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第48節(jié)
她打量來人面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不認識了?”女生地把正在吃冰淇淋的唐純往里推了推,自來熟地落座她對面,撐著下巴朝她一個勁兒地眨眼,“我呀,許霧!” 溫聽晨恍然,驚訝的眼睛再次打量她,“是你!好久不見,你漂亮了很多,我都沒認出來?!?/br> 許霧被她由衷的贊美夸得不好意思,捋捋頭發(fā),客氣道:“還好啦,你也不賴,就比我差那么一丟丟?!?/br> “……” 熟悉的傲嬌感撲面而來,溫聽晨不由地笑了,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夏夜,兩人喝醉了酒還勾肩搭背地拜把子來著,一轉(zhuǎn)眼,竟過去這么多年。 許霧或許也心有觸動,有意和她敘舊,問:“你后來去哪讀大學了?” 溫聽晨:“臨川,你呢?” 許霧輕描淡寫道:“我出國留學了。我成績一直不好,高考分數(shù)爛得要死,正好當時我父母離婚,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和小孩,我爺爺奶奶怕我傷心,就賣了一套房子送我去歐洲讀書,后來就留在那邊工作了。今年是我第一次回江市過年,這么巧就被我遇見你了?!?/br> “嗯,是挺巧的?!?/br> 溫聽晨點頭微笑,心里卻很感慨。 她想到了孔新綠,同樣是女孩,同樣父母離異,有的女孩因為重男輕女被遺棄在田邊,有的女孩卻被長輩花重金送出國繼續(xù)做溫室里的花朵,命運還真是不公平。 “那個……對不起啊?!痹S霧看著她,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溫聽晨一頭霧水,“什么?” “哎呀,就是以前的事嘛!見弋哥哥出事那會兒,我不該那么說你。其實后來我也想明白了,那件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要怪也應該怪那個逆行的司機。什么災星,真是無稽之談,都怪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 溫聽晨愣了一下,這么多年過去,她做夢都想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她的人跟她道歉,那些別人隨意貼在她身上的標簽,是她花費很多年都沒能走出來的陰影。因為他們無意間的幾句話,她整個青春都是灰暗的。 可是她沒想到第一個說出這話的人會是許霧。 她淡淡笑了下,“沒關系的,我其實早就忘了。” 許霧臉上的愧疚更加明顯,“怎么會沒關系,不是害你和見弋哥哥分手了么?你不知道,你們分手之后他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吃不喝,人都瘦脫像,叔叔阿姨都嚇壞了!我也嚇壞了,從小到大就沒見他那么消沉過,后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冷冰冰的,也不愛笑了,我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真的很喜歡你。” 溫聽晨的心揪了起來,疼痛緩慢而沉悶,甜膩的冰淇淋在舌尖化開,而她只嘗到了膽汁回流的苦澀。 周見弋,那個曾經(jīng)耀眼得像太陽一樣的少年,因為她而沒有光了。 …… 許霧離開后,唐純對吃了一半的披薩很快失去興趣,兩姐妹從餐廳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走著走著,就來到附中門口。 “jiejie,那是你以前的學校么?mama說我以后也要來這里讀書?!碧萍冎钢iT懵懂道。 溫聽晨心念流轉(zhuǎn),“想提前進去看看么?” “可以嗎?”唐純目露期待。 溫聽晨牽起她的手,“試試吧?!?/br> 她們來到校門口,保安并未阻攔,放假期間學校管理沒那么嚴格。 這是溫聽晨畢業(yè)后第一次回到母校,或許是在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多少次路過她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同學聚會也不參加,只在一次國慶節(jié)單獨上門看望過曾經(jīng)的班主任。 附中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校園宣傳欄上貼著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榮譽榜單,他們那一屆考上名校的人不少,她和周見弋的名字并排陳列在榜單的最上角。 再往前,還有當年參加開幕式的宣傳照片,巴掌大的集體合照,依稀能分辨出手牽手站在第一排的那對是她和周見弋。 真來一次故地重游,溫聽晨發(fā)現(xiàn)那些壞的事情她通通都想不起,只記得與周見弋在這里發(fā)生過的點滴。 他曾經(jīng)在主席臺上做過讓人哭笑不得的檢討,田徑場有過他放肆踢球的身影,校園最深處的人工花園里,他們曾堅定約定要一塊去帝都上大學…… 在這熟悉的校園,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或許是回憶太過濃重,溫聽晨當真就看見周見弋朝自己走來。 只不過,這是成年版的周見弋。 他的穿著是萬年不變的黑色,沖鋒外套,低幫警靴,褲腳懶散塞著,兩條長腿格外顯眼。 他快步邁過來,停在溫聽晨跟前,舌尖散漫劃過腮幫,叉腰無奈。 “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馬丁庫帕發(fā)明手機就是為了方便隨時聯(lián)系么?你能不能偶爾也接下我的電話?” 溫聽晨愣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軟的,熱的,這是真的周見弋。 她又去看手機,四五個未接電話全來自眼前這位,她心虛地撓撓臉頰,唐純在旁邊小聲道:“jiejie,其實我剛才就想提醒你了,你的手機一直在響?!?/br> “……”溫聽晨訕笑看向周見弋,“如果我說,我真的沒聽見,你會相信吧?” 周見弋冷笑,丟給她一個“你覺得呢”的眼神。 溫聽晨不想再繼續(xù)糾結手機的問題,皺眉打量他這身行頭,應該是結束工作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往回趕了。 “你不是春節(jié)值班么,怎么回江市了?” “怎么?允許你背著我相親,就不允許人民警察有假期么?溫聽晨,我真是要被你磨死了,你知道我通宵達旦審犯人,第二天得知你又相親時是什么心情么?我再不回來,你被別人搶走都不知道?!?/br> 這些天他們也還保持著聯(lián)系,比如除夕那天晚上,兩人互相在微信上道了新年后,周見弋曬了自己的年夜飯給她看,就是一碗加了雞腿和鹵蛋的泡面。 溫聽晨也偶爾向他抱怨在家無聊,方老師做飯變難吃了,但絕對沒有提過相親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親?” 她話問出口就后悔了,他在江市人脈那么廣,說不定相親時候就有認識的撞見她了。 周見弋氣哄哄的,“這你別管,我自有我的辦法。我就是回來確認一下,免得玫瑰花沒長出來,你就被相親對象給騙跑了?!?/br> 溫聽晨輕笑,“周警官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也不是,看對誰?!?/br> 兩人一見面就斗嘴,小唐純在旁邊云里霧里聽了半天,忽然指著周見弋長大嘴巴。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jiejie的警察男……” “朋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溫聽晨捂住嘴巴。 周見弋擰眉,“你meimei說什么?” 唐純掙扎發(fā)出兩聲嗚咽,被溫聽晨從后邊輕擰了下胳膊。 她皮笑rou不笑地翻譯:“她說想警察哥哥請她吃冰淇淋了?!?/br> “……” “……” 第47章 交換余生(4) 附中門口的那家小賣部開了十余年, 老板還是那對老夫妻。周見弋一走進去,老兩口就認出他來,笑吟吟地打招呼說好多年沒看見他了—— 當年還在讀書的時候他就是店里的常客, 這張臉即使過了很多年依然讓人印象深刻。 周見弋邊和老板插科打諢, 邊走到冰柜拿了兩支可愛多, 巧克力味的。 付了錢,遞了一支給唐純,小姑娘笑得看不見眼睛, 一連說了好幾句謝謝。 溫聽晨看meimei兩眼放光饞涎欲垂的模樣不禁有點后悔,這是她今天吃的第二個冰淇淋了,這大冬天的萬一感冒拉肚子她回去該怎么和方老師交代。 算了, 大過年的,開心就好, 就算真拉肚子不是還有她陪著呢么? 嘆了口氣,正欲接過周見弋手里的另一個冰淇淋,便見他漫不經(jīng)心地撕開包裝紙, 然后—— 塞進了自己嘴巴里。 “……”溫聽晨睜圓了眼睛。 “我沒有?”她不可置信地確認。 周見弋瞥她一眼, 眼神依然怨懟,“我沒說要請你。” “……”得, 真行, 過了個年還變小氣了。 不請就不請吧,她有錢, 她自己買。 溫聽晨手剛搭上冰柜的推拉門, 手背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掌覆住,周見弋從身后阻止她, 堅硬胸膛貼近她單薄后背,隔著衣衫能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 “你不能吃這個?!?/br> 清冽醇厚的氣息從頭頂落下, 溫聽晨心頭悸動,也沒收手,就那么靜靜看著冰柜上兩人交疊的雙手。 “為什么?” “你那個正常了么?”周見弋彎腰靠近她耳朵,壓低聲音,音色也溫柔了,“上次去醫(yī)院,醫(yī)生讓你忌食生冷,你忘了?” 他不說,溫聽晨還真忘了。 其實早在看完醫(yī)生的第二天,大姨媽就重新光臨了,她后來也有在好好吃藥,大概是辭職在家心情放松,后兩個月都是正常的。 不在經(jīng)期,吃一個應該沒關系吧。溫聽晨剛想這樣辯駁,覆在冰柜的那只手就被他抓起,周見弋把一塊絲滑牛奶巧克力放在她手心。 “你吃這個,這個不影響?!?/br> 溫聽晨順勢轉(zhuǎn)過身與他面對面,低頭打量那塊被他體溫熨帖得有些發(fā)軟的巧克力,覺得有點好笑,“你哄小孩呢?” “錯了,是小孩哄你。這可是李樂意讓我送你的,我這個做舅舅的都沒有,還千里迢迢替她從帝都帶回來,你就偷著樂吧!”周見弋語氣閑閑的,但醋意還是很明顯。 “是么,難為她還記得我。” 溫聽晨笑著把巧克力收進口袋,正好有一伙高中生進店買東西,想著別耽誤人家做生意,側身拉開與周見弋之間的距離。 一扭頭,對上一雙八卦澄亮的眼睛,唐純一邊啃著冰淇淋,一邊賊兮兮地盯著他倆看。 現(xiàn)在小孩都早熟,什么情況一眼就給看穿,她揚著下巴對周見弋說:“你不行哦,人家追女孩都送一整盒巧克力,你就送一塊,真小氣!” 周見弋給她氣笑了,走過去捏捏她的臉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你手上冰淇淋誰給你買的?” 唐純撅起小嘴,“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媽還沒同意你倆在一起呢,在她面前我可是很有話語權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溫聽晨滿臉無語,抓起meimei的冰淇淋就往她嘴里塞,“吃吧吃吧,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小屁孩別話多?!?/br> 周見弋卻笑了,在唐純頭頂揉了一下,“行,回頭我就給你姐買一整箱巧克力。” 唐純被溫聽晨堵住嘴,咿咿呀呀指了指自己,周見弋會意道:“少不了你的,也給你買一整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