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校友里，恰好就有方叢。

    老童想必提前做了不少功課，連他在本科念書時待了三個月的實習公司，也拐著彎地扯上了關(guān)系。

    廖馳笑問：“律師真是神通廣大！您怎么知道，我在這家公司待過？”

    眼尾去掃方叢，方叢低頭在電腦上敲東西，手下忙個不停。

    老童嘿了一聲，解密說：“那是湊巧，我知道你們海歸人士都喜歡用linkedin，就上去搜了一下。我還加了您的好友……”

    “哦，這樣?！?/br>
    presentation做完，老童總結(jié)的時候是這么說的。

    “我們深入研究了云馳科技的股權(quán)架構(gòu)，上層控股實體基本在境外。所以，您要準備境內(nèi)上市，第一步要做的，是先把紅籌架構(gòu)拆除。”

    “這些實體涉及開曼、美國和香港公司，也涉及投資人中的美元私募基金。實控人和業(yè)務(wù)范圍不能變，另外還有各地的稅務(wù)問題和外匯管理問題?！?/br>
    “整體來看，情況還比較復(fù)雜，需要熟悉各個國家法律的跨境交易律師來支持。不過，我們律所的專長，正是在此?！?/br>
    他隔著會議桌，指向?qū)γ?，“比如我們這位方律師和徐律師的搭檔，一個在紐約和香港就職多年，代表國際買家、賣家和私募基金完成過多個項目。一個專攻國內(nèi)證券發(fā)行、上市公司并購重組，是我們這里國際化和本地化最強強聯(lián)合的小團隊。

    廖馳撫著下巴沉吟片刻：“聽起來對口?！?/br>
    側(cè)過半邊椅子，問對面的人：“那么，方律師對vie架構(gòu)拆除，有類似的經(jīng)驗嗎？”

    方叢被點名，坐直身子，揀了幾個高科技領(lǐng)域的case，從容、簡要做了介紹。

    他聽完又問徐律師：“你覺得以云馳的基礎(chǔ)，后續(xù)國內(nèi)程序上會碰到什么問題？”

    徐律師比方叢答得具體很多，深入淺出的通俗。中間還穿插了他之前碰到的案例，當笑話似的輕松講出來。

    廖馳感興趣地追問了幾句，氣氛一時很融洽。老童知道，這個生意十有八九沒問題了。

    上次團隊調(diào)整時，他拍板決定讓徐律師去搭方叢?？∧忻琅慕M合養(yǎng)眼不說，一個干練一個親和，確實互補得相得益彰。

    廖馳問完很滿意，看時間不早，合上文件說：“云馳的大致情況我也介紹了，節(jié)后貴所先給我個方案吧，我們爭取盡早把合同簽了。另外，我們公司的投資部經(jīng)理節(jié)后到崗，正好把所有事情對接起來。”

    老童滿口答應(yīng)，和他友好地握手，派人送他下樓。

    被委以重任的，當然又是方叢和徐律師。

    徐律師是個會聊天的人，一路寒暄，恰到好處的恭維他。

    方從只要安靜的當個壁花就好。中間徐律師也會在交談中帶上她，cue她回答問題，不顯得她被冷落。

    廖馳也跟著叫她方律師，問的還是紅籌架構(gòu)怎么拆的細節(jié)問題?？蜌庾鹬?，比對徐律師還有禮有節(jié)。

    直到廖馳上車離開，方叢才如夢初醒的想明白。

    為什么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對勁，他看她的眼神，這下真的像個陌生人了，一點溫度也沒有。

    第9章 新年她要轉(zhuǎn)運了

    公事“封箱”，轉(zhuǎn)眼就是大年三十。

    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悠長假期的第一天，繁忙紛擾的節(jié)奏終于緩慢下來。

    小穗早早起床，先和家里打了個視頻，然后去廚房準備年夜飯。

    魚，蝦，糖醋小排……都是費工夫的葷菜，她不嫌麻煩，一樣樣地收拾出來。

    每份不敢多，只能做小小一盤，不然這一春節(jié)她都要守著剩菜剩飯吃了。

    要是有人能一起搭伙就好了，她再多做一些花樣也值得。說起來，隔壁冰山先生今天會不會在呢？

    估計懸，聽他的口音是本地人，肯定要和家人團聚在一起守歲。

    昨晚七點多小穗聽到隔壁大門響了一聲，臨近放假，他下班時間終于正常了一天。

    今天，不知道他會幾點出發(fā)離開呢？

    小穗意興闌珊地把保溫盒收進櫥柜，轉(zhuǎn)頭看了眼墻上鐘表的時間，心里一動。

    草草擦干手上的水漬，踢踢踏踏地回房間換衣服。

    小區(qū)花園最外側(cè)的樹枝上掛滿了一串串節(jié)日彩燈，一到夜晚會滿天星似的閃閃發(fā)亮，想必十分浪漫奪目。

    白日里卻看不出什么唯美之處，反而有點畫蛇添足，塑料的質(zhì)感和光禿禿的樹木并不搭調(diào)。

    小穗慢悠悠的繞著花園溜達，她怕冷，臉上特意戴了口罩，嗖嗖的北風仍然直往人的衣縫里鉆。

    花園外圈是窄窄的一圈磚紅色跑道，正是小區(qū)健步愛好者們最喜歡出沒的地方。

    可惜，她頂著寒風轉(zhuǎn)了兩大圈，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這日子口，大伙都貓在家里，大過節(jié)的誰出門瞎逛啊。不光冷，而且危險。

    從昨天開始，朋友圈里驟然熱鬧起來。

    武漢正式封城了，公路、鐵路、飛機，從昨天一早開始全部封閉。大家開始意識到，這次的疫情真的很嚴峻。

    不管回家的人，還是留在當?shù)剡^年的人，這個春節(jié)肯定是要少出門了。

    小穗抱著期望能在花園里“瞎貓撞上死耗子”，見到想見的人，誰知不夠幸運。

    她心里笑自己，這是啥形容詞，他是死耗子嗎？體型也對不上號啊。

    松了松筋骨，凍個半死，還不如回家接著做飯去。

    上樓時小穗只顧低頭刷手機，十六層的電梯叮一聲，電梯門打開。

    她隨意往左邊一看，呦，還真撞上死耗子了！

    不對，是活的……

    “你沒去跑步呀？”

    她摘下口罩，脫口而出地問，說完自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周望川愣了片刻，她這個搭話的開場白，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今天不去?！?/br>
    小穗幫他按住電梯按鈕，看他轉(zhuǎn)里拿著車鑰匙，又問：“這么早，回家吃年夜飯去？”

    “……嗯?！?/br>
    “真好，可以和家人一起過年！”小穗羨慕極了，看他匆匆進了電梯，“那就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啦！”

    周望川按下車庫的按鍵，看她揮手才想起回答，今天他好像反應(yīng)總慢一拍似的。

    “謝謝！也祝你新年快樂。”

    啟動車子打轉(zhuǎn)向燈的時候，周望川想，她的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讓他怎么回答呢。

    說他不是回家吃飯，而是去超市采購早餐、午餐加晚餐？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家里連一袋方便面也不剩了？

    工作的時候忙得像個陀螺，時間怎么也不夠用的緊湊。一放假，停下來，發(fā)現(xiàn)更糟——根本找不到事情可供消遣。

    他是個愛好特別貧乏的人，最大的愛好不是別的，就是工作。

    一旦這個愛好失去發(fā)揮空間，他的日子淡而無味，比白開水還清澈得一眼望見底。

    生活情趣這方面，他以前被人抱怨過不少。下屬抱怨，因為他占用了太多他們的家庭時間。

    以前處過的女朋友也明里暗里地提過，因為他騰不出時間，也不喜歡花心思去迎合她們、討好她們。

    實用主義過剩，也是一種毛病。他坦然地認可這個觀點，但是已經(jīng)很難做出改變。所以假期里的冷清孤獨，也是他自己應(yīng)得的結(jié)果。

    對了，去超市還要買一卷雙面膠。

    春節(jié)的東西他根本沒想起來準備，出門時看到物業(yè)掛在門把手上的紅袋子，才想起來。

    里面是春聯(lián)、福字和一些小零碎。他想，習俗還是要遵循，晚飯后可以拿出來貼上，也算沾沾喜氣。

    小穗新一年的好心情，從初一一早出門倒垃圾，看到他家貼上的嶄新春聯(lián)開始。

    看來他假期也在，昨天他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這些呢。

    雖然不在一起，見不到面，但孤零零的她一想到同在隔壁的人和她一起留守，就止不住的開心。

    她的假期，給自己安排得紅紅火火。

    室外大家都有意識地開始戴口罩保持距離了。城里她不敢去，也不敢叫朋友過來。

    微信上問了一圈，初一約上了同一小區(qū)的方叢，來家里吃飯。

    方叢居然也沒回家。小穗記得她是北方人，按說離本城不遠，所以一開始都沒打算找她。

    群發(fā)拜年微信的時候，方叢主動先問的她：【在哪呢？回家了，還是本地過年？】

    小穗回她實情，方叢的微信很快回過來：【一起？我也在小區(qū)?！?/br>
    那敢情好，小穗正愁沒人說話。手機這幾天電量掉得很快，窩在家里只能用手機交流，她覺得自己快要發(fā)霉了。

    小穗盛情邀請方叢過來做客，放下手機，當即去廚房和面剁餡，預(yù)備一會用北方人最隆重地席面——包餃子招待她。

    方叢上門時帶了瓶上佳的紅酒，這下更是送到了小穗心坎里。

    “師姐好貼心，怎么知道我是個酒鬼的？”

    朋友圈里每周都曬，能不知道嗎。方叢含蓄的沒點破：“我猜的。不是都說，花月詩酒茶，是文藝女青年的標配嘛?！?/br>
    小穗心花怒放，嘴里謙虛：“我還沒到那個境界，有花有酒不夠，還得有菜有rou，填不飽肚子可是大事！”

    她把拌好的菜餡給方叢看，問她有沒有什么忌口。

    方叢說沒有，她不挑嘴，什么口味都能吃。

    帶她參觀一圈，面團也醒好了。家里工具齊全，小穗開了電視，兩人一邊看昨晚的春晚重播，一邊在餐桌上包餃子。

    小穗套上花圍裙，揉面、一個個切開面劑子。方叢隨手接過，在面板上撒上面粉，刷刷的搟起餃子皮。

    小穗驚嘆于她的嫻熟，別看方叢穿著淺色貼身針織裙，一副沒下過廚房、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手里的動作一氣呵成，成品大小勻稱、圓潤好看，讓她嘆為觀止。

    “你家，是開過餃子館嗎？太專業(yè)了，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從小做慣了?！狈絽舱驹谧肋叺皖^忙活，過了會才解釋，“家里人口多，我是長姐，弟弟meimei們嗷嗷待哺等著吃呢。一直被人催，手速自然就快了?！?/br>
    小穗不敢深問：“那今天我可撿到寶了，正好和你偷偷師，多學(xué)一門手藝！”

    說起假期里的無聊，小穗問她其他時間的安排。提議住得這么近，干脆后面幾天都來她家吃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