的摩天輪。

    那天是滿月，天上?云朵被染得泛白。

    那時他還在同時打四份工。

    第21章 （二更）

    員工生?日?, 都是由財務(wù)撥款訂蛋糕，再利用下午茶時間辦一場簡單的慶生?儀式。

    但宋棠音本人從不參加。

    溫逐青最近和醫(yī)院同事在附近社區(qū)做公益體檢，每天?下班會順便?稍她回家。

    這天他來的稍早一些, 才四點(diǎn)多，工區(qū)里卻很熱鬧。

    大家都沒在工作, 吃著蛋糕說說笑笑，其中一個寸頭小伙子帶著生?日?帽，臉上還沾了奶油，感動得紅光滿面, 涕淚縱橫。

    小林發(fā)現(xiàn)了溫逐青, 大聲招呼：“溫醫(yī)生?, 吃蛋糕嗎？”

    “不了, 謝謝?！彼戳搜郾M頭空蕩蕩的辦公?室, “你老板呢？”

    “老板剛還在辦公?室呀。”小林也朝那邊看了眼, 疑惑地皺皺眉, “這會兒不知道去哪了。”

    溫逐青淡定地收回目光：“那你忙吧?！?/br>
    說完進(jìn)?辦公?室給宋棠音打?電話，結(jié)果手機(jī)鈴在她桌面上響起來。

    溫逐青臉色沉了沉, 突然想到什么。

    他轉(zhuǎn)身走出工區(qū)，摁電梯上頂樓。

    快到圣誕節(jié)了, 最?近一直預(yù)報有雪，天?臺的風(fēng)像刀子刮在臉上。

    溫逐青望著坐在裝飾塔腳下那個小小的身影，面色凝重地朝她靠近。

    她像是被凍僵了一樣, 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溫逐青站到她面前, 低頭看了眼那個六寸小蛋糕。草莓的，上面有“happy birthday”的巧克力牌, 但沒點(diǎn)蠟燭。

    天?臺風(fēng)大，沒辦法點(diǎn)蠟燭。

    溫逐青挨著她坐下, 兩個人就像寒風(fēng)中的兩座雕塑。

    直到宋棠音啞著聲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男人低沉而溫和的嗓音從頭頂飄下來：“你難過的時候喜歡去高處?！?/br>
    宋棠音嘴角一僵，勉強(qiáng)笑出聲：“你還記得啊?！?/br>
    溫逐青“嗯”了聲。

    當(dāng)年考試考差了，十次有八次在教學(xué)樓天?臺找到她。

    小姑娘長成?大姑娘，許多東西都變了，但有的習(xí)慣不會變。

    他從兜里拿出打?火機(jī)，將?那簇藍(lán)色的小火苗攏在手掌中：“許個愿吧?！?/br>
    宋棠音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今天?不是我生?日??！?/br>
    “誰說一定要生?日?才能許愿?！睖刂鹎嘈α诵?，“你想的話，隨時可以。”

    因?yàn)樗浪粫谏?日?那天?許愿。

    她從來不過生?日?。

    宋棠音出生?的日?子，是她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日?子。

    那一天?對她來說沒什么好紀(jì)念的。

    沒人會想慶祝自己被拋棄。

    “溫老師說得對?！彼翁囊粑竦难垌?，像兩顆被雨霧籠罩的水晶，嗓音依舊沙沙啞啞的，“可是我沒愿望了?！?/br>
    男人眼底的光顫了顫，帶著隱晦的心疼。

    “小時候我經(jīng)常會許愿，爸爸mama早點(diǎn)來接我，我覺得也許他們是有苦衷的，他們并不是不想要我?！彼翁囊舭央p手舉到唇邊，呼了一口熱氣，連嗓音都是濕漉漉的，“同樣的愿望我許了好多年，后來慢慢長大了，就不那么天?真了，我大概也知道，他們就是不要我了?！?/br>
    “別的愿望呢？”溫逐青抬手緩緩摸著她的頭，像安撫當(dāng)年逃避考試成?績的那個小孩，“沒有他們，你照樣過得很好，你父親和阿姨也很疼你，還有……”

    男人嗓音頓了頓，宋棠音濕著眼睛望過去：“還有什么？”

    “沒什么?！睖刂鹎鄿\淺地勾下唇角，“我是想說，你或許該換個愿望了，人生?值得期待的事情?還很多?！?/br>
    “可我只有那一個愿望啊?！彼翁囊綦p手抱膝，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臂上，“別的我都可以靠自己努力得到?！?/br>
    她吸了吸鼻子，笑得很凄涼：“唯獨(dú)這件事，我再努力也沒有用?！?/br>
    眼淚不受控制地想往下墜，她竭力忍著，不讓自己被脆弱吞噬。

    直到一片溫暖包圍上來。

    修長有力的胳膊攬過她顫抖的肩，將?她整個人籠在懷中，置身于淺淡而霸道的佛手香里，有點(diǎn)暈，不知道是他胸口太?熱，還是因?yàn)閯e的什么。

    手掌緩緩揉著她的后腦勺，用全部身軀為她遮住冰冷的風(fēng)霜，也鎖住她此刻的脆弱。

    “想哭就哭吧?！蹦腥藴厝岽懦恋纳ひ魪念^頂飄下來，隨著胸腔的震動，熨燙她的臉，“這兒沒人看到?！?/br>
    起初她是僵硬的，身體也冰冷，男人用體溫為她驅(qū)散嚴(yán)寒，掌心溫柔安撫的力道讓她逐漸放松下來。

    眼淚奔涌而出，在他衣領(lǐng)中濕了一片。

    天?色漸暗，夜幕逼近，天?臺上的風(fēng)越來越?jīng)觥１舜丝吭谝黄饏s好像撐開了屏障，能過濾掉外界的嚴(yán)寒刺骨。

    情?緒發(fā)泄過后，宋棠音整個人平靜下來，身上披著溫逐青的外套，看天?邊粉紅色的晚霞。

    “你冷嗎？要不要給你披一半？”宋棠音轉(zhuǎn)頭問男人。

    “不用?！睖刂鹎噢D(zhuǎn)身幫她把第一顆扣子扣上，“我不怎么怕冷。”

    宋棠音沒帶手機(jī)，用他的手機(jī)拍晚霞，邊拍邊說：“每次他們有人過生?日?，我都會獎勵自己一個蛋糕?！?/br>
    溫逐青看了眼面前早就被灰塵侵蝕的草莓蛋糕，笑了笑。

    “我其實(shí)從來不委屈自己的?！彼翁囊粜蕾p著手機(jī)里的照片，“如?果不開心了，我會自己哄自己開心?！?/br>
    “那不一樣?！睖刂鹎嗟卣f。

    宋棠音疑惑地轉(zhuǎn)過來看他：“什么不一樣？”

    男人眼眸深深的，像鋪就一整片夜色：“別人哄和自己哄，不一樣?！?/br>
    宋棠音怔了怔，按捺住心口的猛跳，半開玩笑地開口：“那你剛剛是在哄我嗎？”

    “嗯?！蹦腥撕敛贿t疑地回答。

    他或許并不知道這一句“嗯”會引起什么，面色無?比平靜。

    宋棠音眼眸一顫，倉促轉(zhuǎn)回去，天?邊粉紅色的霞光落在她臉頰上。

    溫逐青側(cè)頭看她，周身被勾勒出金色的光芒，連臉上細(xì)小的絨毛都在發(fā)光。

    他覺得她整個人都是軟軟的，忽然有點(diǎn)懷念剛過去不久的擁抱。

    一定是瘋了。

    男人收回目光，垂下眼眸。

    等到月亮爬上來，氣溫陡降至零度，宋棠音還是耐不住屋頂嚴(yán)寒，跟他下去了。

    可惜蛋糕上布滿灰塵，一口沒吃就要被扔掉。

    昨天?晚上，溫逐青的車停在地庫被人撞了，整片保險杠都得修，連夜送到4s店。

    他早上是搭同事的車來的。

    這會兒正值晚高峰，城區(qū)大面積堵車，宋棠音提議乘地鐵，擠是擠點(diǎn)，但能暢通無?阻地回家。

    進(jìn)?地鐵站前，溫逐青看了看她旗袍外裸露的小腿，又?用自己的大衣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站內(nèi)人潮擁擠，溫逐青在她身后寸步不離。

    等終于上了地鐵，兩人被擠到角落，溫逐青整潔的白?襯衫早已遍布褶皺，只有她從始至終被他手臂護(hù)著，毫發(fā)不亂。

    地鐵里嘈雜又?憋悶，卻一點(diǎn)也不讓人煩躁，反而因?yàn)楸曝频目臻g而被迫貼近，生?出幾?分浪漫旖旎。

    宋棠音忍不住抬手幫他壓了壓翹起的衣領(lǐng)，忽然意識到這動作太?親密，臉頰一熱，觸了電似的縮回來。

    公?共場合，他壓低的嗓音聽上去格外性感：“怎么了？”

    宋棠音咬咬唇：“你衣服亂了。”

    “沒事?！睖刂鹎嗫粗浇禽p勾，“很熱嗎？你的臉有些紅?！?/br>
    “……”宋棠音抬眸瞪他一眼。

    多好一個男人，可惜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