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劇烈起伏著，白澗宗直接氣醒了。

    他睜開眼，神色陰郁地緩了好一會(huì)兒，才撐著身體挪到輪椅上，朝門口駛?cè)ァ?/br>
    綿綿不休的暴雨仍舊沒停，半敞的房門外，燕折安靜地躺在沙發(fā)上，葉嵐君輕柔引導(dǎo)的聲音響起。

    “現(xiàn)在，你的面前有一道長(zhǎng)而狹窄的走廊，周圍昏暗逼仄，沉悶的暴雨聲砸落在前方，你慢慢地向前走，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扇門。”

    “——你推開了這扇門。”

    作者有話要說：

    來捏，52個(gè)紅包。下一章在下午發(fā)。

    第77章 縫嘴怪

    燕折不是走進(jìn)那扇門的。

    他是被扔進(jìn)去的。

    甚至來不及回頭看，就本能地抱住頭部，硬邦邦的鞋尖踹在身上，痛徹心扉。

    “膽子大了……”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著他，感嘆道，“我買你回來，是讓你帶著我太太逃跑的？”

    他鼓起勇氣：“他不是你太太?！?/br>
    男人顯然被激怒了，又是一腳踹來。瘦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痛苦地呻｜吟著。

    男人拿起一根木棒，并拖來一張椅子坐下：“爬過來，跪下?！?/br>
    “……”

    “三。”

    不用數(shù)到一，他就拖著膝蓋顫抖地爬了過去，倔是沒有好處的，逃跑失敗必然要受到懲罰。

    和小孩手腕一樣粗的木棒打在背上、屁股上，他最初還能忍耐，可越來越密集的疼痛已經(jīng)超過了身體能承受的閾值，幾乎叫他搖搖欲墜，眼淚唰唰地掉下來。

    “敢哭出聲試試?！?/br>
    他猛得一顫，抑制住了即將出口的啜泣。

    還記得第一次嚎啕大哭的時(shí)候，不僅被打得半死，還被斷了三天食物。

    太餓了，餓到想死。

    那種感覺比疼痛更難以忍受。

    “不錯(cuò)?！蹦腥说穆曇舴路鸨幌胚^，有些失真，語調(diào)慢條斯理，“馴養(yǎng)孩子就像馴養(yǎng)狗，只要控制住食物與棍棒，也花不了多少時(shí)間就可以讓他變乖?！?/br>
    他確實(shí)變乖了。從最開始的嚎啕大哭、到如今能違背哭出聲的本能也不過184天。

    男人扔掉木棒，扯了扯衣領(lǐng)轉(zhuǎn)身離開。

    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他顫顫巍巍伸手，試圖抓住男人的腳踝，他知道，對(duì)方要去找mama了。

    可他阻止不了，沒力氣了，只能目睹著男人模糊的背影遠(yuǎn)去。

    腿動(dòng)不了了，好像斷了。

    他會(huì)這么死掉的吧，等不到醫(yī)生了。

    好像也不錯(cuò)。

    在這個(gè)陰暗潮濕的地方，只有痛苦與饑餓圍繞著自己，倒不如現(xiàn)在就去見閻王。

    可mama怎么辦呢？

    他死了，誰來替mama挨打呢？

    神志不清的mama總會(huì)惹到魔鬼生氣，可她的身體已經(jīng)很差很差了，受不得懲罰，所以男人每次和mama見面后，都會(huì)把怒氣發(fā)泄在他身上。

    一道沉悶的雷鳴炸響，他渾身一顫，死死抱住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tuán)。

    今晚不會(huì)有人抱住他說“mama愛你”了。

    因?yàn)閙ama自顧不暇。

    墻壁遮擋了他的視線，卻無法隔絕他的聽力。他松開膝蓋，無力地捂住耳朵。

    死掉吧。

    都死掉吧。

    “起來，燕折?！庇械缆曇魧?duì)他說。

    誰是燕折？

    他依舊蜷縮在地上，只是睜開了眼，麻木而茫然。

    “該起來了?！蹦莻€(gè)人說，“放松，吸氣、吐氣……”

    “痛苦逐漸離你而去，先是你的胳膊，它感到了無與倫比的輕松，緊接著是你的腿，最后是你的軀干……”

    他好像真被治愈了一般，竟然緩緩爬了起來。

    “看到你面前那堵墻了嗎？那里有面鏡子?！?/br>
    “你可以走近一些，再近一些，看看鏡子里的自己。”

    他拖著斷掉的左腿走過去——

    這道聲音只說痛苦已經(jīng)遠(yuǎn)離，但沒有說斷掉的骨頭也復(fù)原了。

    他在鏡子前站定，只看見一個(gè)瘦瘦小小的人影，穿著破碎的衣服，布料黏著血，身體表面到處都是傷口和淤青，沾著灰塵的臉頰上方是一雙黑而無神的眼睛。

    還有斷掉的、掛在大腿上的小腿，就像被弄壞的娃娃。

    這是我嗎？

    他控制不住地想。

    這不是我，不應(yīng)該是我。

    他下意識(shí)后退了兩步。

    “現(xiàn)在，你抬起右手，碰碰鏡子里的自己，會(huì)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gè)全新的地方——”

    他僵硬地抬起手，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huì)那么聽話，卻在即將觸碰到鏡面的那一剎那渾身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斷往后挪蹭，一心想遠(yuǎn)離。

    不，不要。

    這不是他……憑什么是他？

    鏡子里的小小身影一直注視著自己，他恐懼地摸索著，隨便撈到一個(gè)東西就砸向了鏡子，嘩啦一聲，鏡子里的身影也隨著鏡子的四分五裂而破碎。

    他這才看清，自己砸去的武器是那根無數(shù)次打在他身上的木棒。

    他用壞人的武器，殺死了自己。

    “深呼吸，放松……我數(shù)到五，你就會(huì)睜開眼睛。”

    “一?！?/br>
    “二。”

    “三。”

    “四?！?/br>
    “五?！?/br>
    燕折的眼皮顫動(dòng)了下，緩緩睜開，眼神還有些渙散，還在無意識(shí)低喃：“那不是我……”

    “你還好嗎，燕折？”

    耳邊傳來葉嵐君的聲音，可燕折的眼里卻沒有她，直直看向距離十幾米的主臥門口。

    白澗宗就在那里。

    燕折站起身走過去，直到距離輪椅前半米停下。

    白澗宗抬眸，問：“想起什么了？”

    燕折緊緊抿著唇，臉上全是淚水，好像委屈到下一秒就要死掉。

    “……”

    因夢(mèng)而起的悶氣瞬間散了，白澗宗指尖微縮，難得耐心問：“為什么要一直說‘那不是你’？誰不是你？”

    燕折不說話，只有眼淚一直掉。

    對(duì)視兩秒，白澗宗蹙起眉頭，cao控輪椅往前駛了半步，將燕折拉進(jìn)懷里：“別哭得這么……”

    他停住，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說下去。

    “我沒說過嫌你吵要把你嘴縫上的話。”白澗宗說，“你可以哭出聲?！?/br>
    “我在這里?！?/br>
    “誰都不能控制你?！?/br>
    “你可以哭出聲?！卑诐咀谟种貜?fù)了一次。

    悶在他頸間的人一顫，半晌，終于溢出了一絲抽泣。雖然微弱，但兩個(gè)月以來史無前例。

    白澗宗一手?jǐn)堉嗾鄣难?，一手輕撫背部：“就是這樣……”

    燕折帶著哭腔控訴：“您只說過，再叫您的名字就縫上我的嘴……我建議您給我手機(jī)裝個(gè)定位的時(shí)候，也不許我說，還說我再說奇怪的話就縫上我的嘴……我沒有說奇怪的話，那明明是話……”

    “……”

    白澗宗忍了，沒出言嘲諷。

    燕折的眼淚打濕了白澗宗的衣領(lǐng)：“您是縫嘴怪?！?/br>
    白澗宗：“……你清醒嗎？”

    燕折哽咽道：“您放心，我就算不清醒也不會(huì)掐您脖子的。”

    白澗宗忍了又忍，合理懷疑燕折是故意在催眠結(jié)束、哭得不能自理的時(shí)候跟他算這些賬，好讓他不能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