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還沒來得及回答，一串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是客廳里的座機。

    阿笠博士一愣，放下咖啡走過去接起電話，“莫西莫西？”

    一個冷冰冰明顯經(jīng)過的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從線路那一端傳過來，凍得他一個激靈，“我找工藤新一?！?/br>
    “額，”阿笠博士回頭看了一眼縮水的名偵探，為難地說，“抱歉，新一他不太方便接電話?！?/br>
    “那就告訴我他的聯(lián)系方式，”對方寸步不讓地用命令的語氣繼續(xù)，“你們應該已經(jīng)看到新聞了吧，東洋火藥庫里失竊的那部分炸藥就是我偷走的，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我用它干什么了嗎？”

    第23章 摩天樓（六）

    天空黑漆漆的，是陽光無法到達的地方?？諝庵袕浬⒅嫣氐幕ㄏ?，像是具有讓人靈魂平靜的神奇氣息。

    源輝月站在道路中央，左側是漫無邊際的紅色花海，右邊是長長的河流。

    河流和花海上方都漂浮著細小的光點，不是螢火蟲，而是某種更加虛幻的東西。

    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原地停留片刻之后，只好順著面前唯一的路往前走。

    這個地方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橋。橋面橫跨在右邊的河流上，周圍彌漫著大霧，有更多模糊的人影從另外一條路走上石橋。橋頭站著一個看不清面目的老人，正從身側的大鍋中舀出一碗碗湯遞給從她面前經(jīng)過的人。

    她遠遠望著那座橋怔了一下，橋身上篆刻的三個復雜花紋映入眼中，明明看不懂，但是她好像一眼就領會了意思。

    “……奈……何……橋？”

    她恍然明白自己要往哪里走了。

    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規(guī)律，她這個時候格外看得開，想明白了之后對生命沒什么留戀地，抬腳就朝橋頭走去，想要也跟著討一碗湯來嘗嘗。

    然而剛往前走了幾步，她身后忽然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只手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

    源輝月被迫停下了腳步，略顯詫異地回頭，然后就看到了拽住她的人，一個讓她有種莫名熟悉感的黑發(fā)少年。

    他似乎是一路奔跑過來，稍長的黑發(fā)遮住了眼睛，彎著腰垂著腦袋停在她身后劇烈地喘著氣，手卻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放。

    “老師……”他喘息著說，聲音中帶著一點習慣的笑意，哄小孩子似的，“現(xiàn)在還不是去那邊的時候哦。”

    “你是……”她張了張口，還來不及將問題問出口，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力道用力把她往前一推。

    她身體一個踉蹌跌進了忽然出現(xiàn)的另一個懷抱里，是個成年的男性，胸膛寬闊溫暖，以近乎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帶著她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之差，她好像再次退回了某個界限之外。源輝月來不及看清抱著自己的是誰就回首望去，看到了剛剛把自己推回去的人。

    “輝月，現(xiàn)在還不是來這里的時候哦。”黑發(fā)女性望著她溫柔地說。

    她好像聽到了風鈴的聲音，被屋檐下穿梭過的風吹動，底下的短冊在風中颯颯作響。

    源輝月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熟悉的絞痛和沒來由的悲傷一起潮水般漫了上來，她幾乎是不知所措地被淹沒了進去。

    “……你是誰？”她喃喃地問。

    然而對方?jīng)]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溫柔又堅定地重復，“現(xiàn)在不是來這里的時候?！?/br>
    “如果可以的話，代替我看著meimei長大結婚吧，輝月……”

    “等等！”

    橋底下的霧氣漫了過來將那人淹沒了進去，只最后留給她一個充滿鼓勵隱隱透著悲傷的笑容。身后抱住她的人消失了，源輝月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就要回到那條路上。

    “jiejie?！?/br>
    有人拽住了她的裙擺。

    她怔了怔，如夢初醒地低下頭。黑發(fā)藍眼的小孩子正仰著腦袋疑惑地看著她，“jiejie你要去哪兒？電話響了哦?！?/br>
    “電話……”

    一串刺耳的鈴聲回旋著闖入她的耳中，自帶折返了三遍的回音，源輝月驀地睜開了眼睛。

    她正躺在書房的躺椅上，又看書看到一半睡著了，再次被遺忘在客廳的手機不知道響了多久，聽起來撕心裂肺，是柯南特意調的最大音量。

    書房的窗簾拉了一半，下午的陽光穿過落地窗正好落在她腳下。她夢境中那些模糊的記憶被太陽一照，好像清晨的露水一樣迅速蒸發(fā)了。

    她坐在椅子上愣了一會兒神才起身，赤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路過掉在地上的書，徑直去客廳找手機，趕在自動掛斷的末尾按下了接聽。

    電話里是個頗為年輕的男聲，語氣聽起來謝天謝地，“您終于接電話了。您好，我這里是東京警局搜查一科，請問您是江戶川柯南小朋友的監(jiān)護人源小姐嗎？”

    “是?！?/br>
    “是這樣的，江戶川君因為卷入一場爆炸案，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能請您過來一趟嗎？”

    源輝月清透的眸色驀地沉下來，凝練出一種近乎冰川的色澤。

    那頭的警察好像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嚴重，趕忙補救，“您放心，只是被爆炸余波掃到受了點傷。因為他及時把炸彈帶離了鬧市區(qū)，挽留了不少人命……”

    源輝月直接打斷了她，“地點?！?/br>
    “啊？哦，在警視廳綠臺警察醫(yī)院……”

    “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謝謝?！?/br>
    小警察話還未說完，電話已經(jīng)被那邊掛斷了。他愣了愣，回想了一下確認對方最后的確說了要過來，松了口氣。他正要抬頭告知上級自己聯(lián)系上監(jiān)護人了，這才發(fā)現(xiàn)此時醫(yī)院病房里已經(jīng)沒人注意力在他身上。

    那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孩子幾分鐘前醒了過來，然后告知了眾人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之前偷走東洋火藥庫炸藥的案犯主動聯(lián)系了他，以謎題的方式預告了炸彈的地點，之前他已經(jīng)在綠地公園解決過一個炸彈了，被帶離鬧市區(qū)造成偌大動靜的炸彈居然還是第二個。

    “你是說那個炸彈的倒計時中途暫停過幾秒？”

    柯南坐在床上點頭，“如果沒有那幾秒鐘，炸彈可能就在中途爆炸了。”

    “是嗎？”男人沉思了幾秒，扭頭對身后的人說了幾句話，對方點點頭，然后很快不知道從哪兒找回來一張地圖和一只筆遞給他。

    然后他轉手把地圖和筆遞給了柯南，“抱歉，能不能請你回憶一下，當時你是從哪條線路走的?！?/br>
    柯南一怔，立刻反應過來，飛快地接過筆在地圖上圈出幾個位置，“就是這一帶，如果炸彈的倒計時沒有暫停的話，按照我當時的速度這幾個地方很有可能會被波及?！?/br>
    男人似乎沒想到他能夠敏銳成這樣，只聽個話風就把他的目的直接指出來了，挑了挑眉，接過地圖時多看了他一眼，然后轉身對后頭等著的警察說，“立刻派人去搜查這幾個地區(qū)，特別是那棟公寓樓，嫌犯有可能就住在那附近。”

    見對方愣了愣，他語氣不耐地解釋了一句，“倒計時會在中途暫停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計時裝置出了問題，這條信息無效可以忽略不計；另一個就是犯人主動暫停，他會這樣做只可能是因為他不希望炸彈在那個地方爆炸，所以這幾個有可能會被波及的地點肯定有對他很重要的東西，甚至可能他的家就在那里。”

    那位警官終于聽懂了，立刻應了聲“是”，拿著地圖就飛快跑出去調人了。

    柯南看著他隨意指派目暮警官的下屬，幾乎把這里當成了自己主場的樣子，想了想，悄悄拽了一下老熟人的衣服。

    “吶，目暮警官，這位警官先生是誰啊，怎么以前沒見過但是又跟大家很熟悉的樣子?！?/br>
    他其實想問的是為什么你的人都聽他的，但是為了給老熟人面子，適當委婉了一下。

    目暮警官當然聽出了這種委婉，苦笑了一下也同樣壓低了聲音說，“松田以前被調到搜查一科的時候曾經(jīng)被我?guī)н^一段時間，所以我手底下的人都認識他?！?/br>
    “以前？”

    “啊，他最開始是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的，因為某些原因調職來到了犯罪搜查三系，之后沒過多久又被調走了?！?/br>
    發(fā)現(xiàn)他繞了一圈依舊沒說那位松田警官現(xiàn)在在做什么的柯南眨了眨眼睛，目暮警官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近乎耳語道，“他現(xiàn)在在公安任職，你明白了嗎？”

    柯南迅速地懂了。

    日本執(zhí)法機構體系龐雜，職權經(jīng)常重疊，既有厚生勞動省旗下的麻藥對策課這種只有調查權沒有逮捕權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單位，也有職權多得讓人想抗議經(jīng)常性撈過界讓同僚敢怒不敢言的單位——比如公安警察。

    公安警察對搜查科的刑事警察有指揮權，必要的情況下甚至能從刑警手中截胡犯人，所以大部分時候公安和刑警的關系都不怎么，也難怪目暮警官此時一臉微妙。

    柯南有點疑惑，所以這個案子有嚴重到需要公安出馬嗎？還是說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牽扯？

    他還沒想出什么頭緒，那位泰然自若地把別人的下屬指揮得團團轉的公安先生安排完工作，忽然將矛頭調轉了向他，“那個工藤新一呢？犯人主要找的是他吧？為什么是你一個小孩子到處跑？”

    柯南頭皮一麻，直覺這人絕對沒有目暮警官他們好糊弄。但是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小偵探只好干笑了一聲，硬著頭皮拿出了一貫的說辭，“新一哥哥人在國外，但是那個犯人不相信，所以他只好遠程指揮我?guī)兔?，之前那些謎題的答案也都是他告訴我的?！?/br>
    “是嗎？”松田陣平深深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信了還是沒信。就在柯南提心吊膽地以為他要繼續(xù)追問的時候，他忽然轉移了話題，“所以犯人還會繼續(xù)跟你打電話？”

    “是……”

    話音未落，柯南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被特別標記的號碼。說曹cao曹cao到，爆炸案的嫌犯的電話來了。

    第24章 摩天樓（七））

    五分鐘后，嫌犯掛斷了電話。

    病房里一片寂靜，大部分人都被剛剛對方宣布的那條消息驚呆了。

    東都環(huán)狀線，二十一輛正在運行的列車，正值下午下班放學最繁忙的時間點，車上的人成百上千計，就在剛剛，他們被告知上頭被裝了五個炸彈。

    從下午四點開始，一直到太陽落山，如果警方?jīng)]有把嫌犯留下的謎題解開，或者是環(huán)狀線上運行的列車時速低于六十公里，五顆炸彈就會依次爆炸。

    炸彈爆炸不可能只影響一條線，如果嫌犯布置得當，大半個環(huán)狀線和車上的人都能手拉手一起上天變成一朵燦爛的煙花照亮整個東京。

    上千條人命沉甸甸壓在眾人肩上，將空氣壓得窒息。

    “松，松田先生，”一個警察下意識出聲，“現(xiàn)在怎么辦？”

    “目暮警官，麻煩你立刻聯(lián)系道路總局，將目前的情況告知他們，在事情解決之前，所有列車時速保持六十公里以上，過站不停?！?/br>
    松田陣平先對老上司囑咐了一句，看著他點點頭撥通電話之后這才轉身看向說話的人，“剛剛安排偵查的人到位了嗎？”

    “是，高木他們剛剛傳回來消息說已經(jīng)到達地點了?！蹦侨讼肫饎倓傁臃傅耐{，遲疑了一下，“要停下來嗎？”

    “不必，讓他們加快動作。”

    “是！”

    松田陣平繼續(xù)指派任務的功夫，目暮警官已經(jīng)快速跟總局聯(lián)絡完，互相交流了情況后略松了口氣，掛斷電話回過頭來。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列車爆炸?！?/br>
    病房中快凝成實質的低氣壓略微一緩，眾人凝重的神情松了松，雖然危機依舊還沒解決，至少現(xiàn)在有了緩沖的余地。

    這時候，松田陣平的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掠過等在病床前的阿笠博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沖柯南問道，“小鬼，你的監(jiān)護人呢？”

    小偵探一愣。

    “源輝月那家伙去哪兒了？你都躺在醫(yī)院了，她怎么還不過來？”

    “那，那個……”負責打電話的小警察一直在病房等著，聽到這里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匯報工作，“我剛剛給源桑打了電話，她應該馬上就過來了?！?/br>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對話的一大一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先是整齊怔了一下，然后猛地轉頭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剛剛？”

    “是，是的，因為之前的電話一直沒打通，直到剛才……”

    松田陣平粗暴地打斷了他，“幾分鐘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