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jīng)從一點(diǎn)鐘等到現(xiàn)在了。”男人憤憤道。

    卡倫留意到對方摩托車上的被子，被子一角隱約露出些許白色的頭發(fā)，應(yīng)該是家里逝去的老人。

    能在茵默萊斯家辦理喪事的，其實(shí)都不算是普通人了，以中產(chǎn)居多；就算被瑪麗嬸嬸吐槽過很多次的莫桑先生子女，哪怕他們砍掉了很多服務(wù)，可最后花銷下來的錢，也有幾千盧幣。

    幾千盧幣，對于底層家庭而言，已經(jīng)不算小錢。

    而福利單的對象要求得是無親無故的人，哪怕你家里很窮承擔(dān)不起喪葬費(fèi)，只要還有親人在身邊，你也無法像杰夫那樣享受“福利單”，因?yàn)槟氵€不夠可憐。

    所以，羅佳市真正的底層人逝去時，家里人都會直接將其送到火葬社來火化。

    梅森叔叔就曾說過，茵默萊斯家覺得“窮酸”的客戶，在火葬社眼里，已經(jīng)屬于優(yōu)質(zhì)客戶了。

    這時，一輛上了年頭的“凱門”紅色轎車開了過來，在門口停下。

    車門打開后，

    讓卡倫有些詫異的是，走下來的，竟然是穿著藍(lán)色長裙上身加套了一件咖啡色羽絨衣的修斯夫人。

    還“活著”的修斯夫人看見卡倫，臉上當(dāng)即浮現(xiàn)出了笑意，但在看見站在卡倫身邊的狄斯后，她馬上又恢復(fù)了端莊。

    “咦，門怎么關(guān)著？”

    修斯夫人走上前，一邊疑惑一邊從包里取出一把備用鑰匙，打開了鎖。

    “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來！”一旁的男人忍不住上前質(zhì)問。

    修斯夫人看了他一眼，又掃向了那輛摩托車，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雖然預(yù)定的單子就兩單，上午一單下午一單，嗯，下午應(yīng)該是你們，所以我給我自己和另外一個員工都放假了，就留下一個老員工值班守著。

    如果不是前面水泥廠的老板開車經(jīng)過看見我門口有客人等著給我打了電話，我都不會過來。

    哎，真奇怪，老達(dá)西今天曠工了么？”

    “我不知道你們火葬社是什么原因，但我今天帶著我的母親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

    “你可以去政府投訴我，或者干脆去警察局報案，我已經(jīng)向你解釋了一遍，投訴的權(quán)力交給你，但請你現(xiàn)在和我保持距離，我這里是燒尸體的地方，信不信我把你一起丟進(jìn)爐子里燒掉！”

    面對修斯夫人的忽然強(qiáng)勢，男子被嚇到了，不敢再說話。

    一個女人這么多年單獨(dú)經(jīng)營火葬社，肯定有其潑辣的一面，否則還真沒辦法支撐到現(xiàn)在。

    “對了，狄斯先生，您今日……”

    “我孫子想來看看你?！钡宜够卮鸬馈?/br>
    修斯夫人眨了眨眼，她很想說些葷話來挑逗挑逗茵默萊斯家的英俊小伙，但沒辦法，狄斯的氣場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了，也難怪瑪麗總是在閨蜜聚會上透露出對她家公公的敬畏。

    門被打開后，修斯夫人走了進(jìn)去，男人也抱起那床裹起的被子，妻子在旁邊幫忙搭襯，二人跟著修斯夫人走了進(jìn)去。

    “需要進(jìn)去么？”狄斯問道。

    “要?！笨▊惢卮鸬溃叭绻囆g(shù)作品不是修斯夫人，那就應(yīng)該是其他人?！?/br>
    卡倫依舊艱辛自己的判斷，而先前緊鎖的火葬社大門，本身就是事情不尋常的佐證之一。

    三批人，

    修斯夫人一邊向里走一邊喊著“老達(dá)西”的名字，

    抱著老人遺體的夫妻跟在后面，

    再后面，就是卡倫與狄斯。

    最后，

    大家一起來到了焚化室那道玻璃墻前。

    焚化室的門是被打開的，里頭空無一人。

    “請先給我母親火化。”男人說道。

    “我得找到我的工人！”修斯夫人呵斥道，她很生氣，因?yàn)樗l(fā)現(xiàn)爐子是熱的，這意味著極大的浪費(fèi)，“老達(dá)西，老達(dá)西！”

    卡倫則注意到前方的臺面，確切的說，是上面的骨灰盒。

    上一次自己來時，骨灰盒是與價位牌整齊擺放著的，而眼下，骨灰盒像是堆積木一樣被整齊堆疊了起來，不是那種三角形，而是，豎立起來的長方形。

    另外，這些骨灰盒都是側(cè)放著的，也就是骨灰盒蓋子是朝外而非朝上。

    卡倫走上前，

    目光落在下方左側(cè)最邊緣位置，伸手，抓住扣上去的骨灰盒蓋子，打開。

    “啊啊?。。。?！”

    女人尖叫起來。

    “?。　?/br>
    男子手里的被子也摔落，他的母親也滾出了被子。

    “天吶！”修斯夫人捂住了嘴。

    狄斯則默默地靠近了一些。

    卡倫剛打開的骨灰盒里，赫然放著……一只腳，一只血淋淋的腳。

    而且，腳趾間還夾著一個價位牌，上面標(biāo)價是1500盧幣。

    卡倫又打開上面一個骨灰盒，里面露出來的是膝蓋。

    這種感覺像是開盲盒，

    但比開盲盒少了一些未知。

    卡倫伸手，夠到了放在最上方的骨灰盒蓋子，扯開。

    最上方的骨灰盒里，

    是一個頭，

    老達(dá)西的頭，

    而老達(dá)西的嘴里含著一個價位牌，是10000盧幣。

    老達(dá)西被分開了，

    分開后的他，各部分被放進(jìn)了骨灰盒，然后，又像是搭積木一樣，將老達(dá)西又“拼裝”了起來。

    這時，

    卡倫目光落在了斜前方的辦公桌上，那上面放著電話。

    走到電話旁，

    卡倫拿起了話筒，

    再面向骨灰盒臺子時，

    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位置，正好位于“拼裝”起來的老達(dá)西的正前方！

    這里，

    是最佳欣賞位置。

    卡倫的視線里，

    仿佛出現(xiàn)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原本正雙手放置于身前，欣賞著自己剛剛搭建好的積木。

    這時，身旁的電話鈴響了。

    他微微皺眉，沒接。

    很快，電話鈴響了第二次，這次，他拿起了話筒：

    “你打擾到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了……”

    第16章 逝去的妻子

    狄斯站在卡倫的身后，看著自家孫子。

    在其余人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得癱軟在地時，

    在場的，

    只有他們爺孫倆呈現(xiàn)出的，是平靜。

    “看出來什么沒有？”

    卡倫回過頭，看了一眼狄斯，搖搖頭。

    “什么都沒看出來？”

    卡倫再次搖頭，道：

    “是失望。”

    “失望？”

    “是的?！?/br>
    先前雖然在電話里故意刺激了對方，但卡倫心里還是帶著些許期待的。

    用“期待”與“失望”來形容眼前的場景確實(shí)是不合適的，其實(shí)卡倫在放下電話帶著爺爺趕來時，也是擔(dān)心修斯夫人出事的；

    不過，人的精神層面本來就很復(fù)雜，你可以擔(dān)心你可以焦慮可以為老達(dá)西的死而感到悲憤，但同時剝離出另外一層，去以另一個視角去衡量與考慮眼前的“作品”，并不矛盾。

    而在爺爺面前，卡倫也不用太過于隱藏。

    “失望在哪里？”

    “單調(diào)，俗套，無新意?！?/br>
    “這樣，也算么？”

    狄斯再次看向前方“積木老達(dá)西”。

    “也就這樣了吧?！笨▊惵柫寺柤?，“說到底，皇冠舞廳里的布置，更像是環(huán)境成就了兇手的作品，這一次，反而是他真正的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