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有一扇門，上面有寫著“演播廳”三個字的門牌，里面一片漆黑，只最前方的舞臺處有一束白光落下，在地上劃出一個光暗分明的圓。

    圓的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前后兩邊各四把座椅，左右兩端各一把，共十把椅子。好似一出演到一半演員突然有事離開的默劇。

    不，還剩一個演員，海草似的雜亂無章的深藍卷發(fā)，松垮的白色背心，大片的看不清具體圖樣的紋身，此刻正坐在長桌的一端，雙腿擱在桌上，身體仰倒在椅子上，右手夾著根煙正頗為投入地吞云吐霧。

    “張大海？”你認出了他正是你們剛進鬼屋不久時碰到的那個自稱來修空調(diào)的可疑人士。

    你們幾人的突然進入自然動靜不小，他偏頭望過來，幾秒后收回目光，繼續(xù)仰頭望著天花板，將普通的椅子當作搖椅一樣前后搖晃個不停，你都奇怪這種危險的角度他怎么還沒摔得四腳朝天的。

    梁逢恩順著階梯而下，穿過排排座椅，在距離舞臺五六米遠處停下腳步。那是一個與舞臺齊平或略高一些的位置，但不至于相距太遠，在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下，只需要正常音量就能跟舞臺上的人交流。

    “你就是張大海？”

    “哦？你認識我啊?！睆埓蠛＾D(zhuǎn)過脖子，上下打量了梁逢恩幾眼，“老客戶？”

    “是你把我們叫過來的？”

    “不是，找錯人了吧?！?/br>
    “既然不是，那你在這里做什么？”

    “抽煙啊?！睆埓蠛Ｍ鲁鲆豢跓煟瑥难澊锾统鲆粋€皺皺巴巴的煙盒，打開盒蓋看向梁逢恩，“來一根？紅寶山1990?！?/br>
    “別打岔，回答我的問題?！?/br>
    張大海笑了一聲：“憑什么？你當自己教導(dǎo)主任嗎？”

    “看來你不打算配合。類似今天這樣的事，從小到大我都在不斷經(jīng)歷著，六成是無關(guān)痛癢，三成是破皮流血，剩下一成是傷筋動骨。但無論輕重，這些事都有一個共同點，想知道嗎？”梁逢恩頓了一秒，就公布答案，“每一次這樣的事都需要通過處決幾只愚蠢無知的替罪羊來了結(jié)，很正常不是嗎？一盤棋，無論能否分出勝負，都有棋子需要被放棄?！?/br>
    也跟著往舞臺方向走的你聽到這些話忍不住停下腳步，你之前其實挺同情這人的，覺得他是一個被幼稚弟弟和幼稚長輩折磨的保姆角色?？涩F(xiàn)在······

    “唉，簡直是一本正經(jīng)的變態(tài)啊?！标懶侵壅镜侥闩赃?，一臉的痛心疾首。感受到你看他，又低頭教導(dǎo)你，“看見沒有？這就是在名利場里待久了被污染的后果，所以要遠離這樣的圈子，明白嗎？”

    “什么圈子？你不也跟他是親戚嗎？”你問。

    梁釗澤譏諷地附和：“就是，裝得自己多干凈一樣?！?/br>
    “小外甥今天意外地毒舌?。侩y道是嫉妒了，想在XXX面前故意抹黑我？”陸星舟懷疑地摸了摸下巴。

    “你特么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  那可多了，比如——我比你更討女孩子歡心?！?/br>
    “傻逼?！?/br>
    “不信讓我們問問此地唯一的女孩子?！标懶侵劾愕氖滞笕鰦砂銇砘負u晃，“我跟他，你選誰啊？”

    梁釗澤罵了聲無聊，卻沒再繼續(xù)往舞臺方向走，而是停下腳步像是等待你給出回答。

    “她為什么要選？你們之間的矛盾為什么要轉(zhuǎn)移到她身上？”林良走過來，淡淡地問了兩句，就越過你們幾人，越過最前方的梁逢恩，從舞臺側(cè)邊的階梯走上去，來到長桌邊問張大海，“請問，你之前有聽到那則讓玩家到此地集合的廣播嗎？”

    張大?？戳怂麅裳郏畔侣N在桌上的腿：“總算來了個說人話的?！?/br>
    林良默默等待。

    “聽到了。”張大海答。

    “聽到了，所以才來這里集合嗎？還是說，你在等待來這里集合的玩家？”

    “算是吧?！币膊恢@是在回答前一個問題還是后一個問題。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來了，下一步該做什么？”

    “等唄?！?/br>
    “好?！绷至键c點頭，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竟真的開始等待起來。

    你看著舞臺上這一幕，喃喃：“林老師這是在做什么？”

    “他是什么老師？”梁逢恩又走回來了。

    你有點警惕地回答：“數(shù)學(xué)?！?/br>
    “他課講得如何？”

    “挺，挺好的。”林老師從不嫌棄你腦子轉(zhuǎn)得慢，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敢問一些會暴露自己上課沒聽講的問題，其實你也不是不想好好學(xué)，只是初中時候你mama管得牢，等你寫完作業(yè)才允許你看一會兒手機，到了高中爸爸mama經(jīng)常去外地出差，你在手機游戲機和電腦的三重誘惑下色令智昏，直到高二下半學(xué)期的期末考排名發(fā)到家長群里，你才被你mama提溜著扔進暑假補習(xí)的苦海中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你數(shù)學(xué)成績應(yīng)該不怎么樣吧？”

    你大驚，這都能看出來？難道你的面相就是那種理科超爛的類型？

    “你那個林老師看著不太喜歡你啊。”梁逢恩繼續(xù)道。

    “他沒有不喜歡我！”你皺眉，“他一直很負責(zé)的?！?/br>
    梁逢恩皮笑rou不笑地勾了下嘴角：“你連別人喜不喜歡你都看不出來？被討厭了，還在替人說好話······看來是我多慮了，至少你，的確是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br>
    他語氣里的居高臨下令你很不舒服，這人似乎社會地位很高，但你實在不是什么忍得住氣的：“還說我呢，你才是那種被討厭不自知的人吧。不管我數(shù)學(xué)成績怎么樣，至少情商比你高。”

    “我不需要別人喜歡我，我只需要別人服從我?！?/br>
    梁逢恩終究是個久居高位的人，注視你時帶來的壓力讓你有點害怕。豆沙包上前一步，擋住他的目光：“讓人難堪并不有趣，但我現(xiàn)在實在有些好奇，能說出這種話的人會有像狗一樣討好別人的時候嗎？”

    啊？你瞪大了眼睛，豆沙包好猛！他這是當著梁逢恩的面罵他是狗嗎？

    梁逢恩果然瞇起了眼睛，目光透過鏡片像刀一樣凌厲地割在豆沙包的臉上：“你說什么？”

    “會有的，對吧？比如在你的這兩個親人面前?！?/br>
    梁逢恩看了看梁釗澤和陸星舟，失笑著搖頭：“你覺得親人間的感情是一種討好？你還真是扭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