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闈放榜，都是登科進(jìn)士，可有姑娘的郎君？”

    林知雀一拍腦門，一算日?子才想起這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在金陵時，身邊有人為此苦讀已久，她看著心疼，把春闈的日?子牢牢記著。

    不過，后來她家中?出事?，輾轉(zhuǎn)入京，與那?人分道?揚(yáng)鑣，亦無暇想起此事?了。

    聽到“郎君”二字，裴言淵不悅地瞥了大?娘一眼，暗中?攥緊了她的手，淡淡道?：

    “人多眼雜，別去了。”

    林知雀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若是放在平時，用不著他說，她自會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可今日?不同，她驀然想起什么似的，杏眸閃過一絲光彩，隨后一分分黯淡下?去，失神地愣怔良久，喃喃道?：

    “不行......我、我想看看！”

    她焦急地拉著裴言淵，緊張地邁開?步子，不由?分說地朝著門樓跑去，眸光亦如萬千百姓一般，盈滿了緊張與期待。

    裴言淵懷疑地凝眉，不知這有何可看的，只當(dāng)她心血來潮，難得出門想湊個熱鬧，陪著她一同去。

    二人疾步行至門樓下?，榜單高高張貼，人群圍得水泄不通，日?光耀眼奪目。

    林知雀用手背遮住光線，稍稍瞇起眼睛，目光順著狀元郎的名字一路向下?，最終探花郎的姓名上。

    端正楷書寫著幾個大?字——第三?名，沈槐安。

    其后用小字簡介他的籍貫與家世，以及科考所寫的文章，公正大?氣中?暗含褒獎。

    她身形一頓，剎那?間睜大?雙眸，朝著那?三?個字遙遙揚(yáng)起唇角，笑?得欣慰又歡悅。

    身旁站著幾位頭發(fā)花白的學(xué)究，指著榜單談笑?風(fēng)生，感慨道?：

    “江南多才子，此話不假。今年?前三?進(jìn)士之中?，竟有兩位江南人士?！?/br>
    “可不是嘛，狀元郎自不必說，那?探花郎是金陵人，雖不是豪門望族，但自幼飽讀詩書，寒窗苦讀，人也是風(fēng)度翩翩。

    聽聞他曾受教于林老爺門下?，只可惜林......”

    “咳咳，慎言！”

    有人趕忙打斷他的話頭，使?了個眼色道?：

    “金陵林家什么下?場，是你我能信口指摘的？”

    那?人自知說錯話，捂著嘴連連擺手，退到一旁去了。

    ......

    林知雀側(cè)耳聽著，一句話沒落下?，鼻尖愈發(fā)酸澀，眼眶不免濕潤。

    幸好裴言淵不知她的身份，并未看出什么異樣，只覺得甚是無趣，一把攬過她的肩膀，緊緊護(hù)在懷中?，低聲道?：

    “新科進(jìn)士年?年?不同，這有什么好看的？”

    林知雀低頭抑制住淚意，輕笑?著抬眸，不服氣道?：

    “你不明白，他們春風(fēng)得意，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如意郎君呢?！?/br>
    裴言淵腳步一滯，心底忽而泛上一股異樣，看似無意地接話道?：

    “那?有你的如意郎君嗎？”

    林知雀笑?而不語，目光忍不住回頭望去，穿過擁擠的人群，落在數(shù)十步遠(yuǎn)的身影上。

    那?人一襲青衫，姿容出塵，看著榜單欣喜地雙手合十，面容清秀俊俏。

    倏忽間，他似是感受到有人看他，遲疑地轉(zhuǎn)頭，朝著對面的方向望去。

    林知雀慌了一瞬，忙不迭壓低視線，確定?面紗戴得嚴(yán)實(shí)后，才稍稍松了口氣。

    “你都有心上人了，他不是你的如意郎君？”

    裴言淵見?她沒有接話，愈發(fā)覺得不悅，仿佛有石子在心頭硌著，偏生不能計較在意。

    這姑娘口口聲聲說想嫁給心上人，如今竟這般猶猶豫豫。

    遠(yuǎn)不如當(dāng)初堅定?執(zhí)著，難不成是他漸漸靠近，她就沒那?么在意了？

    思及此，裴言淵臉色陰沉，立刻將其排除在外，攥著她的力道?又緊了許多。

    “我的心上人......或許是吧?！?/br>
    林知雀小聲回答，滿是心虛與無奈，笑?容盡是遺憾，沒有什么底氣。

    侯爺是她想嫁之人，可她清楚地知道?，侯爺不喜歡她，不在意她，還?有諸多她不得不忍耐的地方。

    哪怕是成了她的郎君，也是貌合神離吧？

    這樣一個人，無一處是如意的，更不能算是“如意郎君”了。

    裴言淵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方才的異樣愈演愈烈，卻?又找不到緣由?。

    興許是她今日?玩累了，而他直截了當(dāng)在街上問這種事?兒，她會害羞膽怯，不愿在他面前說得太篤定?吧。

    無妨，她慢慢習(xí)慣他后，應(yīng)該就會實(shí)話實(shí)說了。

    裴言淵煩悶地擰眉，強(qiáng)行壓下?心緒，俯身湊近她的耳畔，沉聲道?：

    “今日?教的，學(xué)好了嗎？”

    上回她學(xué)得太過淺顯，其中?不乏他教得晦澀含糊的緣故。

    這次他把話說清楚了，她哪怕再遲鈍，也應(yīng)當(dāng)能學(xué)以致用了吧。

    林知雀后知后覺回過神，回憶起裴言淵的諄諄教導(dǎo)，手指與臉頰似乎還?殘存他的余溫。

    她躲閃地錯開?目光，硬是把這些不該想的從腦海中?驅(qū)散，心里沒半點(diǎn)把握。

    道?理她都明白，但還?是很難想象，這些事?情如何用在侯爺身上？

    畢竟上回，她剛把人燙個半死......

    林知雀頭疼地蹙眉，眨巴著濕潤長睫，聲音微弱的問道?：

    “你不會還?要考我吧？”

    “那?是自然?！?/br>
    裴言淵冷著臉，俯視她不情愿的面容，沉悶地用手指輕輕拂過。

    他驀然捏緊她小巧下?頜，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力道?，眸光幽深道?：

    “下?次再考不好，會罰得更重?！?/br>
    第27章 27 、偶遇（精修）

    他刻意放緩了聲音, “罰得更重”說得格外低沉清晰，林知雀連忽略的機(jī)會?都沒有，下頜被他攥得生疼, 眉心微微蹙起。

    這家伙有教?必要考，有考必有罰, 上回她算是見識到了。

    否則，這次出門不?會?不?能反抗，都是他奇奇怪怪的“懲罰”所致。

    但她聞所未聞，懲罰竟會?一次比一次重，仿佛這場暗中進(jìn)行的“教?導(dǎo)”，愈發(fā)正經(jīng)到?不?可違背的地步。

    縱使是學(xué)堂里的老學(xué)究, 也甚少有一兩回做不?好就加重懲罰的道理?，他怎的如此嚴(yán)苛？

    退一萬步說，學(xué)究指望門生科考博取功名, 圖個師門名望, 以免傳出去被人恥笑。

    她哪怕學(xué)不?好, 至多就得不?到?心上人的喜歡罷了，與他毫無干系, 他為何看起來比她還著急？

    難道他全?心全?意為她著想，也盼著她早日嫁給侯爺, 履行婚約？

    ......這家伙，什么時候會?如此熱心，比媒婆還要盡職盡責(zé)？

    林知雀困惑地望著裴言淵，甩甩腦袋從他掌中掙脫, 若有所思地登上馬車, 托著小臉蛋長嘆一口氣。

    且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眼下的問題都應(yīng)付不?過來呢。

    雖然他教?得認(rèn)真負(fù)責(zé), 這回以身?試教?的同時，把方法與道理?也一并告知，她算是徹底明白了。

    但是，她仍然無法設(shè)想，這些看似再尋常不?過的觸碰，發(fā)生在她與侯爺之間會?是什么畫面?？

    試都沒試就覺得做不?好，難不?成還指望事到?臨頭，她能突破自我嗎？

    林知雀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否認(rèn)地?fù)u搖頭，暗道自己不?爭氣。

    如此看來，真不?能怪裴言淵教?得不?好，而是她學(xué)不?好，做不?到?學(xué)以致用。

    僅是換了個人，她就手足無措，無論想什么都覺得為難又?別?扭了。

    若她是教?導(dǎo)之人，遇上這種?學(xué)生定會?恨鐵不?成鋼，故而他要加重懲罰，似乎也沒那么不?合理?。

    思及此，林知雀還有一絲僥幸，不?過眸光閃爍一瞬，立刻無奈地黯淡下去。

    她本想著裴言淵不?知內(nèi)情，只考驗她一人而已，考察之時裝得好些就行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家伙心思太?深，考她的辦法千變?nèi)f化，大抵是逃不?過的。

    “你......你當(dāng)真不?能輕一些嗎？”

    林知雀胡思亂想一通，終究是認(rèn)命地低頭，弱小無助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這次的“懲罰”聽起來無甚特別?，實(shí)則她不?能掙扎，不?能躲閃，連拒絕他任何行為的資格都沒有。

    方才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拉著她不?放，他在射箭時不?許她推脫，他將她整個人裹在懷中......

    這還是他“輕一點(diǎn)”后的手筆，若是沒有減輕懲罰，究竟會?重到?什么地步？

    聞言，裴言淵頗為不?滿地凝眉，瞥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揉著額角道：

    “這么淺顯，學(xué)不?會?嗎？”

    無論什么懲罰，他都是為了讓她盡早學(xué)會?，并在他身?上熟練運(yùn)用。

    這次他思忖良久，下定決心把原理?都說清楚，已經(jīng)是考慮到?她反應(yīng)遲鈍，生怕她學(xué)不?會?了。

    懲罰的輕或重，皆是督促她更加上心，不?要學(xué)得懈怠敷衍，浪費(fèi)他的一片苦心。

    她倒好，永遠(yuǎn)只惦記懲罰。

    甚至他都要懷疑，難不?成她是期待受到?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