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駱書禾其實半夜醒來過一次，發(fā)現(xiàn)晏池沒睡，坐在床邊,手機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有些毛茸茸的。

    “吵醒你了？”

    駱書禾把被子拉到脖子以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說：“沒有?！?/br>
    “你不睡嗎?！?/br>
    “待會吧?！?/br>
    借著那一點光,駱書禾注意到他額前的頭發(fā)上沾著水珠，有點濕。

    可能是又去洗澡了。

    駱書禾是覺得很有必要和他強調(diào)一遍：“晏池?！?/br>
    他抬頭：“嗯？”

    “我今年是二十一歲，不是十一歲。”

    說完她就直接拉起被子蒙住了頭，架不住有人拽著被子往回拉。

    他說：“我都不急，原來你這么著急?！?/br>
    “不過今天算了，有點晚了?！彼€托腮故作可惜嘖嘖兩聲：“辛苦你忍一忍了?！?/br>
    “……”

    次日,駱書禾醒來時，晏池早已經(jīng)起來了,穿戴整齊，她聞見了很濃的黑咖啡的味道。

    “早?！彼嗔巳嘌劬?。

    晏池只是點點頭，喝了口咖啡。

    駱書禾下床去洗漱,在從洗手間出來時，她聽見晏池對她說：“下周有個飯局,你陪我一起去?！?/br>
    “飯局？都有誰。”

    晏池冷笑了聲：“一個傻逼?！?/br>
    駱書禾：“？”

    “你不用管那么多。”他站了起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倒不是這個意思。

    但看著晏池模樣，駱書禾腦海里萬千思緒飛過，出口卻成了小小聲一句：“會不會給你丟臉。”

    晏池是覺得怎么又給她發(fā)揮空間了，勾勾手指把人叫過去,捏著她臉：“丟什么臉,丟誰的臉?！?/br>
    駱書禾不說話。

    晏池這回放手了,先是帶著無奈地看她一眼，慢吞吞一字一句低聲道：“你不是什么都沒有。”

    大半天沒有回應(yīng)。

    晏池：“說話。”

    駱書禾沉默片刻：“知道了。”

    這么一拖就是拖到中午,他們索性吃完午飯才走。

    晏池沒說錯，他這回來潯南確實是來找人，同樣是個家里有礦的富家子，現(xiàn)在在潯南市做vr虛擬技術(shù)方向的研究。

    可是真的太久沒見了，前一天晚上，鞠又珩想半天都沒想出來晏池到底來找他干嘛。結(jié)果兩人就真的只是吃了頓飯。吃飽飯足，內(nèi)心在打鼓的鞠又珩試圖套他的話：“你這次來，真不是為了找我還錢的？”

    “還什么錢?！标坛芈犞晖獍l(fā)動機的轟鳴聲，應(yīng)該是有人在飆車吧，滿不在乎道：“那點錢你自己留著，我不急著用?！?/br>
    鞠又珩便放心了，他現(xiàn)在出來算是自立門戶，和晏池這種因為不聽話被迫切斷經(jīng)濟支持的不一樣，他是單純在畢業(yè)后放言不想再花家里的錢。

    安心過后，他是更想不通，晏池這趟到底來干嘛。

    但今天他是知道了。

    駱書禾是第一次玩這類vr游戲，剛開始戴上眼鏡，有些不習(xí)慣。后來慢慢適應(yīng)，在玩過兩局后，她取下眼鏡走了出來。

    “累了？”晏池接過了她手里的vr眼鏡。

    “有點?！?/br>
    “要喝水嗎?！?/br>
    “要?！?/br>
    然后便再自然不過看過來，鞠又珩心里多少有點氣，暗暗罵了句，媽的到底哪里來的狗情侶，但還是讓人幫他們拿了兩瓶水過來。

    終于在晏池連瓶礦泉水都要擰開喂到嘴邊，鞠又珩忍不住拍案而起。

    “你們夠了吧，沒看見這有個大活人嗎?！?/br>
    “我還想問呢，不是說有事要去忙，你怎么還在這。”

    晏池是一點不慌，看著她喝完了小半瓶水，又低聲問要不要吃點水果。

    駱書禾仰頭看著他，眼睛亮亮的：“我想喝那個米酒，這里的好喝，回去可能就喝不到了?！?/br>
    晏池皺了皺眉頭：“你能喝嗎。”

    “就喝一點?！彼葎澚藗€手勢：“就一點點?！?/br>
    “別了，等下次帶你來。”

    鞠又珩是徹底看不下去了，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回來時，在確認這兒只有晏池一個人，他才走過去。

    “你老婆呢?！?/br>
    晏池打量他一眼：“洗手間?！?/br>
    “楊錦麒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本嫌昼駧c看熱鬧情緒看他：“說你最近怎么叫都叫不動，都在圍著你家小老婆轉(zhuǎn)。”

    晏池提醒：“把小字去了。”

    鞠又珩不理，壓低了聲音：“是你家里人介紹的，還是？”

    “可能嗎?！?/br>
    鞠又珩心說也是，他和晏池曾有一段時間很久沒聯(lián)系過，再聽楊錦麒說起時，就是他正被家里人逮著到處相親。不過那時，鞠又珩手上一大堆事，只是疑惑了會兒他不是和他小叔關(guān)系不好，就沒問太多了。

    “那是你自己找的？”

    “算是吧。”

    “你少打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br>
    晏池：“家里撿的，不行嗎。”

    “行啊。”鞠又珩陰陽怪氣起來：“下回去你家坐坐，我看看能不能也撿一個這么漂亮的?！?/br>
    晏池若有所思看著他。

    “漂亮嗎?！?/br>
    “漂亮啊，不是吧，你這么年輕，眼睛就這么瞎？”

    結(jié)果就因為他這句話，駱書禾才走近，就被晏池拉走，駱書禾都沒想到這么急，她甚至沒來得及和鞠又珩說兩句話。

    “就這么走人，不會太不禮貌了嗎?！瘪槙虇?。

    他看過來，幾乎是警告了：“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

    一直到回到東城，駱書禾發(fā)覺他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道是在和誰置氣。連去拉他的手，他也只是心不在焉把玩了會兒，就看向別處了。

    “你怎么了。”

    說這話時，他們正在一家網(wǎng)紅糕點店排隊，駱書禾突發(fā)奇想想吃這家的板栗糕，排了半天才買到。

    等回到車上，晏池才開口：“我沒事?！?/br>
    車上都是糕點的香氣，駱書禾把空調(diào)打開，并不急著走。又過了會兒，駱書禾才聽見他說：“他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一個寢室的?！?/br>
    駱書禾把手里東西放下了，專心聽他說話。

    “平時上公選課的時候聽說過，我們系里一半女生都暗戀他?！?/br>
    駱書禾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趁此回憶了下。鞠又珩從長相看確實不差，很周正的長相，氣質(zhì)又偏痞渣。但一半女生，有點夸張了吧。

    “你們系女生有多少個?！?/br>
    晏池很快速瞥她一眼：“八個?！?/br>
    駱書禾沒忍住笑了聲，又恢復(fù)正常，輕聲問：“那八個女生，都沒有人喜歡你嗎?！?/br>
    “沒有?！彼^抵在座椅上，掙扎了片刻，又像是認命了：“我脾氣很差，大部分人遇上都受不了?！?/br>
    原來你知道。

    駱書禾追問：“從小到大都沒有嗎?！?/br>
    晏池有點不耐煩了，但仍答了：“小時候有，長大就沒了?！?/br>
    他確實煩躁，尤其是不懂在這時把底牌亮出來到底對不對。

    他是聽楊錦麒提起過的，或者說是聽楊錦麒聽他表弟高睿提起過，他那會兒都不知道聽個消息原來可以繞這么一大圈。

    到現(xiàn)在，只想得起來楊錦麒冷颼颼給他放風(fēng)涼話時說的：“你不把人家當回事，但人家小姑娘和你可不一樣。你是清凈了，但實在不喜歡別耽誤人家后半生，早點做個了斷行嗎。年紀這么輕，憑什么給你守活寡?！?/br>
    多少有點酸溜溜的，晏池啟動了車子，盯著后視鏡慢慢道：“我說實話了，你也別騙我?！?/br>
    “在學(xué)校，追你的人多嗎。”

    這是要攤牌的意思？

    有前車之鑒，駱書禾不敢亂說話了，隨手盤起頭發(fā)扎了個丸子頭，含糊帶了過去：“還好吧?！?/br>
    之后晏池就沒說話了，駱書禾扭頭掃他一眼，以為他是在專心開車。

    晚飯過后，窗外突然飄起了細雨，晏池立在窗前看著，身后walle抬手戳了戳他的褲腿。這是他最初的設(shè)定，這款機器人連手指頭都沒有，只有兩根粗粗的金屬手臂。

    “起開，你好煩?！标坛乜炊紱]看它一眼。

    walle迅速換上委屈臉，在客廳來回轉(zhuǎn)悠了幾圈，又過來戳他褲腿，把角落那只彈力球推過來，很機械的聲音：“哥哥，要一起玩球嗎。”

    晏池這才看向它，是挺無奈的，是覺得遲早得把它有關(guān)稱呼的那部分代碼全改了，怎么逮著誰都叫哥哥jieji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