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封禁的上清天道種？”

    “是。”

    湛雪旋也知道上清天與九重天兩天之間的恩怨都來自于上清天道種，她更是能猜到，招凝的殺意便是為了毀去上清天道種的。

    就在這時，湛雪旋忽然朝招凝跪下了。

    招凝漠然低眸看她，她知道湛雪旋求什么。

    湛雪旋道，“招凝尊者，我知道上清天道種罪無可赦，我們也受夠了上清天暴戾狂躁的天地靈氣和無常的天道。但，招凝尊者，您之前也說過，天人之下的普羅大眾是沒有權(quán)利選擇的，他們是被道種裹挾的無辜者，求你給他們一線生機(jī)?！?/br>
    招凝注視著她很久，久到殺意要凝成實質(zhì)，直到最后，她還是閉了閉眼。

    “你說?！?/br>
    湛雪旋膝行幾步靠近，“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將沒有受到天魔侵蝕、心性純粹的幸存者通過斬天之路融入九重天去，接受考驗的幸存者不會禍害九重天的。”

    道種毀滅，整個風(fēng)銘大陸都會跟著崩碎，天地生靈失去源天庇佑，就會成為寰宇飛灰。

    許久，許久，招凝都沒有回應(yīng)。

    翊老也在旁邊跪下了，“招凝尊者，老朽知道您不凡，我們不會阻止您毀滅上清天道種，只求您給一絲憐憫給上清天這些無辜的普通修行者”

    招凝忽然掠過一絲自嘲的笑。

    湛雪旋和翊老同時叩首，遲遲沒有起身，一定要等招凝一個回應(yīng)。

    招凝再看這負(fù)云山。

    她道，“可以。”

    二人喜極而泣。

    但招凝卻又道，“但如若他們走不出時墟，便是他們自己的命?！?/br>
    湛雪旋和翊老知曉，她不允許這些人直接進(jìn)入九重天，這是最后的底線，無論他們是否無害，他們都是上清天之人，九重天被上清天之人混亂太多次了。

    對于二人，這也足夠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處理。”

    他們轉(zhuǎn)身就要走，卻在這時，感受到后背光亮，是屬于曜日的力量，他們腳步頓下，錯愕看去，卻見招凝手上托著“曜日”，那是光繭，繭的中央，有三足神鳥的影子在其中游走著。

    繭里有聲音傳出來，“招凝……招凝尊者，我一定好生生照亮這風(fēng)銘大陸，求求您放過我吧。”

    招凝沒有回應(yīng)，將光繭舉起，繭上的金色光線漸漸剝開，那光亮越來越亮，連再次逼近的黑暗都退縮了半里。

    金烏猛然從其中鉆出來，向高空飛去，興奮的大喊著，“哈哈哈，我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

    它攜帶著太陽之力，游走在高空，驅(qū)散了高空中的黑暗和天魔，它越走越遠(yuǎn)，像是當(dāng)真要再次逃跑了。

    招凝與湛雪旋等人都注視著，直到最后，金烏到底還是畏懼于招凝，飛了回來，并且落在負(fù)云山頂上。

    它的聲音傳下來，“您，您放心，我不跑了，我就在這里點亮風(fēng)銘大陸?！?/br>
    太陽之力穩(wěn)定了，光華向整個風(fēng)銘大陸普照，驅(qū)散了風(fēng)銘大陸許久未散的陰霾，連天魔和詭物業(yè)暫時退避。

    但，招凝卻并沒有回應(yīng)金烏，而是抬手一握，金烏感覺自己被扼制住，那殺意絲毫沒有掩蓋。

    “為……為什么？”

    金烏大喊著，“我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留在這里了嗎？”

    但沒用的，殺意一點一點剝離金烏的意識，留下它殘存的太陽之力。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我！”它憤怒大喊，“我本沒有錯，是九重天和上清天逼我逃離，你說什么大道包容，你也和那些可惡的天人一樣?。?！”

    “還是你是想把對于上清天無法發(fā)泄的憤怒轉(zhuǎn)移到我身上?。。　?/br>
    這樣的誣蔑之語像一盆黑水澆下來，但招凝卻仍舊是平靜。

    “你說的對，是九州對不起你金烏，而你與上清天也沒有什么契約，你想逃離情有可原?！?/br>
    她緩緩說著，伴隨著她逐步扣緊的封鎖。

    “但，當(dāng)年第七重天，你可笑的報復(fù)，必須付出代價！”

    金烏說不出話了，彌留之際，它恍然想起當(dāng)年，當(dāng)年被釋放，它猖狂離開九州，直到看見第七重天的廝殺，看見那宛若神靈的小姑娘，它知道殺不了神性的招凝，于是，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奄奄一息的應(yīng)龍。

    掌心一攏，金烏的意識完全潰散，只余下它的本源太陽之力，繼續(xù)普照著大地。

    湛雪旋和翊老驚呆了，湛雪旋看著招凝，她經(jīng)歷過九州和上清天，知道這兩界生靈都沒有資格殺金烏。

    湛雪旋忽然在想，也許招凝并不是完全仁善的，她包容且透徹，宛若九天神女代掌天道，不會為個人仇怨而殺戮，不會為個人利益而爭奪，但那是因為未到底線。

    可湛雪旋沒有恐懼，反而覺得輕松了，因為，這時候的招凝好像更像個人而非神了。

    招凝轉(zhuǎn)身看他們，兩人同時行禮，他們知道這么做是為了加速，天魔和黑暗詭物會耽誤他們的行動。

    招凝道，“金烏意識崩散，太陽本源沒有再生之力，百年之后，力量耗盡，風(fēng)銘大陸會徹底陷入黑暗?！?/br>
    “是。”他們明白招凝的意思，“我們必在百年之內(nèi)完成?！?/br>
    說著，兩人的身影化作流光而去。

    招凝沒有離開，她就盤坐在負(fù)云山下。

    當(dāng)年錦和天尊最后的意識碎片墜入到風(fēng)銘大陸，并沒有即刻寂滅，她復(fù)生在了一個小女孩身上，借她的天賦修行，繼續(xù)尋找著藏在風(fēng)銘大陸中的道種，她找到了，同時找到了，還有兩份落入上清天的太易河洛劍陣。

    直至如今，招凝才明白，太易河洛劍陣并非九重天的劍陣，是種道者從大禹帶來的先天太易之陣。

    可誅天，便是終結(jié)道種之意。

    但這只是其一，完整的太易河洛劍陣，關(guān)鍵在于“先天太易”。

    然而太易河洛劍陣為殘卷，錦和天尊便耗盡最后一絲天人之力，將沉寂在風(fēng)銘大陸的道種封禁，負(fù)云山因此而成型，這樣也讓這片風(fēng)銘大陸在九重天背面沉寂了四百萬年。

    直到十萬年前，風(fēng)銘大陸的修行者因為無法晉升天人而試圖離開風(fēng)銘大陸。

    陸家便是其中之一，他們知曉還有另一方九重天的存在，試圖聯(lián)系皓空天尊，卻因為封禁被隔絕了。

    于是，鋌而走險，在負(fù)云山頂撕開了風(fēng)銘大陸的地膜。

    他們聯(lián)系上了皓空天尊，也帶來了天魔。

    招凝忽然一震，她神識抽離負(fù)云山，猛然看向天空，意識中感應(yīng)到從天魔巢洞府中傳來的消息，說從天魔巢窺視域外，數(shù)道光華墜向九重天背面，怕是……天人隕落。

    到底是不是天人隕落誰都不清，但招凝看見了數(shù)道通天光華碰撞，猶如極光撕扯著天空，倏然間，有一道清淺流光驟然向風(fēng)銘大陸墜落，緊接著又有一道流光墜下。

    湛雪旋倏然出現(xiàn)，急匆匆而來，“招凝尊者，不對勁，那墜下的流光中似乎是九重天天人?！?/br>
    正巧有一道流光墜到湛家附近，彼時，他們正在做最后幸存者的試煉，這般墜落，讓湛雪旋還以為上清天道種蘇醒了，只是再一探，那天人余威震得湛雪旋直接被甩飛出去。

    她讓翊老將護(hù)宗大陣開啟，飛速去尋招凝，九重天天人的出現(xiàn)，必是有什么重大之事。

    但她甫一落下，還沒等到招凝回應(yīng)，便看見天空又有兩道光華向下墜來，其中一道光華銀光淺淡，似曾相識。

    下一刻，招凝的身影便消失了。

    湛雪旋追了一段距離，便停下了，另一道光華虛空變化范圍，竟直接朝負(fù)云山而來。

    金色流光疾升到高空，托起銀色光華，下墜之勢緩了幾分。

    光華中，招凝環(huán)抱著秦恪淵，見他意識渙散，元靈微裂，似要崩碎。

    “師叔，你不能有事……”

    秦恪淵借著招凝的支撐，強(qiáng)行提起了一絲意識，法力恢復(fù)rou身損傷，將溢散的神魂靈光吸噬回去。

    他睜開眼，望向招凝，似乎能感知到招凝許久之前的痛哭。

    他伸手，指腹抹過她臉頰上早已不存在的淚痕，“沒事的，還撐得住。”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而且，招凝好像耳邊又聽見，前世的自己疑惑的說著，“你看起來好像大限將至。”

    很多話堵在嘴邊，不知該如何說，只剩下眉間凝重的“川”字。

    但此刻，另外兩道流光都已經(jīng)奔向負(fù)云山。

    秦恪淵對招凝道，“成和與皓空反目，恐怕有變數(shù)。”

    招凝怎么也沒有想到，離開九洲不過數(shù)十載，這幾人竟直接反目了，但這對他們來說，應(yīng)該算是好事。

    其余的話無需再多說，他們亦化作流光追著而去。

    甫一在負(fù)云山落下，便見三位天人，皓空天尊、弼建天尊和成和天尊，且他們的狀態(tài)狼狽不已，法力消耗很多，修為甚至都跌了些許，想來是在此之前有過一場大戰(zhàn)。

    皓空天尊狀態(tài)比秦恪淵還差幾分，他支撐地面站起來時都搖搖晃晃，盯了幾人一眼，轉(zhuǎn)而向負(fù)云山走去。

    但卻聽成和天尊一聲大喊，“皓空，你休想！”

    說著，牽引大道之力束縛住皓空天尊，皓空天尊像是脫力了，沒有辦法第一時間避開或者打碎他的攻擊。

    他只緩緩轉(zhuǎn)身看向成和天尊，帶著古怪的笑，“成和，你為什么要阻攔本尊，負(fù)云山便是最后的上清天道種封禁之地，你不是想要真相嗎？這不是將真相坦白于你嗎？你是不信本尊？”

    成和天尊厲聲，“皓空，你到現(xiàn)在有何信任可言。原來你也是上清天之人，本尊還以為你切斷上清天源天牽連，已經(jīng)徹底不問上清天，卻沒有想到，你藕斷絲連，連當(dāng)年九天神宮都騙過了，將那么多上清天的人都引入到九重天?！?/br>
    “本尊就說，當(dāng)時驅(qū)逐九州之事，為何那么多人支持，感情本尊不過是在為你們做嫁衣！說什么重塑新的源天，自己掌控三千大道，直接合道寰宇，其實都是鬼話??！”

    招凝不曾想到成和天尊這般憤怒，當(dāng)年前往時墟，成和天尊不出現(xiàn)，招凝便覺得奇怪，他似乎對這樣的結(jié)果很是意外。

    弼建天尊卻諷刺道，“成和天尊，你從禹余境為此事爭執(zhí)到域外，再從域外進(jìn)入這最后的上清天。本尊卻是沒有懂，你到底是何意。驅(qū)逐九州，重塑新天，不都是你想要的嗎？不都是我們的共識嗎？”

    “你閉嘴！弼建！”成和天尊怒罵道，“你這個從頭到尾都是上清天血脈的人沒有資格說話！別以為本尊不知道，當(dāng)年三十六天驕進(jìn)時墟，你那嫡系也是帶著任務(wù)進(jìn)入時墟的，為的就是傳聞中，九重天道種氣息！”

    成和天尊說的是當(dāng)初被他們斬殺在天魔巢洞府的簡家人。

    “你們當(dāng)真是為了重建新天？我看，你們就是為了喚醒上清天道種！重塑上清天！”

    成和天尊惱怒至極，他有一種被上清天耍了幾百萬年的感覺，那種憤怒讓他只想殺了這些人。

    招凝聽著越發(fā)古怪，成和天尊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看了一眼秦恪淵，他在趁此機(jī)會快速恢復(fù)。

    大抵知道招凝疑問，抬手在招凝掌心寫下幾字，“四神獸?！?/br>
    事情還要回到白虎正位。

    白虎正位并不是悄無聲息的，驚動了成和天尊，成和天尊本就質(zhì)疑禹余境當(dāng)初眾天尊的立場。

    察覺到白虎，他本想將白虎碾碎，卻沒有想到被白虎的意識侵入，于是，兩方意志共鳴，成和天尊忽然明白，上清天并未毀滅，上清天道種亦未消亡，而四百萬年間，有許多上清天天驕滲透進(jìn)九洲。

    他甚至連白虎都不處理了，當(dāng)場大怒。

    “皓空！”

    他要去找皓空天尊算賬，卻被刻意盯著他的弼建天尊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