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10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不舍嬌嬌、暗衛(wèi)夫郎陪我爆紅娛樂圈、穿成渣了年代文男主的白月光[七零]、再生氣我就要演你了!、穿成年代文大佬的漂亮meimei [七零]、妖痣、人美為患、重生八零:科研大佬種田報效祖國、七十年代幸福小生活、表演之神[娛樂圈]
怎么做的?普通老百姓或許不用遷移,但“上戶”可都被盡數(shù)安置到了淮南。三百年下來,淮南的高句麗人安在?一個個都已變成漢人了。 “不要幻想?!鄙蹣涞鲁獾溃骸半蕹鰟邮嗳f人馬,不除惡務(wù)盡,可能走嗎?渤海土族乖乖遷走,朕還能讓他們體面點,若不聽話,朕就幫他們體面。話撂在這里,達(dá)不到目的,朕今年就在渤海過冬?!?/br>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張定保自知沒有任何幸理了,于是不再相勸。 “再告訴張卿一件事。大諲撰方寸已亂,在上京城內(nèi)大肆屠戮忠良,連東平王大澍賢、宰相烏炤度都為其所殺,公卿士族入獄者更不知凡幾?!鄙蹣涞抡f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張卿只需稍稍打探一下,便可知上京之事?!?/br> 張定保聽了也十分吃驚。 國主這么做,完全是在動搖渤海根基啊。他有點不太敢信,但圣人言之鑿鑿,又不像假的,頓時陷入了迷茫之中。 “朕再和張卿說件事?!鄙蹣涞滦?zhǔn)完步弓,從壺里抽出一支箭,四處觀瞄著,嘴里說道:“昨日得軍報,平海軍戰(zhàn)艦在龍濟(jì)港上岸,已奪占縣城?!?/br> 張定保又一驚。 他知道平海軍就是大夏的水師。四艘戰(zhàn)艦怎么著也能載運數(shù)百兵丁,突然上岸的話,拿下一座港市還是有可能的。龍原府如今可沒多少兵了?。?/br> “聽聞張家與慶州竇家世為姻親,你這便去將龍原府勸降了,如何?”邵樹德說道。 “臣遵旨?!睆埗ū0祰@口氣,應(yīng)道。 如果真如圣人所說,國主大肆抓捕、屠戮世族的話,渤海就完蛋了。 真的太糊涂了!你的王位到底怎么來的?不是靠武夫,不是靠科舉考上來的文官,靠的是世家大族啊!屠世家,就是在削弱自己的統(tǒng)治基礎(chǔ),真的糊涂到極點了。 “嗖!”一箭飛出。 剛剛撲飛而起的雉雞從空中栽落,在地上撲騰了兩下后,不動了。 “若竇氏不降,便是此下場?!鄙蹣涞抡f道。 張定保已經(jīng)麻木了。武夫天子,敢說敢做,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還能怎樣? 第025章 成算 張定保接到任務(wù)后,沒敢耽擱,帶著十余家族子弟,帶上器械、食水,以及充足的馬匹,當(dāng)天就東行。 如果從距離遠(yuǎn)近來說,此時他該一路向東,穿過中京北部、銅州南部,直抵龍原府。但這片區(qū)域尚在渤??刂浦?,張定保這種降人實在不敢冒險,于是只能南下,先至中京,找到夏軍護(hù)衛(wèi),再做計議。 二十八日,他抵達(dá)了中京顯德府城外。運氣不錯,渤海兵幾乎全縮回了城內(nèi),野外是夏軍游騎的樂園,在一番交涉之后,他被將信將疑的夏兵帶到了軍營之內(nèi)。 “走盧州那條線吧,那里已被我軍攻取?!鄙鄢泄?jié)說話硬邦邦的。 張定保也不知道哪里惹得這位不痛快,只能回道:“殿下可否派人護(hù)送一番?” “讓銀鞍直那幫人護(hù)送,他們就在盧州。”邵承節(jié)的臉色還是很不好。 “多謝殿下愛護(hù)?!睆埗ūK闪艘豢跉狻?/br> 他現(xiàn)在大概知道了,或許盧州被銀鞍直攻取,秦王有些不高興?真是個好勝的性子啊。 中京顯得府下轄顯、盧、鐵、湯、興、榮六州二十五縣。畢竟是早年的都城,驛路維護(hù)也還湊合,交通網(wǎng)不說四通八達(dá),至少想去哪個府州,都有路通行——在山區(qū)修路,成本是非常高的,渤海國也是二百年持續(xù)不斷地努力,加上高句麗時代的遺澤,才有如今的交通網(wǎng)。 中京顯德府或顯州,在后世和龍市西城鎮(zhèn)古城村(西古城),城內(nèi)有五座殿室。 盧州在后世龍井市東盛涌鎮(zhèn)一帶。 再加上其他幾個州,說白了中京的地域范圍大致上就是以后世延邊州的延吉、安圖、和龍、龍井以及朝鮮的茂山,但渤海國卻硬生生劃了六州二十五縣…… 張定保沒在顯州多逗留,聽聞興州已經(jīng)被夏軍攻占之后,暗暗感嘆真是兵敗如山倒,隨后便一路東行,前往盧州。 盧州算是比較富裕的地方了,盛產(chǎn)水稻。 張定保一路行來,但見星羅棋布的村莊之中,農(nóng)人們依舊在忙碌不休。心中暗道,看樣子銀鞍直的軍紀(jì)要比那些亂七八糟的府兵甚至威勝軍強(qiáng)多了,到底是天子親兵,有那份驕傲勁,還不屑于欺負(fù)手無寸鐵的百姓。 二十八夜,他宿于盧州理所杉盧縣西的一處農(nóng)舍內(nèi)。 粗壯的大榆樹下,張定保與村中老人聊了許久。 “近幾日有貴人從北邊逃來?!崩先苏f道:“都是上京的貴人呢,往日可少見?!?/br> “他們在盧州?”張定保驚訝道。 “往南去了?!崩先说馈?/br> 那就是要去南京了! 張定保嘆了口氣,問道:“長者覺得夏人如何?” “還湊合吧,征糧是有的,但沒傷人?!崩先苏f道:“也就咱們盧城比較富庶,承受得起。若換了別的地方,糧一征,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如果有人過來征集兵馬,與夏人廝殺,你怎么看?”張定保問道。 “貴人也是從上京來的吧?”老人眼神一凝,問道。 “我從西京來?!睆埗ūPΦ馈?/br> “別折騰了?!崩先藝@了口氣,道:“當(dāng)初與契丹人打仗,村里被征走了五個人,最后只回來兩個。去年說要與夏人廝殺,又征走五個人,到現(xiàn)在一個都沒回來。我看上京的貴人紛紛南下,估計是吃了大敗仗。打來打去,打得過誰!” “便是夏人全占渤海,也沒問題?”張定保又問道。 老人沉默了很久,方才說道:“如果夏人能幫我們整治山里的部落,便聽他們的又如何?” 張定保一怔。 他當(dāng)西京留守時,就知道內(nèi)遷的靺鞨部落與渤海人之間的矛盾。 畢竟渤海人是“國人”,占據(jù)著最好的土地、水源、牧場、山林。 而內(nèi)遷的靺鞨部落屬于渤海歷代君王“北略”的戰(zhàn)利品,怕他們造反,所以內(nèi)遷到腹地,如五京——他們屬于“野人”。 國人與野人之間,顯然不是那么和諧的。 渤海國力強(qiáng)盛之時,野人部落還不敢妄動,但衰落之后,或許會有想法。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地方上的矛盾竟然如此尖銳了?已經(jīng)勢同水火? 天可憐見,這還是內(nèi)遷的熟蕃呢,北邊的生蕃會怎么仇視他們? 國朝二百年,以粟末靺鞨為主體,吸收了高句麗人、漢人、粟特人及少量契丹、奚人,形成了渤海人這個族群,卻沒能消化大量黑水靺鞨,不得不說是一個重大的失策。 他們不納賦稅,不上戶口,過著艱苦的漁獵生活,山林是他們最好的庇護(hù),默默蟄伏,等待時機(jī)。 張定保突然之間有些恐懼,渤海亡國之后,不會有人跟這些野人部落攪和在一起吧?那可真要惹得圣人大怒,興兵征討了。屆時定然血雨腥風(fēng),慘不忍睹。 不過一想到自己馬上要內(nèi)遷到中原了,又覺得似乎沒什么影響。只是,心中終究還有些許放不下。 心事重重的張定保第二天就走了,至盧州城外,遇到了銀鞍直的人。驗明正身之后,一位名叫李小喜的軍校帶著五百人護(hù)衛(wèi)他東行,這讓張定保有些受寵若驚。 從盧州到龍原府治慶州并不遠(yuǎn),大概二百余里的樣子。沿著山間河谷的驛道,方便快捷。再加上馬匹眾多,他們在七月的第一天抵達(dá)了慶州郊野。 一路上遇到了少許渤海游騎。 銀鞍直的武士們十分“粗魯”,二話不說,上去就殺。他們技藝精湛,盔甲精良,龍原府的兵馬在他們手里占不到任何便宜。 張定保嘴上不說,但看著自己的“祖國”被欺負(fù)成這般模樣,心底還是直嘆氣。 打不過,如之奈何! 不過越靠近慶州,渤海游騎越少,到最后幾乎看不見了,這讓張定保很是疑惑。直到東京城遙遙在望時,他才終于明白了過來:靺鞨部落造反! 黑壓壓的人群圍在慶州城外,附郭房屋被焚毀一空,男女老少被抓了起來,在營地中哭哭啼啼。 部落野人大包小包,搶得不亦樂乎。有人身上甚至披著花花綠綠的綢布,也不知道從哪個女人身上扒下來的,看著頗為滑稽。 他們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沖過來的銀鞍直,驚訝之下,大呼小叫沖了過來,有人甚至還遠(yuǎn)遠(yuǎn)放箭。 “披甲、執(zhí)槊!”李小喜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下令道。 張定保心下大定,默默看著五百銀鞍直武士下馬,然后取下馱馬背上的盔甲,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兩兩互相披掛,然后扛著粗大的馬槊,一一上馬。 果是強(qiáng)兵! 張定保遭過毒打,對夏人的戰(zhàn)斗力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信心。這幫野人,就該被王師好好教訓(xùn)一番。 五百騎分成三股,從山坡上緩緩沖下。 張定保找了個便于觀察的位置,仔細(xì)看著。但見五百鋼鐵洪流下了山坡,沖到了平緩的草地之上,如離弦之箭般插入亂哄哄的野人陣中。 沒有任何意外。五百騎一個照面就打穿了靺鞨部落兵薄薄的防線,然后斜斜劃過他們?nèi)俗疃?、最密集的一處陣勢外圍?/br> 馬槊挑起人的尸體,不斷甩落在人叢中,制造著混亂。 一波沖完之后,第二批又殺至,百余根馬槊肆意戳刺著靺鞨人紙糊般的皮裘,尸體如雨點般被甩飛。 第三波接踵而至,又是一番沖殺,再度挑起數(shù)十人。 好家伙,三批人輪番沖擊,仗著兵甲精良、武藝嫻熟,如同剝皮般肆意蹂躪著靺鞨人的陣型。 靺鞨人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先有人前出阻擋,后面的人快速列陣,但在五百騎的沖鋒下,依然亂作一團(tuán),前后死傷了兩三百人,士氣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咚咚咚……”城頭戰(zhàn)鼓擂響,慶州城門大開,千余渤海軍士從城內(nèi)殺出,趁著靺鞨部落兵被打懵了的瞬間,從側(cè)后猛擊之。 李小喜在遠(yuǎn)處收攏部眾,見馬力還充足,又帶著騎士返身沖了回來。 這一下前后夾擊,可真要了靺鞨人的老命了。全軍當(dāng)場崩潰,包袱扔了一地,所有人都失去了斗志,爭相奪路而逃。 城內(nèi)又沖出來兩千多兵,大部分人沒有軍服,手里的武器也很簡陋,但他們士氣高昂,追著靺鞨人猛砍,似乎在發(fā)泄心中怒氣一般。 李小喜緩緩收攏部下,脫離了戰(zhàn)場,退到遠(yuǎn)處。 “走,過去匯合!”張定保策馬沖下了山坡,到銀鞍直陣前。 “今日方知銀鞍武士之威名,斷無虛傳?!睆埗ūY潎@道。 他身后的子侄、隨從方才也看呆了,這會見到渾身浴血的銀鞍武士,心中嘆服、畏懼,甚至不敢與這些殺神對視。 “少說廢話,那些人是友是敵?若不停下,老子沖垮他們?!崩钚∠柴R槊一指前方,道。 張定保轉(zhuǎn)頭望去,卻見城內(nèi)出來了百余騎,為首一人有些眼熟。 “將軍放心,龍原尹竇進(jìn)乃我內(nèi)弟,定然說其來降?!睆埗ūP判氖愕卣f道。 李小喜點了點頭,還未說話,卻見對面單騎沖來,于七十步外勒住馬匹,高聲喊道:“可是大夏王師?降了!降了!” 張定保目瞪口呆。 “你自過來即可?!崩钚∠卜€(wěn)穩(wěn)坐于馬上,高聲回道。 騎士聞言,直接下馬,步行而前。 “竇枚?”待來人走近,張定保高呼道。 “姑夫?”竇枚驚訝道:“你怎來了?糟,莫非降錯了?姑夫,這……西京何時有如此強(qiáng)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