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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敵國暴君寵幸了 第4節(jié)

    許是站得太久,外頭又冷,韓桃又猛烈咳嗽起來。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袍,想到那件落在偏殿的大氅。罷了,本也是不屬于他的。

    而南宮眾人聽了吩咐,開始緊鑼密鼓地來回搬運(yùn)著,先是要緊的床榻和被褥,被褥又沒有曬過,只能在庭中簡單抖抖,再是裝幔子,運(yùn)桌椅,連著茶具蠟燭火折子都一并搬了過來。

    空青又差幾個(gè)奴婢去旁邊重華宮的太妃住處借了一筐炭火,燒暖了裝手爐里,給韓桃暖手。

    十幾人搬出了浩浩蕩蕩蝗蟲過境的架勢,順著宮道進(jìn)進(jìn)出出,連著重華宮里的幾位太妃都出來看熱鬧,看到靠在墻邊那位玉面郎君的時(shí)候,小聲議論起來。

    直至搬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下來,長英殿主殿總算是像點(diǎn)樣子了,宮燈里的燭火被挑亮,昏黃地映照著廊廡,韓桃看向滿頭大汗的李田等人。

    “侯爺,可還是有什么吩咐?”李田甚至不敢擦額上的汗。

    韓桃掃視過眾人,頓了下,開口道:“你們晚上,落榻何處?”

    “奴才們……?”

    李田與幾個(gè)宦官奴婢們愣住,沒想到韓桃竟還會(huì)關(guān)心他們住在何處。如今天黑了,又是一身的汗,要擦洗要更衣睡覺,地位低些的出宮便罷,像空青和李田這種貼身伺候的,按規(guī)矩住在耳房,可如今耳房也破敗不成樣子。

    “奴婢們今夜有床褥子就可以,侯爺不必記掛?!?/br>
    “倒是侯爺您那被褥還沒曬過,”李田擔(dān)憂道,“怕是味道不好聞?!?/br>
    “無妨?!?/br>
    韓桃慢慢走上臺(tái)階,看向殿內(nèi)燭臺(tái)上跳動(dòng)的燭火。耳房的門窗是漏風(fēng)的,即便和衣而睡恐怕也受冷,他想了會(huì)兒,看向他們?!岸喑兑粡埲熳樱褚古c孤同睡殿中吧。”

    “侯爺,這恐怕于禮不合——”

    “于禮不合的事,孤做多了。”

    韓桃踏進(jìn)門檻,往里走去,幾人面面相覷,只得跟了上來。

    ·

    夜?jié)u漸深了。

    長英殿在熱鬧了一日之后終于寂靜下來,空青在看了眼爐子里剩余的炭火后,吹滅了桌上的蠟燭,四圍就一下暗了下來。

    屏風(fēng)內(nèi),韓桃坐在床邊,望向窗邊灑進(jìn)來的月光,忽然想到趙琨,不知道趙琨此時(shí)是在做什么,如今成了帝王身,當(dāng)是要臨幸妃嬪的。

    想到此處,韓桃眼神一黯,雖然身子很累,卻沒有什么睡意。

    當(dāng)年他哄趙琨說,若是得了他身子,便不能再與旁人行床笫之歡,因此趙琨到了教引婢女教他那事的年紀(jì)后,一直沒有收暖房的丫鬟。南燕宮中因此還傳過這位質(zhì)子不舉的閑話,卻不知始作俑者是韓桃。

    但后來他與趙琨斷了關(guān)系,趙琨,應(yīng)當(dāng)不會(huì)再守那為難人的約定了吧。

    “侯爺要是半夜口渴或是哪里不舒服,盡管喊奴婢。奴婢們都在屏風(fēng)外睡著?!逼溜L(fēng)外,空青小聲道。

    韓桃低低嗯了聲,將棉被往身上扯了扯,片刻后才躺下來。

    他才躺下,就能聞到從被褥上傳來的淡淡霉味,只能不適地閉上眼,又將被子拉低了些。

    呼吸淺淺在枕間輪轉(zhuǎn)著,好在有月光朦朧地照在窗臺(tái)前,殿中還燒著淡淡的暖意。好像這么多年他重新又有了歸處一般,而且是離趙琨如此之近的歸處,不再遠(yuǎn)隔萬水千山。

    韓桃躺在床榻上,漸漸放松過去。

    屏風(fēng)外,空青起身來,四顧見幾人都已睡熟,最終躡手躡腳地披上衣衫出了主殿。

    ·

    “陛下?!?/br>
    她最終穿過宮道,一路來到勤政殿前?!胺A陛下,承恩侯已睡下了。”

    而大殿之上,那位年輕且冷厲的帝王停住了手中的筆。

    “……今日情況便是如此,”空青簡要匯報(bào)完畢,伏下身子行禮,“承恩侯到底是南燕人,邊關(guān)連年征戰(zhàn),宮中仆婢多有父兄上了戰(zhàn)場,一去不返,陛下若不出面,恐怕他們在吃穿用度上會(huì)克扣侯爺?!?/br>
    桌案前,燭火跳動(dòng),趙琨雖然看著手中的奏折,但多少有些心不在此。許久后,他淡淡出聲。

    “長英殿的門窗可修補(bǔ)好了?”

    “只搬了物什,不曾動(dòng)過門窗,但奴婢看房梁瓦片恐怕也有年久失修之嫌,如果不遣營繕?biāo)镜娜藖怼?/br>
    “他既知道自己出不了宮,見不了營繕?biāo)荆瑸楹尾粊韺す讶??!?/br>
    “?。俊笨涨嘁汇?。

    “才跟了不過一日,就為新主子求到寡人面前來,”趙琨隨手將奏折丟在案幾一旁,站起身來,“他可知你如此忠心?”

    空青慌忙低下頭?!芭静桓??!?/br>
    “不過是留你在殿中同睡,你便對他感恩戴德?!壁w琨冷嗤一聲,走下階來,“寡人派你在他身邊,到底有什么用處?”

    “奴婢……”她額間有些冒出汗來。

    沉沉壓勢逼近,她怎知這位主是什么用意,她身為受權(quán)于君的繡使,本職是保護(hù)君王、監(jiān)察百官的暗衛(wèi),今日領(lǐng)命去到南燕皇子身邊,還以為是圣人對這位承恩侯存了防備之心。

    如今怎么隱約有吃醋之意。

    空青再次伏下身子,不敢抬頭?!芭久魅站蛣裾f侯爺,若要修繕殿宇,必當(dāng)……必當(dāng)來尋陛下以求解決之法。”

    “下去?!?/br>
    “……是?!?/br>
    空青悄悄瞥了眼,看見趙琨轉(zhuǎn)身又面無表情地坐回到龍椅之上,雖說是面無表情,卻沒有剛才那般嚇人了。

    她急急退下,殿門重新掩上。

    而大殿之中,趙琨無心再看政務(wù),手心捏弄著半塊竹紋青玉佩,沉沉呼吸著。那玉佩是殘缺的,一看便知是摔裂了剩下的半塊,裂紋處的尖銳部分浸了血,像是被長時(shí)間把玩過,以至于尖處都被磨鈍。

    趙琨緊緊捏著這半塊玉佩,撐著手沒有再做什么。

    求而不得的思潮逐漸洶涌起來,將他裹挾著推往幽微之地,他在這條路上踽踽獨(dú)行太久,只可惜那人,從不領(lǐng)情。

    第5章 可憐的趙狗勾

    韓桃終于睡醒了。

    他已好久沒有睡得這般好,以至于見窗邊天光,聽早鳥爭相啼鳴的時(shí)候,還有種不適應(yīng)的感覺。

    空青跪坐在床邊,端來漱口用的水,仆婢們在庭院中灑掃曬被。

    “殿下,這是長英殿需要修繕地方的名單,”空青遞給他薄薄一本冊子,“屋頂和門窗的方位,還有諸如暖爐簾子屏風(fēng)之流。”

    “嗯。”

    韓桃捂袖吐出漱口水,簡單地看了眼,發(fā)現(xiàn)記得很詳細(xì)。

    “六局那邊仆大欺主……侯爺,聽聞陛下如今在御書房處理公務(wù),陛下既沒下令將您圈禁在長英殿中,不若您以謝恩的名義,去御書房走一遭?!笨涨嘣囂降亻_口道。

    韓桃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眼來看她,似乎在辨明她說這話的目的。

    空青又俯下身,“您去謝恩一趟,宮中奴婢就知陛下對您并無寡恩之意,如今一日兩日尚能相處,等日子熱起來,在用冰和裁制新衣上,您總是免不了與那幫人打交道,更遑論平日用度……”

    “所以孤就要去尋陛下嗎?”

    “若您不想去尋……”

    空青低著頭,已經(jīng)看出韓桃是個(gè)性子冷、脾氣也倔的主,然而對他們這些做奴婢的終歸是藏了幾分心慈?!芭緜兪苄┍〈遣淮蚓o的,只恐怕侯爺受欺辱。”

    褥子擺在屏風(fēng)外頭還沒有收起來,韓桃看了眼,收回目光。

    “以后在殿中,不必稱呼孤為侯爺,”他站起身來,“稱殿下吧?!?/br>
    “是?!?/br>
    ·

    承恩侯這名字取得不好聽,韓桃不喜歡。

    他也看出了,侯爵封號意在羞辱,長英殿破損成這個(gè)樣子,是趙琨等著他親自去求,原本他打算今日去一趟六局,可到底空青說得也沒錯(cuò),根源還是在趙琨那處。

    外邊圍墻,錦屏藤隨風(fēng)動(dòng)著細(xì)絲,他展手,讓空青伺候他換了一套簡樸常服,白底竹紋寬袖。想起趙琨以前說他不管穿什么都有股朗月風(fēng)清的味道,最喜歡還是看他穿竹紋樣的服飾,覺得他最像竹。

    “像竹的氣節(jié)?”

    “不是,”那時(shí)趙琨說,“七殿下像竹子一樣,瘦得只剩一截。”

    他笑笑,忽然發(fā)現(xiàn)站在旁邊的人不是趙琨。

    ·

    南宮在禁城最邊緣處,從南宮走去御書房,少說也要一刻鐘的時(shí)間。

    韓桃就這樣慢慢走,路過的宮婢宦官也鮮少有向他行禮的,朱紅宮墻有時(shí)像望不到邊,曲折的小徑也看不見路的盡頭,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囿于這一方天地間,如同當(dāng)初被困在南燕皇宮之中。

    他成了趙琨的囚徒,迷失在尋找趙琨的道路上。

    ·

    直到他走到御書房門前,著急忙慌地出來了幾位大臣。

    那幾個(gè)大臣在見到韓桃后一愣,出于禮節(jié)還是草草行了個(gè)禮,扶正頭上的烏紗帽就匆匆離去,門內(nèi)傳出了趙琨摔東西的聲音。

    “一群廢物?!?/br>
    “陛下,陛下息怒啊……”

    里頭聽著像是各樣?xùn)|西都摔了一遍,一邊又是宮人阻攔之聲,吵吵鬧鬧還有幾分熱鬧,韓桃等在門邊,對通稟的宦官輕輕頷首。老宦官見狀就進(jìn)了去?!氨菹拢卸骱顏砹??!?/br>
    動(dòng)靜一下沒了。

    韓桃又等了會(huì)兒,那老宦官出來賠著笑臉,說陛下暫時(shí)不想見任何人。他低下頭摩挲著手指,不知道趙琨又在發(fā)哪門子脾氣。

    他轉(zhuǎn)身要走,老宦官連忙攔住他。

    “侯爺就這么走了?”

    韓桃疑惑看去。

    “您再多等等,或許一會(huì)兒就召見了?!?/br>
    “不用了。”他覺著還是順道直接去六局比較方便些,倒是不知道趙琨因?yàn)楹问露髣?dòng)肝火,想了想,還是停住腳步想先問問。

    老宦官這才如釋重負(fù)般的樣子,從臺(tái)階上下來。

    “臨州叛亂,陛下正在氣頭上,說著不想見任何人,其實(shí)也是想先晾晾……”

    韓桃了然,是趙琨想要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