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如?遭雷擊：“阿瓷？！”

    蕭沁瓷把?帷帽戴好，并沒?有?理會她，只當(dāng)?作個陌生人，視若無睹地過去了。她雖然幫過蘇晴，但也不想同她們家人有?牽扯了，更何況又是?如?今這種時?候。

    留下蘇晴疑神疑鬼，覺得是?自?己眼花，但見了同樣跟在蕭沁瓷身后出來的蘭心姑姑便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真的是?蕭沁瓷。

    “蘭心姑姑！”她急忙叫住蘭心。

    蘭心也是?一愣，繼而臉色大變：“四娘子。”

    “蘭心姑姑，你——”

    蘭心哪敢同她說話，含糊了兩句便急急忙忙地追上?蕭沁瓷。

    蘇晴也沒?了吃飯的心思?，匆匆回家便找到她母親要問蕭沁瓷的事，人不是?好端端地在宮里嗎，怎么就在宮外出現(xiàn)了呢，況且她可沒?聽錯蕭沁瓷身邊臉生的幾個婢女都叫她夫人。

    她回去的時?機(jī)也不巧，正碰上?林姨娘帶著蘇善婉來她母親那里商量蘇善婉的親事。

    “怎么這么急躁，”蘇夫人一見她那毫無規(guī)矩的樣子便忍不住皺眉，“一點閨秀的樣子都沒?有??！?/br>
    蘇晴撒嬌：“這不是?想見母親嘛?！?/br>
    蘇夫人對這一套受用，臉色便緩和了些，又繼續(xù)說起?先前的事。蘇晴等她們說完，又聊了幾句閑話，這才試探性地開口：“母親，說起?來我上?次好像聽你和父親說姑母有?旨意讓蕭沁——就是?玉真夫人歸家，有?這回事么？”

    她話音剛落屋里眾人便神色各異。

    蘇夫人冷了臉：“你從哪里聽來的，沒?有?這回事。”

    “可——”她今日分明都見到了蕭沁瓷！蘇晴一激靈，想起?聽到那樁事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一直以為或許蕭沁瓷會很快回來，但后面卻再沒?聽過風(fēng)聲，父親和母親說起?的時?候也是?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她想到一種可能，脫口而出，“你們不會把?她送人了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多半是?她父母偷偷把?蕭沁瓷送給某位權(quán)貴做了外室，反正一個先帝舊人，沒?什?么人關(guān)心，更沒?什?么人見過，隨意編個染病身亡的事就能糊弄過去，最后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蘇夫人當(dāng)?即黑了臉，送走林姨娘和蘇善婉之后便開始訓(xùn)斥她：“都是?已經(jīng)定親的人了，你這個聽墻角的毛病改不了，口無遮攔的毛病也改不了，當(dāng)?著旁人的面，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那是?什?么話？！”

    蘇晴撇撇嘴：“我就是?問一問，又沒?說錯?！彼穯?，“你們是?不是?把?她送人了，我今日碰見她了，她就跟沒?看見我一樣……”

    蘇夫人驀地抓住她：“你看見蕭沁瓷了？真是?她？”

    蘇晴點點頭：“不會認(rèn)錯的，蘭心姑姑也在呢，還有?幾個我不認(rèn)識的下人，母親，你們到底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蘇夫人仔細(xì)問過當(dāng)?時?的情況，沉了語氣：“這件事你不許再問，也不許告訴別人你見過她?！?/br>
    蘇晴見狀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當(dāng)?下便不敢置信地說：“你們怎么能這樣？”

    “不許再問，”蘇夫人見她還是?這么天真，又恨自?己把?女兒?寵成了這副模樣，當(dāng)?下便說，“去小佛堂跪著，沒?我的命令不許起?來?！?/br>
    蘇晴還想再鬧，就被?她母親身邊的大丫鬟請出去了。

    ……

    蕭沁瓷不知道蘇家起?的風(fēng)波，她也沒?把?今日見過蘇晴的事放在心上?，她眼下有?更緊要的事情擔(dān)心。

    自?從那日她給皇帝提過那人就是?沖著他來的之后，皇帝便命人去查了，但這事也不好查，一來這種買賣原本便謹(jǐn)慎，倘若真如?蕭沁瓷所言便不可能是?近期發(fā)?生的事，二來那人來長安也有?數(shù)月之久，很難再追尋到蛛絲馬跡。

    倒是?從另一個方面比較好查起?，那就是?誰會知道當(dāng)?日蕭沁瓷出逃的事。

    蕭沁瓷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身邊的人，但是?蘭心、祿喜還有?那幾個宮女太監(jiān)都一一查過了，沒?有?異樣。蕭沁瓷又把?目光放在了行宮，連程伯和蘇家、太后那里她也沒?放過，仔細(xì)梳理著其中?有?嫌疑、有?能力這樣做的人，又讓人密切監(jiān)視著幾個她懷疑的對象。

    ……

    天不知不覺地黑下去，小巷里沒?點燈，漆黑一片，又時?不時?有?黯淡的月光照下來。蕭沁瓷倉促地跑在巷道間，地上?有?張牙舞爪的影一直在跟著她，如?影隨形。

    她覺得身上?很重，也黏稠，她越來越害怕，拼命地往前跑，想逃開暗影里窺伺她的東西。

    但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頸，熱的、黏稠的，像血。

    “抓住你了?！蹦侨颂ь^，露出一張被?血污覆蓋的臉。

    蕭沁瓷猝然從夢中?驚醒，醒來才發(fā)?覺臉上?溫?zé)岬挠|感不是?錯覺，面前的人摸了摸她的額頭，嗓音淡淡：“怎么在這里睡，不怕著涼？”

    她陡然顫了一下，重重打開了那只手。

    那種有?人在側(cè)窺伺的感覺揮之不去，讓蕭沁瓷起?了一身冷汗。

    皇帝摸著她額頭，觸了一手涼汗，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蕭沁瓷做噩夢了，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天她還是?這樣難安：“又做噩夢了？”

    “嗯，”皇帝在她身邊便讓人覺得安心，蕭沁瓷忍不住對著他傾訴，“夢到有?人一直在追我?！?/br>
    對要害她又有?能力這樣做的人蕭沁瓷始終理不出個頭緒來，總是?睡不好，一睡著夢就追上?來，讓人不得安寧。

    皇帝顯然也想起?了她夢到的會是?什?么事，把?人攬進(jìn)懷里輕聲安撫：“都過去了?！?/br>
    “可我還是?會夢到?！笔捛叽烧f，“有?時?候夢見了就感覺怎么也醒不過來?！?/br>
    “夢都是?假的，”皇帝聲音不大，“別怕?！?/br>
    但又怎么可能是?要自?己不怕便能不害怕的呢。她靠在皇帝懷里，恍然真的安心許多，想了想，問：“陛下，你以前是?不是?殺過很多人？”

    她想起?初見天子的時?候，他甚至就在她面前殺了人，劍尖上?染了嫣紅，那時?她的鎮(zhèn)定自?若大半也都是?強(qiáng)裝出來的，如?今想起?來恍如?隔世。

    “嗯。”這種事皇帝不欲對蕭沁瓷多說。

    “你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害怕嗎？”

    “已經(jīng)過了太久，不記得了?！被实鄣溃_實已經(jīng)不記得了，“別想那么多?！?/br>
    他知道如?今對蕭沁瓷最好的做法就是?讓她別再去想起?這件事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所有?事，這樣隨著時?間過去她自?然也會慢慢淡忘。

    “哦?！彼鋈坏?，“我第?一次見陛下的時?候也很害怕?！?/br>
    皇帝垂眼：“第?一次，什?么時?候？”

    “陛下不記得了嗎？”蕭沁瓷道，“就是?先帝駕崩，楚王謀反那夜，陛下執(zhí)劍自?清涼殿外來?！?/br>
    說的是?那件事，原來她對自?己的第?一印象是?那樣的?；实圯p聲問：“你怕嗎？朕卻沒?看出來。”

    “怕，”蕭沁瓷低低說，“當(dāng)?時?真是?怕極了，不過是?強(qiáng)撐著罷了。”

    “——以后不會讓你害怕了。”皇帝默了一瞬，道。

    第97章 秋千

    蕭沁瓷不置可否, 只要他還是天子一日，那種怕就只會根深蒂固，無?非是怕多怕少的問題。不過這些話?也沒必要說, 蕭沁瓷想起來他逼自己?彈琴，便說：“你那時還逼我撫琴?！?/br>
    “你不也騙了朕說你不會奏《朝天子》嗎？”皇帝忍不住道。

    蕭沁瓷一愣：“陛下怎么知道我騙了你？”

    皇帝沉默, 再說下去就得再提起一些讓他不想提起也不想讓蕭沁瓷想起的?人和事，他有心轉(zhuǎn)移話題：“你今日碰到蘇家姑娘了？”

    蕭沁瓷知道他在轉(zhuǎn)移話?題，她聰明，略想一想便知道皇帝會是如何?耿耿于懷，但如今她和皇帝關(guān)系尚可，便也順了他的?意，不提那些說起來會讓兩個人都不愉快的?事。

    只是——蕭沁瓷皺眉：“陛下又讓人把我的?行蹤事無?巨細(xì)地告訴你？”

    她知道皇帝的?控制欲強(qiáng)烈，卻?受不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監(jiān)視之下。

    皇帝嘆口氣：“我沒有, 只是想知道你今日做了些什?么, 宮人回稟時無?非也就是說你去了哪里吃飯，又逛了哪些地方, 遇到蘇家姑娘的?事有些特?別，她們便特?意提了提?！?/br>
    蕭沁瓷仍是皺眉：“我不喜歡做什?么事都有人告訴你，以后不許這樣做。”

    “你難道不想知道朕每日做了些什?么嗎？”

    “不想, ”蕭沁瓷淡淡道, “無?非就是批奏折、看文?書, 還能有什?么新奇的??！?/br>
    她這樣一說皇帝便氣悶起來, 聞言忍不住揉了揉她, 道：“是，朕的?日子千篇一律, 你倒是逍遙快活得很。”他認(rèn)真思索起先讓蕭沁瓷回御前去的?打算，只是他先前提起時已經(jīng)被蕭沁瓷拒過一次了, 皇帝便沒有勉強(qiáng)，覺得讓她如尋常少女一般去吃喝玩樂也挺好。

    蕭沁瓷便說：“我從前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以后回了太極宮也沒有這樣的?日子了，當(dāng)然得趁現(xiàn)在多看看。”

    “你要是想出宮，便能隨時出來，左右都是你說了算?！被实蹧]想過拘著她，她這個年紀(jì)的?姑娘，正該是愛玩的?時候，蕭沁瓷從前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今后也該把以前的?份一起補(bǔ)回來。

    “話?說得好聽，我要是真隨心?所欲，陛下就該頭疼了?！笔捛叽蓪λ?話?都是聽聽便罷了。

    他們又說了會兒?話?，皇帝想起她遇到蘇晴的?事，不知道她遇到的?是蘇家哪個姑娘，倒是想起他們上次上元節(jié)時蕭沁瓷為其出頭的?那個姑娘，他不知道蕭沁瓷還惦不惦記，只從未聽她提起，不由得問：“你還記得上元節(jié)那樁事嗎，回去之后齊趙兩家的?婚事便告吹了，把大長公主氣得夠嗆?！?/br>
    也怕得緊，專程來過宮里替趙磐告罪，他安撫了兩句，讓大長公主別放在心?上，便將人打發(fā)了。

    蕭沁瓷沒想到他這個做皇帝的?這樣閑，連侄子告吹的?親事都還打聽：“您這樣閑嗎？這種事都知道?！?/br>
    “朕是為了誰？”皇帝吃力不討好，反要被她數(shù)落，“還不是因為你?！?/br>
    蕭沁瓷戳了他一下：“自己?想知道可別打著我的?名頭，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br>
    皇帝無?奈，當(dāng)初是誰當(dāng)眾給趙磐沒臉的?，蕭沁瓷不待見他都快寫在臉上了，分明都記著此事呢，如今又說不感興趣，但他只能順著：“是，是朕想說給你聽。”

    皇帝拿起了她掉落在榻上的?那本?書，問：“睡不著就看書么？”

    “不是，”蕭沁瓷奪過來，有些窘迫，“我沒找到扇子，拿來扇風(fēng)的??！?/br>
    “熱？”皇帝看了一眼?被他放得遠(yuǎn)遠(yuǎn)的?冰盤，上頭冒著寒氣。

    “嗯，有些熱，”蕭沁瓷打了個哈欠，懶懶道，“你把冰盤拿近些?！?/br>
    皇帝沒動，他是故意叫人把冰都放得遠(yuǎn)遠(yuǎn)的?，饒是如此蕭沁瓷的?手腳也總是冰涼，一如此刻他觸及蕭沁瓷的?手仍是冰的?。她手腳都冷，體虛畏熱，倒越發(fā)貪起那點涼氣，皇帝在吃食上管得嚴(yán)，用冰這塊也不許她離得近。

    他道：“你該少用些冰?！彼弥潜?書給她扇著，看她困了，便道，“回床上睡吧。”

    蕭沁瓷不動，內(nèi)幃離冰盤更遠(yuǎn)，也更熱：“就在這兒?，這兒?涼快?！彼吭诨实奂珙^，覺得他比自己?更熱才是，“你不熱嗎？”

    皇帝眉眼?不動，道：“不熱?！彼辉S蕭沁瓷多用，自己?當(dāng)然也就陪她挨著。

    “說謊，”蕭沁瓷忽地用手挨了他頸，指尖一層熱汗，“分明就很熱?！?/br>
    她音很啞，帶點天真的?勾人。

    皇帝沉了眼?，看她因貪那點涼風(fēng)靠在自己?肩頭昏昏欲睡，手卻?有意無?意地?fù)芘i后被冠束起的?碎發(fā)。許是因為熱，蕭沁瓷松了衣襟，薄衫松垮的?罩著，露出的?肌膚似瑩潤釉面，透著涼，又隱有薄汗。

    蕭沁瓷不耐熱，身上卻?總是涼的?，觸之如冷玉。

    “不想睡嗎？”他問她。

    “睡不著……”她回得很軟。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絲拂在頸上帶起的?癢，讓她輕輕低吟了一聲。

    就這一聲，忽然讓房里的?氛圍起了變化。

    分明很熱，讓人情不自禁自心?里起了燥意。

    皇帝捉住她指尖，有些拿不準(zhǔn)她的?意思，但蕭沁瓷慣來都是這樣，若有似無?地撩撥，指尖在他掌心?輕輕碰了碰，全然不顧他會如何?心?緒不寧。

    皇帝啄著她指尖親了親，又撥開她頸上纏著的?發(fā)，自己?順著那發(fā)絲沾過的?地方親下去，蕭沁瓷沒拒絕，任他觸著自己?的?耳和側(cè)臉。

    他攏著她，在她耳后流連，唇輕輕碰著，是恰到好處的?溫柔繾綣。

    蕭沁瓷音低低地，伸手環(huán)了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