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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門閥之上在線閱讀 - 門閥之上 第49節(jié)

門閥之上 第49節(jié)

    車駕入宮后,陸昭換乘抬輦。雖然陸昭所任的女侍中為保太后屬官,但由于奉的是皇帝詔命,此番入宮便依禮先入宣室殿拜謝魏帝。

    此時,宣室殿內(nèi)的議事初畢,劉炳入內(nèi),言新上任的女侍中陸昭已等候在外。魏帝笑對左右道:“本朝以降,女官皆以清貴為要,唯女侍中、女尚書二職,參知政事甚多。所任者品性第一,才學(xué)也要出眾才是?!?/br>
    眾人聽了皆點(diǎn)頭附和。

    魏帝繼續(xù)道:“今日諸公皆在,學(xué)問也都在朕之上,朕便設(shè)一題,卿等為朕參詳一二。若陸氏果然有菁華可取之處,再令她去長樂宮拜見也未遲?!?/br>
    在場者不乏以家學(xué)典論而見長的名士,譬如王嶠,其家在文學(xué)上素有底蘊(yùn),族中著有文集者便有數(shù)十人,即便無著作傳世,亦有文章流芳青史。其中還不乏擅長書法、音律之人,王謐擅阮,王謙所承書道,更是空前絕后。而薛琬所出的河內(nèi)薛氏,也有“世擅雕龍”等諸多雅名。

    眾人相顧,嘴上只言不敢,眼中皆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意味深長。

    歷來女侍中選任,雖然也有考試,但不過書法、史學(xué)、禮儀三項(xiàng)。最后由保太后與皇后前當(dāng)面訊問,以欽點(diǎn)女侍中、女尚書、女史三職。

    但皇帝此番要試才,以眾人為考官,所設(shè)標(biāo)準(zhǔn)較之以往已不知高出幾許。且所設(shè)題目僅有一道,這一道所含之深意恐要非比尋常,一旦答錯,不僅再無機(jī)會,亦要在眾人面前難堪,陸家聲名也會大損。不過對于魏帝而言,陸昭所答哪怕有一絲紕漏,也是百益一害。如此一來陸昭先前征辟不就,便是不識抬舉,對于烈火烹油之勢的陸家,往后更容易拿捏。

    魏帝對劉炳道:“去取左閣存放的那套箋紙來?!?/br>
    陸昭在殿外而立,許久才見劉炳出來。只見其手中捧著一只小葉紫檀的托盤,托盤上置有一張十寸見方的紙箋,白欺玉板,豐膩如冰,上書“至人”二字。

    只見劉炳微笑道:“此為御試之題,請縣主作答?!?/br>
    陸昭早預(yù)料到此次入禁中面圣并無那般簡單,卻未曾想到魏帝竟然以這種方式來考校自己。這種出題方式在前朝并不罕見,前朝崇尚老莊玄風(fēng),九品中正制對于人才的品評考核便多以極簡的字眼來讓應(yīng)試者自發(fā)闡論。如今,這種考評方法雖已不用在選官上,但依舊是世族名士之間盛行的風(fēng)雅游戲。

    陸昭自然明白魏帝以這樣的方式來考校本身已無什么善意可言,行思稍有不慎,便會讓自家遭受諸多非議。但凡事必有兩面,若自己能完美做答,則無異于在才學(xué)上已受到以男子為主導(dǎo)的圈層認(rèn)可,日后在諸多政事上發(fā)聲,也會事半功倍。想至此處,陸昭便專心思考魏帝所擬的題目。

    至人在道家之言中,指超凡脫俗,入無我之境的人。其義首出于《莊子》,《荀子》中亦有所錄,不過詣在修德。陸昭認(rèn)為,魏帝給出的考校應(yīng)是考慮了南人學(xué)風(fēng)多尚老莊,且陸氏本身奉道已久,因此給定了一個較為熟悉的議題。即便魏帝有心考校的是荀子學(xué)說,自己以莊子言論回答,在如此盛重的場面,魏帝也絕然不會計(jì)較。

    有了這一番確定,陸昭便決定以莊子言論作為切入,尋找解題之法。

    《莊子》內(nèi)篇中,對于“至人”二字提及頗多。“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乃定其總綱,之后篇幅所提則為不同角度的闡論。如今魏帝獨(dú)以“至人”為題眼,除了考校應(yīng)試者對于典籍的熟誦之外,還要看應(yīng)試者對此二字所取的角度。

    但即便有了選取的角度,表達(dá)才是最終的目的。對觀點(diǎn)表達(dá)的方式是否婉轉(zhuǎn)靈巧,是否留有余味,不僅對道家典籍理解的高深可作高下之判,也是政治中最為重要的素養(yǎng)。這也是令眾多寒門子弟損折的一關(guān)。

    朝陽斜升,日光跨過重頂飛檐的一霎那,雪頰上隱隱露出的笑意便如寒霜般頃刻化散,留下的是莊重且宜面圣的玉容。陸昭慢慢行至一名隨駕的內(nèi)給使身前,微微頷首示意。

    魏帝于殿內(nèi)靜坐,他擬至人為題,因其意所涉乃極具個人色彩?;虿啪卟慌洌蛩降掠刑?,無論作答者露出一絲紕漏,他都可以抓住機(jī)會,極盡打壓。

    此時,魏帝的腦海中不乏涌現(xiàn)出陸昭可能出現(xiàn)的應(yīng)對。《莊子》篇中不乏“至人”的相關(guān)論述,但適于闡述的并不多。譬如頗為有名的一句“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飄風(fēng)振海而不能驚?!?/br>
    如果陸昭真敢以此作論,那他倒真不介意將她于火堆之上,冰窟之中,若真不堪其熱,不耐其冷,自己則能以此將她羞辱一番,甚至下手狠一點(diǎn),取其性命。

    想至此處,魏帝微微一笑:“只怕陸氏不才,令眾卿枯坐。來人,為諸公上些茶點(diǎn)?!?/br>
    話語未竟,只見劉炳入內(nèi),低首道:“回稟陛下,陸氏已得解,請求入覲。”

    第114章 若鏡

    遠(yuǎn)處的天光從云隙中綻裂, 隨著殿門的徐徐開合,逼至御座前那抹玄色的衣擺下。新任的女侍中身著靛色章服,于此刻踏碎天光, 金線繡制的華蟲生其肩端,頃刻被烈火朝陽點(diǎn)燃, 振翅驚飛。那通體的清直, 腰背的狹細(xì),亦被金線勾勒,在平如水面的袖袂下, 端持著不言自重的靜氣。

    隨著陸昭步步走近,在場的眾人也不由得面露驚詫。王嶠看到陸昭手中之物后, 不由得將手中的笏板端正,而后低了低頭。王謐與王謙相顧無言, 之后向后退了半步。薛琬看到之后,略微沉吟, 而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旋即低頭不語。賀祎望見, 雖然神色淡然, 卻也慢慢轉(zhuǎn)過身,轉(zhuǎn)而面朝主君。姜紹見此,更是避之不及, 其身后次子姜煜方要言說,便被他一把抓住袖子,按了下去。

    而與陸昭正對的魏帝, 緊緊鎖眉, 然而隨著對方腳步的臨近,那眉頭又漸漸抬起, 揣度、審視、窺覬,皆而有之。那蒼顏斑斑已如蠹蝕塵昏,深邃的瞳眸恰似鬼蜮之眼,密謀與暗殺,窺探與算計(jì),在陸昭手中的一方天光里,皆化作載名之尸,藏謀之府,在攪弄風(fēng)云的同時,亦遠(yuǎn)離了至人之道。

    他第一次感受到早已深略縱橫的自己,遇上了另一個智近乎妖的人臣,一如深河與淵海的對望,一如山魈與神荼的凝視。而在對望與凝視的盡頭,他早已一絲/不掛,而對方仍隱于不可窺見的黑暗。

    誠然,陸昭并無窺探君王之心,只是她的手中托著一面鏡子。

    沒有任何語言,也沒有任何提筆而書的闡論,諸般皆下乘,無言而行方可凌駕一切之上,飄忽婉轉(zhuǎn),余韻猶存,此為風(fēng)流。

    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yīng)而不藏,

    故能勝物而不傷。

    這是出自《莊子》內(nèi)篇應(yīng)帝王之語。至者之心當(dāng)如鏡。廟堂之上,人心百轉(zhuǎn),來者即照,去者不留,萬般入境,皆無所隱,一瞬將息,皆有所映。

    也因此,當(dāng)陸昭端出這一面鏡時,無人敢于直視。任何的善意與惡意皆映本我,任何贊揚(yáng)與貶低皆如對照,一絲情緒的波動,心思的流露,皆在鏡中成像,返照于本身。而持鏡者本身,便已是在任何立場之外絕對超然的存在。

    在場眾多世家子弟,不乏有由如入玄者,觀此解后不免心中反復(fù)咂摸。偶有幾人欲加以試問或反駁,然而轉(zhuǎn)念便想到《莊子》無數(shù)可用于反駁自己的言論,旋即選擇了沉默。

    魏帝苦笑,這一手對答何其老道,又何其得道。老莊崇尚無為,借由鏡之本身映萬物而不隱其形,不損自身,這其中無為而無不為的意味,便頗令人遐思。而隱藏在這一手之下的,則是以十八歲便有如此悟性的天分,是以人臣之微而抗衡人君的膽氣,以及經(jīng)年累月磨練出的手腕,輕輕抖轉(zhuǎn),便可利刃出鞘的功力。

    隨著陸昭止步于玉階之下,眾臣的目光也同時停留在帝王的章服的下擺處。先前為尊者發(fā)難,所包含的惡意以及深謀早已在修成人精的群僚中昭然若揭。誠然,無人敢指責(zé)為君者的污點(diǎn),但鏡中所照,也足以讓人不忍直視。

    而就在君臣兩廂尷尬的氣氛中,碎冰破玉之聲,響徹大殿。寶鏡從那一抹白色纖影中脫落,如從雪山凋零的青蓮,怦然落地,頓時粉身碎骨。原來那寶鏡原非銅造,而是整塊青玉雕成蓮花狀,鎏了一層銀在上面,為前朝銀華鏡制法。此番被打破,眾人驚呼連連,在窺得君王凝重的神色后,嘩喇喇跪倒一片。

    長久的沉默讓跪在一邊的劉炳都有些吃不透,但當(dāng)著皇帝的面前摔鏡,可謂不尊,可謂不敬。他有些擔(dān)心陸昭是否會因此招致罪罰,然而殿內(nèi)靜默許久之后,魏帝忽然朗聲大笑。那笑聲震徹殿宇,眾臣雖跪于地,卻也不免抬頭面面相覷。

    魏帝笑罷,問不遠(yuǎn)處神色淡然的王嶠:“聽聞今年虞欽之子虞槐序在才選中獲評上上,更有胸藏山岳之美稱。同為江東子弟,中書監(jiān)以為女侍中陸氏較之如何?”

    王嶠溫然一笑,對答道:“回陛下,雅名雖響,腹中空空者大有人在。女侍中陸氏與虞槐序相較,當(dāng)如玉面蛟龍比疥癩豚犬,怎可同臺而語?!?/br>
    魏帝撫掌而笑:“吾深以為然矣?!?/br>
    是日,闔宮皆知新任女侍中陸氏入覲奏對,使龍顏大悅。魏帝賞賜陸昭黃金九鎰,漆匣盛蓋銀華金簿鏡一枚,云母扇兩柄,軟錦、瑞錦、透背各十段。

    待陸昭退下,魏帝也叫了散,眾人各自離宮。王謐對方才之事仍有不解,此時急不可耐追向了已走遠(yuǎn)的王謙,問到:“大兄,今上方才為何發(fā)笑?”

    王謙性情虛淡,聞言后只徐徐道:“兩鏡相照,是為無窮象,知也無窮不可尋,至者無己無所寄,又何須假以一面鏡子?!?/br>
    “帝王威怒而不卑,既得大勢而不亢。內(nèi)有鋒芒,外成圓全?!蓖踔t笑了笑,“陸侍中乃是可與大父論道之人?!?/br>
    王謐了然于胸,抬起頭時默默望著甬道盡頭那片即將消失的衣香鬢影。還好,還好他們是盟友。

    面圣謝恩后,陸昭依禮還好去保太后處奉告叩謝,并呈譜碟,由內(nèi)司入檔。待陸昭出未央宮后,保太后卻派人來傳話,說保太后禮佛略晚了些,需請稍待,便指了幾處長樂宮內(nèi)的園子,讓陸昭先隨意逛逛。

    長樂宮周圍園林不多,以逍遙園為最。陸昭身后隨駕頗多,不便入鄰近的杏園,再加上原本有心一覽逍遙園風(fēng)景,便選擇入此處暫作等待。沈水其枝津東北流,徑鄧艾祠南,又東分為二,一水東入逍遙園。逍遙園昔日便頗具規(guī)模,歷代長安若有兵亂,便可屯兵此處。前朝建興初,劉聰使劉曜、趙染寇關(guān)中。染襲長安,入外城,既而退屯逍遙園。

    園內(nèi)岡澗縈抱,林障重密,唯有水岸開闊,上不乏大雁成群棲息,陸昭坐于岸邊的亭子里,看著幾名宮人在岸邊不遠(yuǎn)處安放大雁喜愛的食料。

    “昭昭,你竟在這里?!?/br>
    英聲采采,其音清陽,眾人忍不住回頭看,見元洸一身軟翠描金廣袖深衣,款款而來。他今日雖不作朝服,卻配了金冠貂蟬全副簪纓,腰間橫了一副玉帶,雖極盡繁華之能事,卻頗有病骨不堪圍的風(fēng)流之態(tài)。

    或許已曉得陸昭淡定地不屑回頭,元洸便不從階上入亭,偏從正對陸昭的方向翻身上來,隨手撩了擋在面前的柳枝,愈發(fā)顯得綠染煙眸,花勻露臉。明明已近收尾的春色,在他指尖換出新青濃翠,漸成千絲萬縷,染畫天工。

    幾名女官也不由得悄悄紅了臉,然而侍奉之人都曾聽聞過一些風(fēng)聲,此時也都識趣地避開。

    不待元洸坐到自己身邊,陸昭先行站起。她滿頭金翠珠玉,應(yīng)著彤云,如從火炎中誕生。原本清泠寡淡的面相,竟透露出一種渾然而成的鋒鑠之感,立在紅擁紫簇的亭臺上,雪艷異常,唯獨(dú)不能任君采擷。

    這是元洸第一次見陸昭穿章服的模樣,卻不料比素衣勝雪更攝人心魄,一時間不由得看癡了。

    陸昭仍有掛心的事情,見眾人該避的皆已避開,便問道:“我交予你的那封信可寄出去了?”

    “送往江東的信件,我已發(fā)出去了?!痹獩沧呓懻眩瑘?zhí)起了她的手,那觸感冰涼而堅(jiān)潤。指尖的內(nèi)側(cè),略有薄繭,乃常年執(zhí)筆所生。他輕輕捻過她的指尖,仿佛撥動了白月菩提子一般,斬除清風(fēng)之慰,了卻寒泉之思。只是終于在圓明一切智慧之際,菩提從手中滑落,而他便要遁入修羅道。

    他如夢初醒般抬起頭,將手從自己掌心抽離的她,依舊望著那群大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從未發(fā)生過。“南雁北歸,倒是個好兆頭?!痹獩矟M目欣喜。

    “甘餌懸而巨鱗趨,重酬付則梟士死,說什么好兆頭,未免牽強(qiáng)?!贝喝帐⒕安贿^海市蜃樓,他拿捏著她的軟處,她予他提供諸般好處。陸昭太清楚那片繁華錦繡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過如此簡單而明了。因此,也認(rèn)定他的生風(fēng)造勢,不過是障眼之法,若不及時除去,必將后患無窮。

    面對如此不遺余力的打擊,元洸也有著與生俱來的自我開解之法:“巨鱗甘之如飴,梟士死得其所。元洸慢慢從陸昭身后貼上來,雙手將她的肩緊緊禁錮住,熾熱的雙唇纏在她精致的鬢畔,“我何時能享用到我的甘餌呢?”

    “不要作小孩子般玩鬧?!变h利的釵頭險(xiǎn)些劃破元洸的面頰,陸昭斜首轉(zhuǎn)而逼視,幽黑的眼眸不見一絲波瀾,連同她一絲不茍的發(fā)髻與領(lǐng)線一般:“馬晃的事你辦的如何了?”

    “馬晃已歸家,對于賀家已有水火不容之勢?!痹獩灿幸淮顩]一搭地用綬帶將金符繞來轉(zhuǎn)去,“其實(shí)如馬晃一般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我觀信件頗多,此類人,也都按先前之法打法走了?!苯鸱种幸皇?,“怎么?你要用這些人扳倒賀氏?”

    陸昭終是笑著搖了搖頭,道:“再說吧。”

    元洸的目中閃過一絲幽芒,她說了謊。

    第115章 爭風(fēng)

    其實(shí), 對于馬晃等已幾近淪落寒門卑流之人,陸昭并無太大期冀。本身體量如此,很難撼動如賀氏一般龐大的世族。不過是找個機(jī)會扒一扒墻角, 今日松土,明日揮鍬, 日久天長, 賀氏自會轟然而塌。

    秉承著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高門弄不倒的理念,陸昭本想讓元洸順帶查一查這些人的卷宗譜牒。不過介于今日她從那名女史內(nèi)所得的消息, 或許這原本的一步閑棋,日后會成為棋局上至關(guān)重要的布置。因此, 她決定自己親自去做這件事。

    清河注,渭水流。清河崔氏家主崔諒如今已與關(guān)隴賀氏對接, 兵禍或許近在眼前。

    圖危以制變,慮難以立權(quán), 或許崔諒與賀氏這一場擦邊而曖昧的會面,可以為陸家營造一個獲得實(shí)際躍遷的機(jī)會, 也是可以徹底吃掉關(guān)隴世族的機(jī)會。對于家族的政治地位, 陸昭這次有著超乎尋常的進(jìn)取之態(tài)。然而她并非賭徒,孤注一擲的做法自不可取,她必須要借助女侍中之位, 為家族徐徐鋪設(shè)一個縝密的籌劃。至于未來與關(guān)隴世族直接的掰腕較量,她自當(dāng)直而面之。

    陸昭將仍停留在肩頭的手臂撥開,如同撣落在綾羅上的泥塵?!拔疫€需要再寄一封信, 速發(fā)壽春以及吳中?!标懻褯Q斷極快, “你哪日有空來取信件?”

    如今陸家父親這一支尚有族人零落在長安之外,這些人大多不甚顯重, 轉(zhuǎn)而被魏國北遷至壽春一代居住。至于吳郡,因是陸家故里,祖宅田畝大多在此,因此世代受請其派遣一些族中堪用的人才,與可靠的家丁和早年離散的皇宮宿衛(wèi)們隨糧草一同北上。

    經(jīng)營方鎮(zhèn)之事并非幾官幾職便可草草敲定,安定大郡,險(xiǎn)要頗多,首當(dāng)其沖便是要有足夠的嫡系安插在關(guān)要之上。誠然大兄已經(jīng)在涼王軍系中培養(yǎng)出了一批自己人,但這些人本為北人,又兼雜胡,訴求與親近感上終究稍遜一籌。再有一些出身于世家的子弟,即便本身素養(yǎng)足夠,但面對重大的利益抉擇,便不會為主上考慮。

    嫡系之任上,陸昭的父親便有所教。親近者,父子首當(dāng)其沖,其次是親兄弟,再往后則是從兄弟與妻族,至于摯友故交則再要靠后。權(quán)力場上爾虞我詐,非生即死,巨大的利益誘惑下,血親之緣方可相抗一二,更何況血親相殺在歷史中亦不乏少數(shù),至于生死莫逆之交,能忠貞不渝者屈指可數(shù)。

    因此縱觀史書中雄踞一方,能成王業(yè)者,必然子嗣健旺,宗族興盛。而子孫凋零的家族,本身對于政治資源的吸納便無太多容量,至于分配權(quán)力上,更沒有什么選擇。這也是陸昭為何一定要安排大批宗族子弟盡早北遷的原因。權(quán)力的空窗,瞬間便有無數(shù)人爭搶,一時半刻也耽誤不得。

    聞言后,桃花眸中的蒸霞帶雨逐漸消退,轉(zhuǎn)而化為狡狐的笑眼。元洸貼近她,在她冷漠的抗拒下依舊擒住了她一縷發(fā)髻。白梅、沉水與旃檀相互盤纏,柔軟的發(fā)絲繞于指上,卻并不服帖。“云岫,還有負(fù)責(zé)替你傳遞消息的人都在我的手里?!彼淹嬷强|頭發(fā),它黑的驚心動魄,他看得繾綣纏綿,“你如此索求,未免太張狂了吧。還是以為在我這里,不必與之?”

    “你曾經(jīng)的予取予求,我皆有回有應(yīng)。以前如是,現(xiàn)在亦如是?!标懻涯坏仄似^,青絲應(yīng)聲而斷,而她仿佛也不覺疼痛,“扳倒關(guān)隴世族,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青絲尚在指尖,元洸頗為訝異地看著眼前人漠然垂下的眼簾。她會如他所愿,也僅能如他此愿。

    “哦對了,這是蔽髻?!标懻蜒a(bǔ)充道。

    蔽髻乃假髻的一種,其上鑲有金翚首飾,取卸整理,頗為方便。只見陸昭走出亭子,幾名侍女便向前來,取下蔽髻,整理好后再為其帶上,其間,陸昭的面色果然沒有半分的不適。

    她抬了眼眸,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意。那絲笑意,如他臉上的尷尬之色一樣,那般分明,那般鮮艷。

    而遠(yuǎn)在對岸,隱藏在樹影下的玉輅車駕也開始繼續(xù)前行。

    保太后如今所居,乃是在長樂宮西的永寧殿,殿再往北轉(zhuǎn),便是先帝的母親,孝章皇后所建造的永寧寺。大魏崇佛,保太后更是深諳佛道之人,但若說信奉,眾人卻是不得而知。只知保太后在佛寺內(nèi)供奉了佛龕,每年抄經(jīng)奉上,但那佛龕規(guī)制卻不高,帷飾與貴人頗類。倒是次居于貴人之位的薛美人,如今供奉的更為奢華,金蓮寶座,珊瑚點(diǎn)綴,每月也會命人舍下大量錢帛添加香油,采買經(jīng)紙。

    昨日保太后見公孫內(nèi)司和清涼殿掌事略晚些,她一向不大早起,再加上陸昭入宮并不先來長樂宮,因此侍奉的宮人都以為今日可以懶怠片刻。卻不料保太后起了個絕早,說要禮佛,一時間少不得有錯亂之處。

    保太后只由著身邊的近婢玉珥小心翼翼地梳頭簪插,闔眼養(yǎng)神,忽聞耳邊傳來外面訓(xùn)斥之聲,不由得皺了皺眉,緩緩道:“誰都有措手不及的時候,玉珥,你讓琳瑯先把復(fù)選的名冊給老身拿來罷。”說罷,又對著鏡子比了比一只淺棕色的玳瑁,笑著道,“這吳國的首飾的確做的精巧?!?/br>
    不過片刻,琳瑯早已將精致的紅色帛冊小心翼翼地捧了來,恭敬攤開奉上。保太后略略粗看了一眼,輕描淡寫道:“昨日公孫內(nèi)司說王氏家的娘子已經(jīng)定了親了,也不必看選了。王氏在京中的宅邸,想必皇帝已經(jīng)命人去傳話了,你再去備一份厚禮,送到陳留,給王娘子?!闭f完,保太后又看了看那份名冊。

    她暗自捏了把汗。賀祎已與崔諒有所交涉,命其暫駐于扶風(fēng)一帶,穩(wěn)定局勢。而此次出征,崔諒也同時護(hù)送了女兒入京遴選女侍中。如果說第一次是崔諒向中樞索要政治分紅,那么這一次則是直接把手伸到了關(guān)隴世家的眼皮底下。

    現(xiàn)下,皇帝要為太子擇妃,但所剩的只有四人。除卻已經(jīng)定下的靖國公陸振之女陸昭,還有崔諒之女崔映之,而昌陵亭侯劉慶之女與廷尉姜禰之女早已內(nèi)定待嫁汝南王元漳。原本她想塞給太子的是北平亭侯王襄之女王璐。她兄長王謙所任之職,與丞相府對立。其身后所系,恰似葑菲直根,所處之位,亦如甘草無毒。可以如生鐵秤砣一般,左右添減,用來維持局面上的四平八穩(wěn),沒想到卻早已定親。

    如此一來,崔映之與陸昭二人,必要有一個嫁給太子。

    如今的局面,沒有賀祎的默許,是無法達(dá)成的。此時保太后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某些想法,可能與賀氏其他族人有所相悖了。

    保太后思忖了片刻,忽然抬頭問道:“新人進(jìn)宮是什么時辰?”

    琳瑯答道:“原本定在半個時辰前入覲,婢子做主先讓陸氏在附近園中等候,想來已在逍遙園等著了?!?/br>
    保太后點(diǎn)頭,將手中玳瑁放回了八寶妝匣內(nèi),又對著鏡子照了照。鬢白的額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今年她五十有八。都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便是已知天命的年歲。如今她一手帶大的皇帝已有四十,未必就真的事事不惑,而尚過弱冠之年的太子,也未曾期冀過一片長久安寧的立足之地。她又何必期求呢,她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這里住下去,她看慣了太多的一朝勢敗,棄如敝履。

    轉(zhuǎn)過身,保太后復(fù)嚴(yán)肅道:“先去傳召,讓陸氏入覲?!绷宅橆I(lǐng)命后,方要告退出去,卻又被保太后叫住,“你留下來,讓她去。”

    琳瑯微微詫異,順著保太后眼神的方向,看了看同樣一臉驚愕的倩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