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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為患 第176節(jié)

    “什么法子”

    使臣抬起眼,目光冷酷,吐出三個字:“大司馬?!?/br>
    司馬興男面露駭然,“什么”

    使臣道:“讓桓啟逃出性命回來,公主與世子還能安然度日既然殺不了他,若是大司馬突然傷重病故,世子之位仍在,可以名正言順繼承爵位家業(yè),桓啟不服,便是忤逆,再有什么異動,世子掌權,要除去他還不易”

    司馬興男眼皮跳動,剛才聽到伏殺桓啟的安排,她心涼了半截,心頭怒意滔滔,再聽使臣這兩句建議,她身上泛起一股寒意,如墜冰窟。

    使臣見她不言語,繼續(xù)道:“該如何做,公主可自行掂量。我等行事不力,大不了回去向陛下請罪,貶官罰俸自有懲處,可公主若是想錯,世子處境可就艱難了?!?/br>
    司馬興男額頭上已沁出冷汗,站著久久不動,面上雖還平靜,實則心中翻江倒海般已是諸多念頭全過了一遍,想到桓溫安排先有桓啟再有桓沖,心已漸漸冷硬下來,她眸光一閃,將侍衛(wèi)叫進來,低語吩咐幾聲。侍衛(wèi)眼睛瞬間瞪直了,可到底沒說什么,領命去了。

    使臣點頭道:“公主殿下果決,不亞于男子?!?/br>
    司馬興男卻想全身xiele氣似的,腿腳發(fā)軟,重又坐了下來,道:“今日之事,你早有設計”

    使臣搖頭道:“是公主說伏殺不了桓啟,這才只能出此下策,不過真要做成了,倒也可能是最好的局面?!?/br>
    這時外面?zhèn)鱽眈R蹄陣陣聲音。

    司馬興男兀自不安,聽見外頭動靜,猛地一抬頭。

    使臣道:“公主勿驚,是我?guī)淼娜??!?/br>
    司馬興男問道:“他們入城去了何處”

    使臣輕描淡寫說了句“為貴人辦事”,不提詳細的。

    司馬興男心頭不悅,也不再問,只讓他的人候著,或有用得著的地方。

    ——

    蔣蟄叫人去查建康軍士去了何處,等人回來稟報,說這些人去了刺史府,又說刺史府大門緊閉,門前還有人來回巡查,氣氛異常。

    衛(wèi)姌聽了消息,心里隱隱不安,沉思片刻,對蔣蟄道:“南康長公主與建康的人內外通氣,把二哥誘了出去,如今放人進了刺史府,恐怕是要大司馬不利?!?/br>
    蔣蟄大吃一驚,桓啟在他心中如天一般,大司馬更了不得,他道:“那老婦吃了豹子膽敢害大司馬”

    衛(wèi)姌心道司馬一族勾心斗角,行事荒唐可真不少,當年若非宗室自亂,也不會耗損朝廷,丟了北方大片山河,這些話此時不宜多說,她點頭道:“被逼急了,真說不定?!?/br>
    蔣蟄道:“那可糟糕了,若大司馬此時……世子之位還沒說清楚呢?!彼U些跳起來,來回走了兩步,問道,“現在該怎么辦”

    他身為桓啟部曲,全為桓啟考慮,此時心急如焚,道:“干脆我這就帶人殺進去救大司馬?!笨筛袃H有百余侍衛(wèi),且衛(wèi)姌的安危也極重要,若有個閃失,桓啟回來準撕了他。蔣蟄苦惱不已,用力刨了兩下頭發(fā)。

    衛(wèi)姌卻點了下頭,道:“是該去救?!?/br>
    蔣蟄道:“不行,不行,若我?guī)Я巳巳?,能不能救下還兩說,倘若有人再找來,家中只有婢女仆從,如何能行?!?/br>
    衛(wèi)姌道:“我和你一同前去?!?/br>
    蔣蟄擺手,“那更不行?!?/br>
    “你不在,再有人來,我就是干坐著受死了,”衛(wèi)姌道,“再說我若不去,你打算怎么去救”

    蔣蟄心想自然是強殺進入,雖沒有說出口,臉上卻全表露出來。

    衛(wèi)姌看了他一眼就全明白了,道:“你若這樣帶兵直接打上門去,大司馬有個好歹,南康長公主事后一口咬定是你所害,你百口莫辯?!?/br>
    蔣蟄愣住,隨即嚇出一身冷汗。眼見衛(wèi)姌叫空青進來,低語兩句,空青面色發(fā)白,從內屋拿了柄一柄匕首出來。衛(wèi)姌將匕首揣在腰間。蔣蟄見了,皺眉道:“豁出這條命去,我也要護衛(wèi)小郎君周全。”

    衛(wèi)姌道:“我信得過你,只是情況難測,有備無患。”

    蔣蟄也經過許多事,不再啰嗦,出去點了侍衛(wèi),和衛(wèi)姌一同出發(fā)。路上他見衛(wèi)姌騎術嫻熟,暗自佩服,心道小郎君如此樣貌性情,難怪能叫將軍收了心,跟從前都截然不同了。

    衛(wèi)姌一行繞過刺史府的后院的長街,從另一側街巷到州衙正門。州衙與刺史府相連,一門相隔,此處卻是府衙處理公文之所。

    蔣蟄看著州衙,恍然過來,道:“小郎君是想從這里通去刺史府?!?/br>
    衛(wèi)姌道:“衙里留下的都是大司馬掾屬,要進刺史府救人,就需要他們相幫,事后也有個佐證,不至于被人陷害?!?/br>
    蔣蟄不迭點頭,以前他在市井混跡,只知好勇斗狠,這些年跟著桓啟,才知道士族高門往來關系復雜,今天這一樁,他便想得簡單了,經衛(wèi)姌提點,才明白什么叫人心難測。

    侍衛(wèi)前去敲門,不一會兒便有人開門,衛(wèi)姌不知如今州衙中誰主事,只能先報姓名,然后說有急事要求見。仆從匆匆跑去回報,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一個讓衛(wèi)姌意料不到的人來到門前。

    身量高大,雙眸狹長,身著靛藍束袖武士服——桓歆。他飛快看她一眼,然后又移開目光,道:“你怎么來了”

    衛(wèi)姌看到是他,心里咯噔一下響,若是桓溫親信或是幕僚出來,她可以直言告知情況,但若是桓歆,他也是桓溫兒子,會不會早與兄長勾連謀事

    她心里藏了疑,只稱呼一聲歆郎君,便沒有說話。

    桓歆看了蔣蟄一眼,伸手將門推開些,看到外面的侍衛(wèi),面色略有些復雜。

    衛(wèi)姌面色平靜,還笑了一下,道:“我是來問二哥回來沒有。”

    桓歆道:“既然來了,你隨我進去吧?!?/br>
    蔣蟄忙道:“不行,我家小郎君不過來問句話,何必要往里頭去。”說著就要拉衛(wèi)姌離開。

    桓歆站著,定定看向衛(wèi)姌,道:“這里說話不便,請你移步里面,你好好想一想,我可曾有害過你的想法?!?/br>
    衛(wèi)姌聽他語氣誠摯,心下一動,若說桓歆害她,倒也不曾有過。衛(wèi)姌咬牙,決定進去,蔣蟄伸手攔住,道:“小郎君,有道是人心隔肚皮……”

    蔣蟄說得很輕,桓歆也聽見了,他道:“把人都帶進來吧?!?/br>
    蔣蟄這才稍稍安心,帶著人進入州衙,入門便是一個開闊正堂,讓侍衛(wèi)留在此處,蔣蟄陪著衛(wèi)姌通過院子和兩側廊房,到了三進一處屋子,門前站著兩個看門仆從,衛(wèi)姌瞧其中一個有幾分眼熟,是桓溫身邊的隨從。

    她一個激靈,突然想明白什么。

    桓歆招呼道:“進去吧?!笔Y蟄要跟著,衛(wèi)姌搖了搖頭,讓他在門前等待。

    衛(wèi)姌跟著桓歆入屋,繞過屏風,只見床榻上坐著的人,正是桓溫。他掀開眼皮看過來,雙目如鷹隼般銳利。

    衛(wèi)姌一顆心這才落回實地,連忙行禮。

    桓溫道:“你帶這些人來,要做什么”

    衛(wèi)姌道:“聽聞刺史府門戶緊閉,似有異常,不放心,所以來看一看?!?/br>
    桓溫沒說話,良久,他手一擺,道:“去給我倒茶?!?/br>
    衛(wèi)姌走到幾子旁,將壺中的茶水倒?jié)M一杯,拿到榻前?;笢亟舆^喝了一口,道:“你有心了?!?/br>
    衛(wèi)姌束手站立,道:“是晚輩該做的。”

    桓溫瞥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道:“敬道留下的這些親兵護你周全,若這次全折在這里,你的性命也難保,就不怕嗎”

    衛(wèi)姌道:“倘若真危難到了那個地步,荊州城內就沒有安全的地方,或早或晚而已。”

    桓溫不知可否,又喝了兩口茶。

    外面有侍衛(wèi)來稟,“刺史府內剛才有喧嘩,已發(fā)現大司馬不見了,夫人帶著人正要往這里攻來?!?/br>
    桓溫冷笑一聲,道:“那老婦……真是蒙了心?!彼曇袈該P高,問門外,“可備好了”

    “大司馬放心,早就備好了?!?/br>
    “去吧?!?/br>
    侍衛(wèi)應諾離去。

    衛(wèi)姌聽見外面有眾多甲胄摩擦和步履匆忙,回過神朝窗外看去,透過縫隙看到不少軍士走動。

    桓溫道:“走吧,出去看看司馬家的人如何用兵。”

    桓歆一聲招呼,仆從抬著個輕便的小攆進來,將桓溫扶著臥上去,往屋外去?;笢嘏ゎ^對衛(wèi)姌道:“你不是跟著敬道收復過洛陽,這等小打小殺的場面也不會怕吧”

    衛(wèi)姌點頭,邁步跟上去。

    作者有話說:

    第284章 二八三章計破

    刺史府小廳內, 司馬興男與建康使臣對坐飲茶,她面色平靜,眉宇間卻隱見緊張。門外腳步聲急促, 片刻過后, 婢女走來彎腰在司馬興男耳邊輕語。

    司馬興男眸光一暗,方才道:“好, 好,他對宗室這份忠心,等事成之后必有重賞,至于另一個, 等過幾日再和他計較?!辨九鸵鋈髟?,司馬興男又囑咐,“要什么藥材你親自去取,煎藥盯著著,不要出岔子?!?/br>
    婢女是她心腹,知道事情輕重,福身離開。

    使臣微微含笑道:“殿下都已安排妥了”

    司馬興男道:“換了兩味虎狼之藥, 等太醫(yī)煎熬好給他用了……”到底多年夫妻, 她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那個孫太醫(yī), 說病了推脫不來,哼!此事就交給你了。”

    使臣知道這些太醫(yī)游走在門閥權貴之中,除了醫(yī)術, 洞察時勢的本事也是了得, 輕輕頷首道:“莫誤了正事, 等此間料理之后再說。”

    等太醫(yī)煎藥的時候, 使臣撿了幾件建康城里的事閑聊。司馬興男離開建康已有十多年,若平日無事也樂意聽,但此事心事重重,過耳什么都沒聽清。好不容易聽人說藥煎好了,她立刻叫人送去。

    使臣唇角含笑,低頭飲茶。

    忽然婢女驚慌從門外跑了進來。

    司馬興男面色一變,還未張口,婢女急道:“長公主,大司馬不見了?!?/br>
    “什么”司馬興男如遭雷亟,驟然起身。

    使臣也知不妙,跟著司馬興男來到桓溫養(yǎng)病所在的小院。因需靜養(yǎng),此處僻靜,司馬興男剛才讓侍衛(wèi)守住院子,不許仆從婢女靠近,太醫(yī)送藥來的時候,推門就見院子里躺著一地侍衛(wèi)尸體,當即嚇得癱軟在地。

    司馬興男見著院子里的景象,心亂如麻。

    使臣見著滿地尸體鮮血,瞳孔一縮,道:“長公主方才責怪下官太過輕視桓啟,卻不知您也太過輕視大司馬?!?/br>
    司馬興男森冷瞪眼過來,手握成拳,在袖里輕顫兩下,道:“讓他調人馬來,今日你我性命不保?!?/br>
    使臣也知此事緊迫,桓家根基就在城中,便是桓姓族人府兵湊在一起,也有好幾百,他原先想著司馬興男身為桓氏主母,打理后院,如今桓溫又傷重不能動,暗自下手,正好為陛下除去一個權臣禍患。哪知事情竟出了差錯。他不由生出悔意,顯然司馬興男對桓家并非盡能掌控。

    司馬興男趕緊讓人去問,仆從很快回稟,守門并未見人出去。

    使臣眼底藏著一抹怒,道:“殿下這些仆從該好好管束了。”

    司馬興男深深吸了一口氣,沉吟片刻道:“他并未從后院出去,外面還有你的人在……對了,是去了州衙?!?/br>
    使臣皺著眉不語。

    司馬興男心里又悔又急,更有難以言語的恐懼,她比外人更清楚桓溫是個什么樣的人,因此不敢抱有半點僥幸之心。她咬牙道:“州衙里有他的人,快去把你的人叫來,強攻過去,派人去看守州衙大門,不可放人逃出去?!?/br>
    使臣吩咐手下兩句,很快便有三百侍衛(wèi)穿過前院進入刺史府中。司馬興男親自指了通往州衙的那道門,隨即又命心腹婢女將府里侍衛(wèi)叫了起來,一部分被桓溫帶走,剩下的都是聽從司馬興男吩咐,足有七八十人,也全交由使臣指揮。

    州衙與刺史府外墻皆厚重高聳,由木門相連。使臣命侍衛(wèi)撞門,兩三下木門微微顫動。侍衛(wèi)道:“后面定是用木樁頂著了?!笔钩嫉溃骸爸苯优_?!?/br>
    眾侍衛(wèi)一擁而上,拿刀劈砍,使臣抬頭看墻,招手讓侍衛(wèi)上前,正要讓他們去拿梯子上墻翻過去,侍衛(wèi)忽然伸手將他推搡開。一根羽箭悄無聲息地扎入侍衛(wèi)手臂。

    使臣駭然,抬頭只見墻上忽然出現一排手持弓箭的軍士,漆黑冰冷的箭簇正對準下方,有人呼喊出聲,忽然弓箭齊發(fā),立刻便有十幾個侍衛(wèi)倒地。墻上軍士退后,又一批人重新上前,手中的箭已蓄勢待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