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雖然來得匆忙, 但母親孩子都很健康, 程意心的孕期反應也不重，懷得并不艱難。

    做完了檢查, 程意心就放下心來。

    三天后, 趙未語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了。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顧定澤一直沒有聯(lián)系她。

    兩個人還需要辦理財產(chǎn)分割和離婚手續(xù), 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用程意心出面, 卻也想提前把事情處理完。

    處理完, 她就徹底跟顧定澤沒有關系了。

    這件事趙未語暫時還不知道，程意心又去了樓下的小花園, 給戴律師打電話。

    她跟顧定澤結(jié)婚之前簽了很詳盡的婚前協(xié)議，兩個人婚內(nèi)各自不分割對方財產(chǎn)，但離婚的時候還是要再簽署一份離婚協(xié)議, 這份離婚協(xié)議一早就準備出來了, 現(xiàn)在程意心要加幾條。

    她現(xiàn)在懷孕了，無論怎么說, 顧定澤都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以后萬一顧定澤知道, 那孩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就不好說了，她不希望以后跟顧定澤對薄公堂，這對孩子也是一種傷害。

    為了防患于未然, 離婚協(xié)議中加上這一條比較好。

    戴律師辦事效率很高, 兩個小時就出了新的離婚協(xié)議, 程意心簡單看了一下，就讓戴律師發(fā)給了顧定澤的律師團。

    離婚協(xié)議發(fā)過去，程意心就松了口氣。

    她在花園里散了會兒步，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只是她剛走到玻璃花房外，就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程意心有些疑惑地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有人在附近，想了想還是回到了病房。

    趙未語又在看綜藝。

    程意心坐在她身邊，慢條斯理削果皮。

    “奶奶，漢普斯敦醫(yī)院那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們的住處，就住在療養(yǎng)院后面的獨棟別墅里，屋子里的東西都按照你的喜好進行了布置，外面有個小花園，到時候能讓康康在院子里玩?！?/br>
    程意心笑著說：“李阿姨肯定是陪著咱們?nèi)サ?，我也問過裴姐了，裴姐說她也去，簽證之類的我都已經(jīng)讓人辦好，到時候會有人陪著你的?！?/br>
    趙未語也笑了：“你辦就好了，我都放心的?！?/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我最近看你胃口不是很好，早上也總是惡心，是胃不好嗎？”

    程意心手上動作不停，很自然說：“最近有些緊張，所以胃口不好，過陣子就好了?！?/br>
    趙未語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很穩(wěn)定了，程意心想了想，還是告訴她：“奶奶，我已經(jīng)跟顧定澤商議離婚的事了，在咱們離開之前，手續(xù)就能辦好?！?/br>
    她看趙未語忽然扭頭看她，不由對她露出一個輕松的笑。

    這幾天她在醫(yī)院陪伴趙未語，趙未語能看出來她比以前輕松許多，身上那股自壓抑和沉郁都消散開了，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得青春活力。

    這才是心心該有的樣子。

    趙未語見她很自然說出離婚，沒有什么痛苦的模樣，才嘆了口氣。

    “離了就離了吧，對你們兩個都是解脫了。不過老顧那邊知道嗎？你父親呢？”

    程意心收起了笑容。

    這件事，她確實還沒有告知程鵬和顧淵。

    程意心想了想，正要說話，就聽趙未語開了口。

    夏日午后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銀白的頭發(fā)都發(fā)著暖光，雖然大病一場，面上難免有揮之不去的病容，但她的笑依舊慈祥和藹。

    尤其是那雙跟程意心極為相似的杏圓眼，看著人的時候溫和慈愛，能讓人覺得安心又溫暖。

    “心心啊，這些事就讓奶奶來處理吧？”

    程意心愣住了。

    趙未語的聲音很輕：“你父親那里，你不要再聯(lián)系他了，我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臭脾氣，以后我來說。”

    “至于老顧……”

    趙未語嘆了口氣。

    她能看出來，顧淵很后悔把顧定澤養(yǎng)成這種冷漠的大人，也很喜歡程意心，可有些時候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圓滿，也不是所有的情真意切都能打動人。

    程意心已經(jīng)堅持了十年，辛苦了十年，沒有人會怪她現(xiàn)在的放棄。

    但那么喜歡程意心的顧淵一定會很難過和失望。

    失望顧定澤的冷硬心腸，也難過于滿心歡喜的開始，只能以失敗告終。

    趙未語輕輕拍了一下孫女的頭。

    “心心啊，有的時候也不用那么堅強，軟弱一點，怯懦一點，也沒什么，”趙未語笑了笑，“人總要有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我病的這兩年，都是你在照顧我，你肩負起了你父親應該肩負的責任?！?/br>
    “現(xiàn)在我們要走了，換我來cao心cao心你的事吧，好不好？”

    這話說的程意心心里發(fā)酸。

    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哭了鼻子都有人哄的年紀。

    那時候的趙未語也是輕輕拍著她的頭，告訴她：“哭出來就好了。”

    程意心紅著眼睛，點了點頭：“這一次，還是要麻煩奶奶為我cao心?！?/br>
    趙未語笑了笑，沒說話。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程鵬說的，最終，程鵬也沒有給程意心打電話。父女兩個仿佛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誰都不聯(lián)系誰，才是最好的狀態(tài)。

    倒是顧淵那邊來了電話。

    程意心去了樓下的會客室，她接起電話，就聽道顧淵深深的嘆氣聲。

    “心心啊?！?/br>
    老爺子的聲音都蒼涼了。

    “是我的錯，”顧淵嘆著氣說，“沒教好孩子，讓你難過了?！?/br>
    程意心覺得心里酸酸漲漲，眼底也有些溫熱。

    她哽咽了一聲，強壓下心里的酸楚，還是說：“沒有的事，只是我們沒緣分罷了。顧爺爺，這幾年謝謝您的照顧?！?/br>
    顧淵又嘆了口氣。

    老人家是真的難過了。

    他要強了一輩子，覺得所有事情都能通過努力達成，即便是感情，也可以強扭成甜的。

    但事與愿違，他親自養(yǎng)大的孫子成了例外。

    顧淵沒有多說什么，他沒有勸和，沒有讓程意心再堅持堅持，只是說：“心心，你叫了我這么多年爺爺，就算你跟阿澤離婚了，以后你也是我的孫女，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難，都來找爺爺。”

    “以后得了空，你就來家里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程意心忍著淚點頭，答應了顧淵的話。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確實要離婚了。

    等到手續(xù)辦完，她不止跟顧定澤再無關系，同顧家，同顧淵，其實也都沒有了任何關系。

    程意心在會客室坐了一會，才給戴律師打了電話，詢問他離婚協(xié)議的商談進度。

    電話那頭，戴律師有些遲疑。

    “程小姐，我昨天已經(jīng)把離婚協(xié)議發(fā)給耿律師了，但耿律師一直沒有回復，我今天上午再三催促，那邊也沒有回信?！?/br>
    戴律師又說：“無奈之下，我只能聯(lián)系馮助理，但馮助理說現(xiàn)在集團有要事，不方便回復。”

    程意心微微蹙起眉頭。

    集團有事，跟顧定澤離不離婚有什么關系？再說離婚的事情其實根本不用顧定澤cao心，兩方律師談好所有條款，協(xié)議離婚，然后申請預約辦理離婚手續(xù)就可以了。

    他們之間既不需要財產(chǎn)分割，也沒有孩子需要判決撫養(yǎng)權(quán)，這種婚是最好離的。

    程意心跟戴律師確認：“馮遠牧親口說的？”

    戴律師回答：“是的程小姐，我還詢問之后什么時候有空，馮助理也沒有給出具體時間，只讓我等一等?！?/br>
    程意心回答知道了，讓戴律師先辦理其他的出國手續(xù)，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沒有兩個月后出國的事，程意心不介意等一等。

    但現(xiàn)在她懷孕了，所以離婚的事就等不了。

    遞交離婚申請之后還要等一個月才能離婚，她必須要在出國前辦完離婚手續(xù)。

    以趙未語的身體和她懷孕的狀況，兩個人肯定不能來回奔波，她也不放心把趙未語放在國外一個人治病。

    程意心捏了捏眉心，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顧定澤不是最干脆利落的人嗎？怎么這回竟然也學起了拖延戰(zhàn)術？

    那份簡單的離婚協(xié)議，有什么好拖延的？程意心又不要顧定澤一分錢。

    程意心這一煩躁，就不由有些生氣。

    她知道這是因為孕期激素水平導致的，所以也沒有刻意去壓制情緒，她只是深吸口氣，打開了手機。

    微信界面上，她跟顧定澤的對話框已經(jīng)解除了置頂，程意心往下翻找，在一眾公眾號的推送中，艱難找到了顧定澤的微信。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六七天前，最后一條是顧定澤問她怎么了。

    程意心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撥通了顧定澤的視頻電話。

    顧定澤不在意，不著急這件事，但她著急。

    她要很嚴肅，很正式跟顧定澤溝通。

    視頻電話撥過去，那邊很久都沒接。

    就在程意心以為對方?jīng)]有聽到鈴聲的時候，視頻電話被人為掛斷了。

    程意心愣了一下，差點被氣笑了。

    她調(diào)開對話框，剛要發(fā)信息告知顧定澤稍后聯(lián)系她，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顧定澤掛斷了她的視頻電話，反而打過來一個語音電話。

    程意心覺得有些奇怪，但她沒有多想，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只聽滴的一聲，電話兩邊都安靜了。

    程意心開著公放，她把手機放在桌上，自己向后靠去，躺在柔軟的沙發(fā)上。

    “顧先生，百忙之中打擾你，真是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