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是來尋釁的？

    沈霽側(cè)目看向嬈昭媛,還真有些摸不準(zhǔn)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在宮中三年，她和嬈昭媛一直不熟悉。

    甚至在一開始，戚貴人死后,嬈昭媛甚至和陸氏狼狽為jian，以星象之說險些害了她和子昭，好在后面化險為夷,這才轉(zhuǎn)危為安。

    陸氏被陛下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生下的二公主也早早夭折，但嬈昭媛卻是從中全身而退。

    沈霽猜測,這件事嬈昭媛定是知情的，也配合陸氏做過些手腳。若非如此，她不會如此心虛,特意在陸氏入冷宮前毒啞了陸氏。

    沈霽本也想過要找嬈昭媛算賬，但陸氏死后，嬈昭媛一直安生本分，不曾再做出過什么過分的事,這念頭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沈霽看得出她對現(xiàn)狀并非全然滿意，分明是另有打算,可她卻又不主動爭寵，一時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慢騰騰起身向嬈昭媛行禮,柔聲道：“臣妾見過嬈昭媛?！?/br>
    嬈昭媛面皮上明顯有些掛不住,率先坐了下來。她抬眼看向沈霽，猶豫了半響，一貫高傲的她表情甚至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討好：“你身有協(xié)理后宮之權(quán)，宮中所有權(quán)利盡歸你一人調(diào)度，何須向我行禮。”

    “我今日來,是有件要事想……”

    “與你商量”四個字還未說出口，嬈昭媛的話到了嘴邊又改了：“有件事想求玉貴嬪成全?！?/br>
    沈霽挑眉笑了：“嬈昭媛說的哪里話，您身居九嬪之位，又比臣妾位高，何來求臣妾之說呢，實在是折煞了?！?/br>
    嬈昭媛看著沈霽的態(tài)度，有些急了。

    她早就知道沈霽是個聰明人，說話從不顯山露水，但她今日來也實在是誠心誠意，并非是想和她打太極的，便開門見山道：“玉貴嬪，我今日來實在是有事相求，只要你答應(yīng)，我可以保證此生絕不爭寵，絕不害你，對你唯命是從?！?/br>
    “從前和陸氏合作是我太高看自己，以為聽陸氏的合作除掉你就能高枕無憂，得到我想要的。蟄伏這么久，我也一直心中不安寧，想要再想辦法爭取一次，可事到如今我才看清，現(xiàn)在的后宮早就沒了爭斗的必要?！?/br>
    “陛下的心思全都在你身上，甚至為了你可以不進后宮，不納新妃，將所有大權(quán)和寵愛都留給你一人，如此重重，足可見陛下想做的是什么。”

    說到激動處，嬈昭媛呼吸都急促起來：“可我從頭到尾想要的不過是榮華富貴，守住家族榮耀，不是陛下的寵愛。”

    “但我！”

    話戛然而止，嬈昭媛冷靜下來平復(fù)了一番心情，艱難道：“但我身體和常人有異，不能生育，所以我所有的目的，都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來穩(wěn)固地位罷了?！?/br>
    “眼下最好的機會就在眼前，玉貴嬪，只要你能讓我撫養(yǎng)二皇子，我必定什么都聽你的?！?/br>
    這還是第一次嬈昭媛對她開誠布公的談話，沈霽有些意外，輕聲道：“宮中女子若無生育能力，斷不會選入后宮?！?/br>
    嬈昭媛有些難以啟齒，微微低頭說道：“我是有生育能力。但我自幼體質(zhì)與常人有異，不能流血，否則久久難愈。女子生產(chǎn)會大出血，若我生育，必定會死。”

    “從前便是侍寢，我都偷偷喝著避子湯?！?/br>
    “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玉貴嬪，我只求你成全我?！?/br>
    沈霽看著她渴求的眼神，默了片刻，舉杯輕抿：“二皇子如今養(yǎng)在太后膝下，你若想撫養(yǎng)他，該去求陛下和太后，而不是求我。”

    “這不一樣！”嬈昭媛忙說道，“宮中說話最算數(shù)的是陛下和太后不假，可我知道若你不愿意，只消幾句話陛下就會聽你的?！?/br>
    她起身后徑直向沈霽跪了下來，希冀道：“我不求你幫我促成此事，只求你不要阻撓我，讓我盡力一試?！?/br>
    沈霽垂眸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嬈昭媛，許久沒說話。

    三年走來，她熟悉的人已經(jīng)走了太多。

    戚貴人、李美人，陸氏，安才人，林氏，和才死不久的宋氏……

    雖然她們都是罪有應(yīng)得，可人死如燈滅，恩怨兩消除，再想起從前的時候，沈霽算不上有多快活。

    如今狼子野心的人都不在了，陛下只有她一個女人，后宮再難掀起什么風(fēng)浪。

    難得歲月靜好，沈霽亦不是斤斤計較之人，若得安穩(wěn)的日子，沒人會選擇刀口舔血。

    這一跪，就當(dāng)她們兩清。

    許久后，沈霽才淡淡說道：“我可以成全你?！?/br>
    “但你要記得今日之話，若有違背，我絕不輕饒?！?/br>
    嬈昭媛頓時喜不自勝：“你放心，你今日成全我，我必定唯你馬首是瞻，安分守己，絕不生事。”

    說罷，她忙起身道：“我這就去尋陛下和太后，多謝你！”

    心愿已達，嬈昭媛的儀仗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班玉雅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輕聲道：“不曾想嬈昭媛身上還有這樣的隱情，難怪我總是覺得她古怪。”

    “jiejie今日成全了她，那這后宮之中，就再也沒有能與jiejie抗衡之人了。”

    沈霽牽著她的手，溫聲道：“風(fēng)平浪靜的日子難得，我只愿歲月安穩(wěn)?！?/br>
    -

    元月二十日晨，陛下旨意，晉玉貴嬪為玉妃，代皇后攝六宮事，同時晉莊妃為莊賢妃，恪美人為恪婉儀。同時又將二皇子認到嬈昭媛膝下，由她親自撫養(yǎng)。

    旨意下達，這一大清早的，嬈昭媛便帶著人歡天喜地的將二皇子從長壽宮接了出來。

    秦淵和沈霽一道去向太后請安，正好看到嬈昭媛牽著二皇子回宮的場景，一路噓寒問暖，眉飛色舞，別提多高興。

    沈霽柔聲道：“從前只知道嬈昭媛嫵媚高傲，不曾想有了孩子以后，也是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母親?！?/br>
    秦淵側(cè)目瞧一眼，亦有些意外。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將視線轉(zhuǎn)回到了沈霽身上，矜貴的眉眼專注如斯，仿佛她如珠似寶：“若非是我另有考慮，我本想將二皇子交給你撫養(yǎng)。有你教導(dǎo)孩子，戎兒必定品性端莊，為棟梁之材?！?/br>
    這一句話里信息不少。

    “另有考慮？”沈霽收回目光，轉(zhuǎn)而看向陛下，笑意輕輕淺淺，“什么考慮？”

    秦淵捏著她馥軟的掌心淡笑：“你我之間只有一個子昭，實在太少。民間皆說兒女雙全，我也想有個如你一般聰慧可愛的女兒?！?/br>
    “何況——”

    沈霽歪頭看他：“嗯？”

    “我今日帶著你去向母后請安，自然要說明實情。母后為我cao勞一生，最惦記我。怕我江山動蕩，憂朝政棘手，雖從不明說，可她總是為朝為我事事周全?！?/br>
    秦淵淡笑，將她耳邊發(fā)絲捋到而后：“我空置后宮，再不選秀，母后雖然不曾表態(tài)，可我知道她在等我給她一個說法?！?/br>
    話音甫落，他抬起手，不容拒絕地圈了沈霽細腰在懷，低聲附耳：“只你一人陪我，母后必憂皇嗣稀薄。”

    “若戎兒給你養(yǎng)，子昭也是你養(yǎng)，后宮諸事都要費心勞神，可還有我的時間？”

    溫?zé)岷粑鼮⒙涠?，大庭廣眾之下，沈霽紅了耳朵。

    “陛下胡鬧！”

    周邊宮人恨不得將腰彎進地底去，兩耳不聞窗外事，她輕輕推搡秦淵，咬了咬紅潤的唇：“若太后知道了，定要罵你。”

    秦淵笑意懶漫。

    著宮人唱禮后，他牽著沈霽一齊進了長壽宮里，雙雙向太后請安。

    太后果然已經(jīng)在主位上端坐，垂眸看著殿內(nèi)攜手而來的兩人，神情平靜又復(fù)雜。

    “兒子給母后請安?！?/br>
    “臣妾給太后請安?！?/br>
    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傳來，齊齊行禮在了她的跟前。

    他們今日會來，太后早已猜到。

    從起初的慍怒，不滿，再到后面的遲疑，明悟，到最終，已經(jīng)變?yōu)榱酸屓缓屠斫狻?/br>
    之前她總覺得皇兒尚且年輕，根基未穩(wěn)，一切都應(yīng)該以最保守的方式慢慢來，凡事不可cao之過急。但她管不了前朝那么多，便更著眼于后宮的平衡，希望能為他免去后顧之憂。

    但不曾想，當(dāng)初那個從奪嫡中艱難走出的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早就成了有謀算，有手腕的帝王。

    他早已籌謀了一切，將朝政盡數(shù)收攏于自己手下，改革襲爵，頒布新令，成了一代明主。

    為他所愛之人，開辟了一條無人敢想的道路。

    若先帝對他的寵妃能有皇兒之魄力，也許他們的下場不會這般凄慘。

    縱使結(jié)局不好，可她曾真切地羨慕過先帝對那人的寵愛和深情。

    她沒得到的，沈霽和皇兒若能得到，也挺好。

    太后微微合了合眸，撥起了手中的佛珠：“都起來吧，不必拘禮了。”

    秦淵瞧了沈霽一眼，未曾動身，反而再度躬身，說了他不愿意再選秀和寵幸宮中嬪妃一事。

    本以為太后定會不滿，誰知她只是深深看了秦淵一眼，輕聲道：“哀家知道?！?/br>
    “若你真能承受后果，有能力不靠女人也能將這天下守住，江山太平，哀家并無異議?！?/br>
    沈霽下意識看了眼秦淵。

    涉及江山社稷，秦淵站直了身子。

    他牢牢牽住沈霽的手，目光如炬：“母后放心，兒子必將開創(chuàng)承安盛世，讓天下太平，國富民強?！?/br>
    太后凝視他許久，最終緩緩點頭：“既如此，那便都遂你的心意?！?/br>
    “玉妃……是很好?！?！

    第150章

    冬去春來,萬物復(fù)蘇。

    平靜的日子仿佛總是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間桃夭盡謝，芙蓉花盛,幾場朦朧春雨過后，百花齊開。

    代皇后掌后宮事這大半年的時間，沈霽已經(jīng)全然對后宮諸事了如指掌。

    各宮調(diào)度、安排,賬目核對,她心細如發(fā),知人善用，一切都井井有條。

    皇后養(yǎng)胎這段日子里,宮中唯她命令是從，不論儀仗走到何處，誰都要恭恭敬敬尊一聲玉妃娘娘。

    入宮后跌宕起伏了三年,她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到今日能過上如此平靜安詳?shù)娜兆?，她很知足?/br>
    現(xiàn)在宮中，莊賢妃帶著大皇子和長樂公主,長樂公主年幼喪母，早早被認到了莊賢妃膝下,一年多下來已經(jīng)將她視為親母，相處極好,大皇子也十分疼愛這個meimei。

    而帶走二皇子的嬈昭媛,也和二皇子從一開始的哭鬧抗拒，到后面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和嬈昭媛漸漸親密起來。

    宮中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歸宿，嬪妃們也早就沒了爭寵的心思，在沈霽的手下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