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60節(jié)
李幼白直起身來,又再度福禮,見閔裕文還想?嘗試,便朝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跟著小廝往堂外走?去。 閔裕文便要跟著追去,卻被閔弘致當(dāng)堂呵斥。 “你站??!” 閔裕文停了腳步,目送李幼白繞出前方影壁,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眉眼沁著糾結(jié)與煩悶,生?平第一次,對父親起了忤逆之心?。 “你是?怕幫了她,被她賴上?,把我搭進(jìn)?去,對不對?” 平靜的語氣,滿是?疲憊。 閔弘致蹙眉:“坐下說話?!?/br> “不用,兒站著就是??!?/br> 閔裕文深覺自己?沒用,但多年的修養(yǎng)令他無法對父親動怒,甚至連重話都說不出來,他攥了攥拳,郁憤的同時(shí),更多是?怪自己?。 “這兩日可去見過太子?” “跟隨燕王殿下去過一次,待了少頃便離開?!?/br> “可看出他有何不妥?”閔弘致壓低嗓音。 閔裕文一愣,“父親是?何意思?”其實(shí)他跟燕王過去是?為了探病,太子積勞成疾,咳出血來,他們過去時(shí),太醫(yī)也在診治,道沒有大礙,只是?要注意身子,不能太過cao勞,只開了幾副清肺驅(qū)燥的方子,叫宮人們盯著熬煮。 “長公主最近動作頻頻,燕王知道嗎?” “知道?!遍h裕文點(diǎn)頭。 閔弘致一向清楚兒子跟燕王的舉動,他沒有阻攔,便是?由著他們私底下去做。太子很?小便被立為儲君,姜皇后與整個(gè)姜家人都欣慰振奮,畢竟他是?姜家百年來出的第一個(gè)儲君,是?光耀門楣的大事?。而姜皇后手里,另外還握著一個(gè)昌王一個(gè)公主,此后若太子登基,姜家便是?無上?尊榮。 但事?實(shí)真的如此嗎? 閔弘致在官場十幾年,不是?糊里糊涂坐到今日的位置上?的,他有更敏銳的洞察力和警戒心?,雖姜家和崔家兩派各有過示好拉攏,但他始終保持中?立,這種?做法其實(shí)很?難。因?yàn)槿蘸蟛还苣囊环綂Z得帝位,都會將他邊緣化,因?yàn)樗麤]有立場,沒有立場的人便沒有被利用的價(jià)值。 陛下是?在崔慕珠生?下燕王不久,接著立劉懷為太子,為何?很?多人當(dāng)時(shí)都有猜測,陛下或是?愛重太子,更或者?只是?為了保全崔慕珠的兒子。 崔慕珠當(dāng)年冒死生?下劉識,若非龐弼出手,她必死無疑。那么劉識呢,他還很?小,需得很?多年才?能長大長人,在此期間若沒有悉心?全面?的保護(hù),說不準(zhǔn)哪一日便會出現(xiàn)意外。宮里這樣的事?不在少數(shù),尤其是?先帝時(shí),陛下的幾位兄長們,死的死,殘的殘,陛下比誰都清楚,能好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是?儲君,由太傅教導(dǎo),劉識呢,他和昌王也跟隨太子左右,聽太傅授課。不僅如此,陛下給他的偏愛遠(yuǎn)超給與太子和昌王的。陛下親手教劉識騎馬射箭,在他年幼時(shí)常去仙居殿陪貴妃和劉識用膳,話里話外都是?一個(gè)父親對兒子的喜愛和叮囑。 劉識不負(fù)圣望,姿容俊朗,身體健壯,更是?有著溫和聰穎的性格,不似太子和昌王,總是?文弱了些。 “還知道什么?” 閔裕文頓了頓:“長公主似乎在利用姜皇后,還有太子?!?/br> “嗯,知道就好?!遍h弘致又啜了口茶,抬眼,“為父若是?在此關(guān)頭與她作對,救出李幼白,你以為長公主會怎么想?,她會不會覺得咱們閔家想?趁機(jī)站燕王,會不會因?yàn)閷ρ嗤鮿邮郑俊?/br> 話說到此等地步,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閔裕文便知自己?與燕王密謀之事?,父親全都知曉。 “別一時(shí)兒女情長,誤了燕王的大事??!?/br> 閔裕文低頭,燕王正是?養(yǎng)精蓄銳,隱忍潛伏之際,自打他懂事?以來便是?處處示弱,明面?上?裝著對東宮之位毫無想?法,實(shí)則他的父皇,當(dāng)今陛下,早在暗中?叮囑他,要修習(xí)帝王之道,為君之道。陛下對他早有指望,只是?時(shí)機(jī)不到,不允他露半分鋒芒。 此事?絕密,而閔裕文與燕王乃生?死之交,他告知自己?時(shí),閔裕文除了些許震驚,竟是?很?快恢復(fù)平靜。 太子體弱,實(shí)在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 陛下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會由著病弱太子成為天?下之主,日后國強(qiáng)主弱,權(quán)臣當(dāng)?shù)?,劉家的?下便也完了。更何況,還有那位處心?積慮奪權(quán)的長公主。 閔裕文沒再說話,父親提醒的對,他們還不到冒頭的時(shí)候,是?他糊涂。 但是?,理智歸理智,感情歸感情,他無法諒解自己?的無動于衷,對于李幼白的袖手旁觀。 尤其是?當(dāng)著滿朝文武,盧辰釗遞上?那封奏疏時(shí),他瞬間覺得羞愧難當(dāng)。 只憑這一點(diǎn),盧辰釗便贏了。 即便長公主朝他掃去警示的眼神,他還是?面?不改色,字字清晰陳述自己?以及大理寺需求。陛下對那起居郎本?就覺得可有可無,當(dāng)時(shí)不過是?不想?當(dāng)著外人掃劉瑞君的顏面?,這才?沒有開口,此時(shí)聽盧辰釗說完,便應(yīng)允了。 盧辰釗便拿著調(diào)令去翰林院,剛跨進(jìn)?楹門,便看到她跟幾個(gè)學(xué)士坐在一起,爬滿竹木架子的藤蘿開了花,淡紫色的花朵偶爾掉在地上?,有兩朵打在她發(fā)間,又滾落肩膀往下滑掉,她仿若不覺,撲在那堆書籍間飛快翻閱。 是?翰林院整理書目的日子,她那雙眼睛跟著轉(zhuǎn)動,就連他走?到對面?也全然不覺。 盧辰釗伸手,曲指叩了叩桌案。 她抬頭,看見自己?時(shí),那嚴(yán)肅的小臉登時(shí)舒展,沖他彎眸淺笑:“你怎么來了?” 盧辰釗拿出調(diào)令,在她面?前揮了揮,李幼白驚喜,忙接過來仔細(xì)看了遍,小聲道:“陛下允了?” “嗯?!?/br> “他可曾刁難過你,還有長公主,有沒有當(dāng)堂與你爭論?”李幼白翻來覆去地看,末了將那調(diào)令小心?收起遞還給他。 “不曾。” 盧辰釗支著下頜,垂眸看她今日整理的典籍,不過兩個(gè)時(shí)辰左右,她卻是?干的比旁邊那位還要多。難怪進(jìn)?了翰林院,她人更瘦,想?來就是?被這些瑣碎累的。 雖說瘦也好看,但他瞧著不舒坦,便想?到了大理寺,做些食膳給她補(bǔ)補(bǔ)。臉要圓圓的,身上?也得多長些rou,再胖點(diǎn),抱起來也趁手。 他想?的出神,李幼白已經(jīng)同侍講交代完事?宜,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站在面?前,小手揮了揮,盧辰釗端正起身子。 “咱們走?吧?!?/br> “走?。”盧辰釗從她手中?接過行囊,順勢背在肩上?,李幼白看了看,卻沒要回?,只跟在他身邊一道兒往外走?。 閔裕文便是?特意等在門口的,見他們出來,才?走?上?前。 盧辰釗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抬腳將李幼白往身后一擋,手便去牽她的手腕,落了空,回?頭看,李幼白早把手躲到腰后,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盧辰釗瞪她,她裝看不見,提步往外走?了兩步,沖閔裕文問道:“閔大人在此,可是?有事?與我叮囑?” 閔裕文道是?,便又說想?跟她私下說幾句話。 李幼白猶豫了少頃,還是?跟他走?到一邊,盧辰釗抱起手臂,兀自站在原處,他們說的時(shí)間其實(shí)不長,但他覺得過去很?久,以至于李幼白回?來后,他發(fā)了些許牢sao。 “他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崩钣装淄白?,似乎不打算交代。 盧辰釗哪里會罷休,但又不能追著問,便忍了幾番,心?平氣和地諄諄誘導(dǎo):“他若是?跟你道歉,你也不必刁難,總歸這件事?不好辦。也不是?誰都像我,答應(yīng)下來便勢必管到底?!?/br> 李幼白笑,聽出他變著法夸自己?,便點(diǎn)頭附和:“是?,你幫我太多,我感激的厲害?!?/br> 半個(gè)字沒提閔裕文,盧辰釗便又想?別的說辭,“他是?不是?又承諾給你別的,你也莫要犯糊涂,鬼迷心?竅,承諾這種?東西說說也就罷了,聽著動聽,但能做到的沒幾個(gè)。 他若是?真想?幫你,便不會輕易說出,只等著做完來回?你一聲,那才?是?真心?想?幫。” “嗯。”李幼白在敷衍他。 盧辰釗愈發(fā)沉不住氣了,扭頭試探問:“他是?不是?又叫你去他家了?” “嗯?!?/br> “他叫你去他家?你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了?!崩钣装兹鐚?shí)回?道,回?完盧辰釗便停住不走?了,站在原地一臉悲憤地瞪著她。 李幼白笑,隨即兀自往前走?,不多時(shí),盧辰釗便跟了上?去。 “你不解釋一下?” “你想?聽?” “不想??!?/br> “那算了?!崩钣装椎曊f道,“我有點(diǎn)餓,咱們?nèi)コ燥埌伞|街有個(gè)面?館,做的細(xì)面?很?好吃,我請你吃飯當(dāng)做感謝。” “未免太沒有誠意了?!彼舸?。 李幼白問:“你想?吃什么?” “隨便?!?/br> “那就去吃面?吧?!?/br> “我不想?吃面?。”他只想?知道方才?李幼白跟閔裕文說了什么。 李幼白無奈:“那不吃了,我們直接去大理寺吧?!?/br> 盧辰釗作罷,瞟了眼她白凈的小臉,沉聲道:“我?guī)闳コ院玫??!?/br> 吉祥館的牛rou豆腐丸子,孜然炙羊排,清湯小白菜還有一道粉絲蝦仁翡翠煲,剛上?來,李幼白的肚子便咕嚕一聲,她實(shí)在太餓了。 打從昨夜便吃不下東西,今早也很?少,只一碗粥,便是?擔(dān)心?今日朝堂事?情不順,胃里堵得厲害。 聽盧辰釗說解決了,渾身一輕,腹中?便覺得甚是?饑餓。 她吃的快,但舉止斯文,盧辰釗給她又盛了碗牛rou豆腐丸子,兩臂橫在桌上?,看她吃的香,比自己?吃還要高興。 “慢點(diǎn),別噎著?!彼?,給李幼白抹掉唇角的豆腐渣。 李幼白嗯了聲,捧起茶盞喝了滿滿一盞玫瑰綠,清香溢出,她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唇,便從荷包掏出碎銀子擱在桌上?。 盧辰釗斂了笑,將那銀子抓起來塞回?她手里,接著招手喚來小廝,拿出銀子將飯錢付了。 “說好我請你,便是?要我付錢的?!崩钣装讏?zhí)意要給,他不肯收,她便推到他面?前碗邊,總之不肯妥協(xié),盧辰釗也只能收下,但回?大理寺途中?,拿這銀子買了紙筆,帶回?去讓李幼白臨帖用的。 前幾日李幼白都跟在盧辰釗身邊,做些文書整理的活兒,后頭便漸漸熟悉過來,會主動幫忙,哪里需要便去哪里搭把手。大理寺內(nèi)各人都有各人的案子,整日行跡匆忙,尤其正值年中?,吏部還要考核,便都忙著解決眼下最棘手的。 李幼白幫著將那些陳年舊案整理歸檔,一進(jìn)?書房門,嚇了一跳。 案錄堆得到處都是?,有些臨時(shí)被翻撿出來,歸還時(shí)草草扔回?,顯得雜亂無章。有些是?在書架上?翻開的,跟其他案錄混在一塊兒,得仔細(xì)才?能挑出來。 盧辰釗半晌沒找到人,走?到書房忽然頓住腳步。這間房堆得都是?十幾二十幾年前的案子,繁瑣復(fù)雜,便是?先前那幾個(gè)文書也沒人愿意整理,憑它在此荒著。李幼白已經(jīng)規(guī)整完一排,此時(shí)站在第二排書架前,手里握著幾卷昏黃的案錄,正低頭逡巡。 她看的認(rèn)真,以至于盧辰釗走?到身后,也絲毫沒有察覺。 他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案錄上?的字,只見零星的片段中?,寫著貞武十年春,那位狀元郎被斬殺的舊事?,寥寥幾筆,定的是?謀逆弒君,起因過程皆沒有,只是?幾件算不得證物的利刃匕首還有毒/酒。 “看這個(gè)作甚?” 聲音幽幽響起,李幼白一驚,案錄啪嗒掉在地上?。 盧辰釗彎腰拾起來,蹙眉瞟她,又瞟了眼上?面?寫的文字記述。見李幼白神情有異,不禁抬手摸她額頭,她避開,背過身去。 “你也知道這位狀元郎的事??” “聽說過,但不多。”李幼白盡量叫自己?看起來如常,但被他忽然撞見,實(shí)則心?中?很?慌。 盧辰釗不知她在想?什么,以為是?感興趣,便拿著案錄倚靠著楹窗開口說道。 “當(dāng)年那事?沒人敢提,如今是?沒人再提,都說這案子離奇古怪,我剛到大理寺也翻看過,何止是?古怪,此案前因后果粗糙簡略,一句弒君便沒人深查,草草定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