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6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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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師古定睛望去,多為無甲鄉(xiāng)勇,中箭后倒入河內(nèi),撲騰兩下就渺無聲息了。 匡衛(wèi)軍數(shù)千將士在河?xùn)|岸席地而坐,節(jié)省體力,以逸待勞,默默等待夏軍渡河搶攻。 “賊無計可施矣?!饼嫀煿呸D(zhuǎn)頭對跟在身后得將佐們說道。 眾人湊趣大笑。 龐都頭嚴(yán)抓紀(jì)律,封鎖消息,不讓底層軍士知曉外界的情況,但夏人不會配合。他們終日“散布謠言”,一會說葛從周全軍覆沒,已經(jīng)降敵;一會說汴州城破,降兵執(zhí)梁王妻女以獻(xiàn)夏王,夏王強(qiáng)幸之,梁王妃已經(jīng)懷有身孕。 簡直離譜! 夏賊從哪找的滿嘴胡說八道的人?吹牛也不想想合不合情理,估計回去后就挨罰了。 龐師古又轉(zhuǎn)了一圈,見夏兵已經(jīng)放棄造浮橋,轉(zhuǎn)而派一股蕃騎至上游,似要找地方偷偷渡河。 他冷笑一聲,這套把戲玩多久了,不累么? “何不聚兵渡河反擊?”龐師古大聲問道。 “這……”匡衛(wèi)軍都指揮使朱友恭語塞。 從楊師厚營中逃回的都虞候康延孝頓了頓,眼見龐師古臉色不太好了,立刻上前打圓場:“都將,昔年王世充移營洛北,造浮橋,悉眾以擊李密。密與千余騎拒之,不利,而退。世充因薄其城下。密遣銳卒數(shù)百人以邀之,世充大潰,爭趨浮橋,溺死者萬余人。賊兵甚銳,未可輕敵?!?/br> “都將,渡河之后,若賊人堅壁不戰(zhàn),恐于我不利也。”又有人說道:“武德中,太宗戰(zhàn)竇建德于汜水。夏軍渡河列陣,求戰(zhàn)不得。自卯至午,兵士饑倦,皆列坐,又爭飲水。太宗遂遣以逸待勞之生力軍出戰(zhàn),大破之,生擒建德?!?/br> “都將……” 得,龐師古剛欲派人渡河反擊,提振一下略顯頹廢的士氣,結(jié)果一堆人跳出來說打不得。 還他媽一個個引經(jīng)據(jù)典! 龐師古臉色鐵青,抽出橫刀,怒道:“立遣兵渡河,不進(jìn)者斬!” 跟過來的親兵神色戒備,虎視眈眈。 “遵命!”朱友恭行了下禮,沒有硬頂,立刻下去準(zhǔn)備了。 席地而坐的軍士有兩個營起身,看樣子不情不愿的,還有些喧嘩聲傳來。他們不是去渡河的,而是防備敵人沖過來襲殺造浮橋的人。 “都將,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實在是士氣低落,有些難以振作?!笨笛有⒁婟嫀煿庞忠l(fā)怒,立刻解釋道。 蕭符在一旁連連冷笑,道:“忠武軍趙縠都能打退夏賊武威軍,對面不過是賊將關(guān)開閏所領(lǐng)之經(jīng)略軍,聲名不顯,有何懼哉?我看是有人貪生怕死?!?/br> 康延孝不說話了。這么大頂帽子扣下來,他也承擔(dān)不起。反正他又沒兵,死的也不是他家親戚,何必再多話呢? 戰(zhàn)兵前出列陣之后,輔兵、鄉(xiāng)勇們紛紛從營壘中搬出渡船,往潁水岸邊搬。 浮橋不是立刻就能造好的,龐師古也不走了,他打算就住在匡衛(wèi)軍大營內(nèi),看他們渡河進(jìn)攻。 河對岸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見對面押來了好幾十人,看著像是俘虜,正在齊聲說些什么。 架橋的輔兵和防備夏人突襲的戰(zhàn)兵聽了半天,頓時嘩然。軍官連打帶罵,怒斥不已,這才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龐師古停下了腳步,靜靜看著。數(shù)名親兵在幕僚的示意下上前查看,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面色很不好看。 “說吧,我聽著。”龐師古面無表情地說道。 “都將,對面總共有軍校五十余人,都是夏人所俘?!庇腥舜鸬?。 “說重點?!饼嫀煿排?。 另外一人口齒伶俐,立刻道:“回都將,夏人不知道從哪里抓了數(shù)十軍校,聲言都是夾馬軍的。王軍使也被抓了,就在最前面?!?/br> 龐師古的眼睛幾乎要噴射出火光。 “夏人縱俘過來啦?!庇腥撕艉暗?。 龐師古猛然推開面前的親兵,大踏步向前,死死盯著正奮力劃過來的一條小船。船上有三五個人,看不清神色,不過一動不動,看著就很頹喪的樣子。 小船在上萬人的注視下抵達(dá)了東岸。 “龐都將,我是夾馬軍的裴恭,以前見過?!碑?dāng)先一人跳上了岸,跌跌撞撞地行走著,道:“夾馬軍完了,全完了!” 說罷,眼圈都紅了。 其余數(shù)人也陸陸續(xù)續(xù)上了岸,神色悲戚。 “邵賊密率數(shù)萬騎至扶溝,賊飛龍軍甲士攻我,兩軍大戰(zhàn)。我苦戰(zhàn)良久,方要獲勝,邵賊趁我氣力不支,縱騎沖突,我軍大敗。好慘啊,弟兄們像趕羊一樣被趕得漫山遍野都是。”裴恭哭道。 蕭符愣了。這個裴恭莫不是傻子?一來就這么說,動搖軍心,還能有活路? 朱友恭也別過了頭去,心情復(fù)雜,不知道是可憐這個裴恭呢,還是可憐全軍覆沒的夾馬軍。 康延孝嘆息一聲,這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夏軍有飛龍軍騎馬步兵,這是一支非常危險的部隊,因為他們可以下馬披甲步戰(zhàn)。人數(shù)還不少,上萬眾,戰(zhàn)斗力估計也不弱。如果正面攻擊夾馬軍,戰(zhàn)至酣時,再有騎兵配合,那不就是翻版的香積寺、昭覺寺之戰(zhàn)么? 聽聞邵賊有數(shù)萬騎,再有騎馬步兵配合,如果守軍沒有依托營壘防御,敗亡是必然的。 夾馬軍,可惜了,也是一支勁旅。 “都將……”裴恭走了過來,剛要說話,卻被龐師古喝住了。 “住口!”龐師古怒道:“禍亂軍心,你可知罪?” 裴恭張口結(jié)舌。 他其實對于扶溝之戰(zhàn)不是很服氣,認(rèn)為夏賊以多欺少,勝之不武。本身也不太愿意降夏,聽聞能被放回來,甚是高興。坐船過河時,幾乎擔(dān)心了一路,害怕夏賊言而無信,拿弩箭射他。 還好,一路平安抵達(dá)東岸。心情激蕩之下,直接就哭訴了起來。可是,好像不太對? “來人,將這幾人斬了!”龐師古下令道。 親兵一擁而上,刀劍相加。裴恭等人慘叫連連,嚇得直往河邊躥。不過很快被追上,一一砍倒在地。 很快,親兵們捧著幾人的頭顱走了過來,道:“都將,賊子已授首?!?/br> 龐師古點了點頭,環(huán)視左右,道:“今后再有散播謠言,禍亂軍心者,立斬?zé)o赦?!?/br> “遵命?!北娙讼∠÷渎涞貞?yīng)道。 蕭符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突然見龐師古的親將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龐師古臉色劇變。 蕭符有些好奇,但龐師古不說,他也不會問。 康延孝從營內(nèi)走了出來,在蕭符耳邊說道:“破夏軍使王彥章帶數(shù)騎奔至,渾身浴血,人人帶傷。他過許州時,見城內(nèi)異動,無故集結(jié)軍士,似有所圖,因此立刻遣人回報梁王,自己又沖過來匯報龐都將?!?/br> 康延孝是行營都虞候,情報是他的業(yè)務(wù)范圍,自然知曉。 “王彥章為何不親自知會梁王?”蕭符奇道。 康延孝搖了搖頭,道:“可能是覺得潁東這幾萬人馬更重要吧?!?/br> “此將不會做人?!笔挿嘈Φ?。 驀地,他又狀似無意地問道:“王彥章忠勇可嘉,安頓好了么?” 康延孝慨然道:“如此義士,怎可能不好好招待?我已遣醫(yī)官給他們裹傷,又遣人送去了吃食,還讓人給他們換了身衣服?!?/br> 蕭符了然。這么多人進(jìn)進(jìn)出出,消息還不傳得滿天飛? 第078章 有序撤退 龐師古收到消息后,就地召集康延孝、蕭符、張慎思等行營高官及匡衛(wèi)軍指揮使朱友恭密議。 “我收到消息,忠武軍靠不住,恐有變?!饼嫀煿砰_門見山道。 對這些大將,沒必要隱瞞,隱瞞了也不是好事。 “都將,若忠武軍有變,我軍須早做打算?!笔挿殖泽@,臉色蒼白到無以復(fù)加,顫聲道:“都將,長劍、匡衛(wèi)、佑國三軍四萬眾,此皆梁地精銳,不可有失。” 康延孝搖頭嘆息,神色悲戚。 朱友恭一臉驚訝,道:“都將,此事真耶?趙珝投夏有什么好處?” 張慎思看著桌面,仿佛回憶起了什么。 “邵賊定許了忠武軍節(jié)度使之位,趙珝貪戀權(quán)位,故反。不過此事還不確切,我還得遣人打探一下,爾等有個準(zhǔn)備就行。別撤軍的時候,匆匆忙忙,半天走不了?!饼嫀煿耪f道:“先——” 先收拾東西這句話他怎么也開不了口,生怕一說就引得軍心動蕩,人人想走,皆無戰(zhàn)意。敵前撤退,沒那么簡單的,況且還是這種形勢極端不利情況下的倉促撤退,一個不好就是大潰退,讓人輕松收人頭。 在座的都是久經(jīng)行伍的了,哪不知道其中厲害?士氣本來就不太行了,倉皇撤退之下,人心喪亂,爭相逃命,夏兵再趁勢掩殺,簡直不敢想。 最好有人斷后! 朱友恭咳嗽了一下,道:“堅銳軍就在左近,不如令其大造浮橋,渡河攻夏兵?!?/br> 龐師古沉默了一下,道:“也好。” 堅銳軍的戰(zhàn)斗意志其實很一般,讓他們斷后,不是什么好辦法。但龐師古舍不得讓匡衛(wèi)、長劍二軍中的任何一支留下來。他們都是梁地寶貴的戰(zhàn)力,舍不得白白葬送。 “佑國軍怎么辦?”張慎思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比較棘手,因為離得有點遠(yuǎn)。而且佑國軍其實沒那么差,比堅銳軍能打,如果退到后方好好整頓幾個月,又是一支勁旅。人數(shù)又有兩萬之眾,舍得丟掉嗎? “佑國軍與威勝軍打得難分難解,怕是很難抽身?!笔挿f道。 佑國軍已經(jīng)失掉了沱口,但前幾天又擊敗了折宗本一部三千余人,有勝有負(fù),牢牢釘在郾城。而且沱口之所以丟掉,還是折宗本用蕃人不計傷亡猛攻,丁會不想過多損失兵力,打仗有點滑頭了,主動撤退的。 他在郾城敗威勝軍,也是為了告誡折宗本,別逼人太甚,人家豁出去完全有可能大敗你。就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不好嗎?何必拼得你死我活? “而今只能讓佑國軍退往鄢陵,經(jīng)尉氏返回汴州。”康延孝說道:“舍此別無他路。” 其實還有一條路,那就是向東進(jìn)入陳州,但難免被困,還不如北上與大家抱團(tuán),一起走。 “佑國軍先退,我等后退。”龐師古說道:“且戰(zhàn)且走,不能亂?!?/br> 朱友恭有些意見,但又不敢頂撞龐師古,只能默默生氣。 如今這個形勢,多留一天都很危險。等丁會的話,要等幾天?夏賊趁勢猛攻怎么辦?但龐師古還是有點威信的,攻滅徐鎮(zhèn)的戰(zhàn)功擺在那里呢,又深得義父信任,他也不好說什么。 “先遣人知會丁會?!饼嫀煿徘お殧嗟溃骸皥凿J軍和土團(tuán)鄉(xiāng)夫,丟了就丟了,長劍、匡衛(wèi)、佑國三軍,一定要帶走。” 許州大戰(zhàn)爆發(fā)以來,已經(jīng)丟掉了飛龍、夾馬二軍一萬八千人了,楊師厚的忠武軍、張全義的奉國軍加起來萬把人他都懶得算了,畢竟是外系兵馬。 而且,尚存的三軍,半年征戰(zhàn)下來,損失也非常大,補(bǔ)充了大量新兵——當(dāng)然對面的夏賊也差不多,往前線輸送的補(bǔ)充兵就沒停過,雙方都死傷了太多精兵,整體實力比起開戰(zhàn)前大有不如。 其實,放眼天下的話,又何嘗不是如此?再打個幾十年,巢亂前后崛起的那批精兵悍卒,還能剩下幾個?等到天下一統(tǒng),怕是早換了一茬人了。如果打個幾十年,那就更沒法看了,兵定然越打越弱,風(fēng)氣定然越來越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