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成益卻說道，“少主莫惱，不過是讓嫣然尊者提前嘗試一下，總要面臨這一遭對戰(zhàn)的，想來嫣然尊者能夠妥善處理。”

    嫣然擰著眉，瞧著眼前挑釁之人，她冷冷哼了一聲，一瞬間手中的法決一變，將那光華強(qiáng)行推開，轉(zhuǎn)而消失在原地。

    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已經(jīng)離去，陸翰翮和幾人都出現(xiàn)在了大殿外，便見到大殿之上兩道光華對戰(zhàn)，速度之快，如冰火糾纏，水火碰撞，帶來某種令人眼前光華迸濺綻放的觀感。

    九空剎其余人也注意到此，有人靠近圍觀幾人，皺著眉頭，低聲問道，“陸少主，這是為何？”

    看起來他們的打斗絲毫不像是切磋，更像是彼此拼命。

    陸翰翮抬手，攔下他們的話，“不用管，一會就有結(jié)果?！?/br>
    長老們聽到，有些古怪的看了陸翰翮一眼，陸翰翮挑眉，“嫣然仙子，別看性情天真無邪，這實力可不是你們認(rèn)為的那般簡單?！?/br>
    他像是嫣然的追隨者。

    “這倒未必?！逼渲幸粋€長老說道，“我等并非是看嫣然尊者的敵不過，而是，少主，您忘了這位挑戰(zhàn)者，可是秘府天驕?！?/br>
    陸翰翮眸子微動，看向?qū)Ψ?，陡然發(fā)現(xiàn)，這人似乎并不眼熟，正是因為如此，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是七千年前才出現(xiàn)在宗門，卻被宗門十分禮待，頗為古怪。

    光芒之中，嫣然兩手光華都呈現(xiàn)，硬生生攔截下?lián)鋪淼拇蠓?，嫣然心中有些震動，她懷疑，此人說是試探，但是試探的并不是他們之間的實力，而是……而是在試探她的底。

    這讓嫣然陡然直接覺得，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還是，對方到底是什么來頭。

    嫣然思緒轉(zhuǎn)動，猛然收回了即將轟出的九州大法，正要以從九空剎得到的功法還擊。

    就在這時，整個空間忽然吹拂過一陣風(fēng)，微風(fēng)輕輕，偏生吹去了所有的躁動和沖勁，冥冥似乎都在此刻靜了靜。

    于是，連穩(wěn)坐在大殿上的翁成益也陡然在大殿外，陸翰翮還蒙著，那些長老像是感知到什么，驚愕至極的看向九空剎上空。

    天空中的大戰(zhàn)像是被定格在原地，下一刻，嫣然感覺自己與對方的大法被輕飄飄的風(fēng)散去，他們的光影在虛空中聚集，凝聚成他們本來的模樣。

    眼前，對方已經(jīng)在虛空中緩緩跪下了。

    嫣然還有些懵然，卻不想一瞬間，翁成益就出現(xiàn)在了更高處，恭敬禮身，“恭迎上使回宗。”

    整個九空剎更靜了，帶著隱隱驚懼，唯有大殿上的長老們發(fā)出禮見之聲。

    而陸翰翮瞪大眼睛，眼睛里又是驚恐又是驚喜，矛盾極了，他第一時間躬身見禮，卻沒有穩(wěn)定目光，來回探看，似乎在尋找躲藏地點。

    嫣然抬眸看著，便感覺到些許銀光鋪下，大抵這神光過于冷厲，使得嫣然目光觸之一瞬都只覺得窒息，像是渾身的力量都已經(jīng)凝固了。

    她被迫低下頭，只能在余光間，看見有人影負(fù)手從高空中一步步走來，不，不止一人，后方還跟著一個女子，那一身輕裙看起來有些面熟，但大抵是壓迫讓她的思緒有些斷檔，竟然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回憶起來。

    “應(yīng)溟上使?！蔽坛梢婀Ь吹暮傲艘宦?。

    嫣然心中一咯噔，這個名字讓她心中驚懼直沖紫府，在九空剎七千年的時間，她聽過太過關(guān)于應(yīng)溟的事跡，那是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冷血弒殺之事。

    偏生九空剎中的人提及時，雖也懼怕，卻更覺得無上榮光和崇敬。

    還有陸翰翮，這位陸家少主，提及應(yīng)溟之時，甚至恨不得直接跪下介紹。

    “嗯?！?/br>
    冰冷而傲慢的聲音從上方飄下，沒有停頓，直接掠過了對方，徑直往大殿去。

    翁成益本想跟在后面，但腳步轉(zhuǎn)而頓住，突兀的看到應(yīng)溟身后跟著一個女子，氣勢并不遜于他，最關(guān)鍵的是，這女子的氣質(zhì)與應(yīng)溟有幾分相似，都是帶著傲慢與冰冷，但比之應(yīng)溟更多幾分張狂。

    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物，不過，翁成益也沒有過于驚訝，當(dāng)年跟隨在應(yīng)溟的左膀右臂在東皇墓中隕落，應(yīng)溟身后跟著其他人也是正常。

    大抵是他打量的目光超過了一息時間，那女子的目光如冰刀般落下，氣勢十分不好相與，話語雖然客氣，卻帶著尚未掩去的高傲。

    “尚未同宗主介紹，本尊林影，還請宗主記下了?！?/br>
    宗主訕笑，“是老夫遲鈍，老夫翁成益?！?/br>
    說著轉(zhuǎn)身疾速跟在應(yīng)溟身后，應(yīng)溟對于他們之間的沖突不放在眼里。

    而嫣然大抵是離得近些，驟然聽到了那聲略帶耳熟的名諱，些許的詫異，在九州，也曾經(jīng)有這么一人，一劍破萬魔，一劍震萬魔，著實知名的很。

    當(dāng)年嫣然也想要見識見識這位林影上人的風(fēng)采，奈何一直沒有機(jī)會，掩月尊者卻是說，她已經(jīng)見過了，不用失望。

    但彼時嫣然很是不理解，追問掩月尊者，問及這個林影上人究竟是誰，掩月尊者卻是掩嘴輕笑，點了點她的眉間，似乎還在斥她一點不懂觀察。

    總之，直到最后，嫣然都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思及掩月尊者，音容笑貌，嫣然那點對于同名的詫異也褪去了，只能神色黯淡的低著頭，恭敬迎著這兩個可能會讓整個九空剎翻天覆地的人。

    就在這時，那自稱林影的人忽然在她身邊頓了頓，嫣然低垂著頭，只看見那一身淡紫的衣擺。

    下意識地微微抬頭，便接上了對方低眸的注視，那注視目光中還帶著一絲笑意。

    嫣然一瞬間覺得古怪，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卻見對方指尖微微一點，隔空一點波瀾，一縷金光直接掠向她，嫣然身體一震，剛才與那人打斗的消耗盡數(shù)恢復(fù)，而真正讓她怔在原地的，是這力量的熟悉感。

    嫣然瞪大雙眼，而人已經(jīng)掠過她，跟在應(yīng)溟身后遠(yuǎn)去。

    她盯著，一時間，竟……竟只能努力藏住心中的激動，還有說不清的困惑和擔(dān)憂。

    大殿上方百丈，幾位長老躬身讓路，應(yīng)溟沒有出聲，只一步邁出，原地消失，眾人也跟著消失，再出現(xiàn)，便是大殿之上，之前翁成益不敢坐下的席位，應(yīng)溟站在前方，外袍因為轉(zhuǎn)身而無風(fēng)一動，驟然鋪展，猶如囊括整個九空剎。

    他于寶座上坐下，面無表情，卻是不怒自威。

    林影代替了翁成益之前的位置，翁成益卻一言不吭，站在了原本的位置。

    下方眾長老拱手見禮，“恭迎上使歸宗，上使仙福永恒?！?/br>
    應(yīng)溟微倚著寶座，指尖敲了敲扶手，算是應(yīng)了。

    翁成益終于忍不住激動，轉(zhuǎn)身恭敬向應(yīng)溟，低聲問詢，“上使，晚輩聽聞禹余境賜下的消息，您已經(jīng)是……”

    應(yīng)溟掀起眼皮，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身上，翁成益立刻止住聲音，轉(zhuǎn)而更加激動地跪在地上，“恭祝上使得證天人！”

    之前沒有得到消息的眾長老更是驚訝，那喜色驟然在面上浮出來，一時間只顧著向上首恭祝。

    翁成益又上前問道，“上使，可要九空剎為您主持天人大典？”

    他試探著問道，對修行者來說，每一次晉升都是艱險，但晉升便意味著實力更上一層樓，昭告天下，那是威懾，那是實力的彰顯。

    但應(yīng)溟目色冷沉地落了下來，“要何大典，本尊的境界是需要大典昭告才能夠彰顯的？”

    他話剛落，翁成益和眾元神便徑直跪在地上，速度之同步，像是大家都預(yù)料到并且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而在旁邊，招凝以林影模樣示人，此時此刻，大抵有幾分憋不住笑意，垂眸了幾分。

    “上使萬年前便是禹余境萬法使者，如今晉升天人，更是九洲至高，無人敢質(zhì)疑。”翁成益恭維道，“九空剎聽令于上使，但憑上使吩咐?！?/br>
    大殿中安靜些許，應(yīng)溟的目光向前挪去，落在嫣然和另一人身上，嫣然只感覺那目光比她的冰霜之法更加寒涼，那是一種刀架在脖子上、命懸一線的寒意。

    嫣然下意識地恭敬見禮，“拜見應(yīng)溟上使?！?/br>
    以應(yīng)溟的視角，當(dāng)然不會理會一個剛剛晉升的元神，更何況在九空剎并未見過，只是隨口一問為首者，“適才是怎么回事?！?/br>
    翁成益說道，“稟應(yīng)溟上使，是為了時墟的名額，我等收到消息，要將名額收攏，兩位天驕都想爭奪這一名額，故而提前讓他們試一試。”

    提及時墟之時，翁成益心中也聚著疑惑，試探著上前一問，“上使，不知道時墟的消息可是真的?！?/br>
    含糊一問，但是嫣然耳朵豎得很尖，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在說想要剝離時墟之事，心中不由的泛起緊張，可是她更加明白，在座大能面前，特別是已經(jīng)是天人的應(yīng)溟面前，她不能有任何的異動。

    “此事又怎會空口一說。”卻不想應(yīng)溟回答的很是干脆，甚至還提醒道，“驅(qū)逐九州一事，本尊認(rèn)同。不用削減名額了，我九空剎也不是畏縮之輩，不如便先遣一試。”

    翁成益也是一驚，不明白其中含義，可是心頭又顫抖著，只能聽命，便跪下領(lǐng)命，而眾長老都跟著跪下。

    唯有嫣然因為這樣的話而愣在當(dāng)場，她全身冰涼，只覺得深處在萬古冰窟之中，難道九州就這么完了嗎？

    她想要去向招凝尋求確認(rèn)，可是又害怕被應(yīng)溟看見將招凝暴露出來，直至最后，竟然忍耐著，循著眾人一般的姿態(tài)，緩慢跪下，這一步步的跪下，就像在刀割自己，疼的嫣然心口厲害，周身的神光都似要暴走了。

    招凝訝異嫣然的表現(xiàn)，雖然嫣然剛才的遲疑讓嫣然自己險些脫穎而出，但當(dāng)時只有招凝和應(yīng)溟注視著，嫣然并不會暴露。

    直至此刻，招凝才真正的感受到，嫣然真的在七千年的時間中將當(dāng)年的責(zé)任承擔(dān)下來，她并不是掛在嘴上說說而已。

    “行了，休要耽擱?！睉?yīng)溟向后倚去，姿態(tài)慵懶，“按以往慣例，本尊來拜會先祖?！?/br>
    應(yīng)溟是九空剎走出，得的是九空剎傳承，而九空剎的列祖列宗都置于九空剎地墓之中，無論應(yīng)溟如今是何境界，只是應(yīng)該來告慰列祖列宗。

    翁成益自是意識到了，便恭敬道，“屬下立刻引應(yīng)溟上使前往往生地宮?！?/br>
    應(yīng)溟起身，目光往招凝處垂下一眼，招凝會意，并未異動，只是同眾長老一般恭送。

    應(yīng)溟身影散去，翁成益緊跟著離開。

    大殿靜了許久，應(yīng)溟留下的威懾散去，諸長老這才低聲交談著剛才得到的信息，有激動，有驚懼，有興奮，也有畏縮。

    甚至連招凝離去都不曾知曉。

    招凝落在這九空剎的最高處，眺望這傳承了幾百萬年的龐大宗門。

    九空剎，九空剎，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又和當(dāng)初九洲通道突然出現(xiàn)的人到底是何關(guān)系。

    第397章

    九空剎坐落在咸州海域, 靠近沈洲仙羅群島。

    這片海域都由九空剎占據(jù)，百萬年間，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宗門的巧奪天工, 使得九空剎呈現(xiàn)出非同于外界的瑰麗與壯闊之景。

    整個空間是出浩瀚之相, 祥和氣運在九空剎中翻騰，如同云霧, 如同大浪, 陪襯著恢宏大殿，托呈著庭閣樓臺, 像畫中仙境。

    明明是在海域上，但向下三萬里, 向上十萬里，九空剎建筑錯落而建。

    海水在九空剎邊緣形成下沉之勢，是海中瀑布, 形成天譴。

    海域一片片割裂而出, 或懸停在某大殿一側(cè)做景，或連接兩方地域做水路, 夢幻且玄異。

    一卷水浪如龍，從深處涌上來, 繚繞著轉(zhuǎn)過跨越兩處的空中長廊, 落在長廊的另一端的水瀑仙臺上, 浪匯入水瀑中, 呈現(xiàn)出幾個交談的人影, 他們彼此熟絡(luò)，都是九空剎的弟子, 有著身為遠(yuǎn)古宗門的驕傲與自得。

    招凝仿若能看見，當(dāng)年遠(yuǎn)古之時禹余九重天的盛景, 又或許這些對于當(dāng)年的禹余九重天并不算什么。

    就在這時，招凝身后忽然傳來聲音，“招……林影尊者?！?/br>
    招凝轉(zhuǎn)眸，見是嫣然在后方站著，幾分小心翼翼，以及從大殿上就沒有掩蓋去的惶恐。

    她朝招凝一禮，目光緊盯著招凝，想要上前尋求安全感，又害怕這里都是九空剎之人的視線。

    但招凝淡淡一笑，無形的風(fēng)在周遭浮蕩開，站在這最高處，無人能夠察覺招凝的結(jié)界，除非……

    招凝垂眸，皓空天尊可沒有那般閑心思注視著九空剎。

    “嫣然，你在害怕？”

    招凝說道。

    聽到招凝以本來的聲音喚著她，嫣然再也難以忍耐，幾分激動幾分慌張，“招凝，你聽到了，那什么上使，居然同意禹余境的做法，他也想要將整個九州變成飼魔之地！他們是真的，他們簡直不把九州生靈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