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jì)劃好用一整個暑假彌補(bǔ)二人的新婚旅行。

    卻因突如其來的出差通知讓旅行安排延后。

    莫許在假期開始的第一天就懷抱著歉意坐上了飛機(jī)。

    空蕩蕩的小洋樓里，只剩下何愿和心心。

    大開的窗扇涌入溫?zé)嵯娘L(fēng)，知了的長鳴穿插在風(fēng)扇轉(zhuǎn)動聲里。

    心心翻著肚皮百無聊賴的躺在大理石島臺臺面，貓爪爪伸向放在臺面上的手機(jī)，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

    何愿站在水槽邊彎身洗果。

    炎熱的天氣讓她盤起了長發(fā)。每每搖頭的風(fēng)扇轉(zhuǎn)向她時，她鬢邊碎發(fā)都會隨之飄動。這讓她不得不勾起濕漉漉的小拇指，頻頻將碎發(fā)撩于耳后。

    忽然。

    手機(jī)屏幕一亮，信息提示音嗡嗡震響。

    心心嚇得一個激靈，快速翻身警惕的伏在一旁。

    何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隨即拿起手機(jī)點(diǎn)開了備注名為莫許的未讀信息：

    “不要為了省電而強(qiáng)忍著炎熱不開空調(diào)?！?/br>
    他竟對她了如指掌，連她平日里偷偷隱藏起來的小小心思都早已看透。

    何愿剛點(diǎn)開輸入框打算回復(fù)，那邊再次發(fā)來信息氣泡：

    “心心一身皮毛，就像穿著著厚厚的棉衣。如果她會說話，一定會說：mama，開空調(diào)吧?！?/br>
    緊接在后的，是一只委屈小貓咪的動態(tài)表情。

    即便何愿并不習(xí)慣莫許自稱心心的爸爸，并給她冠以心心mama的名號。

    但望著島臺上慵懶翻滾的小貓咪，聯(lián)想著莫許的話，她竟不禁笑出聲來。

    何愿揉弄著心心軟乎乎的肚皮，細(xì)聲細(xì)調(diào)與她對話：

    “心心，熱不熱呀？”

    心心被摸得舒爽，發(fā)出了咕嚕咕嚕的共鳴。它順勢攤開身體悠閑享受著何愿的愛撫。

    還是顧及了一分心心的感受。何愿cao控著手機(jī)遙控，隨著“滴”的一聲，涼風(fēng)從吊頂隔柵間柔柔吹出，空間內(nèi)瞬時清涼宜人。

    剛想走向窗臺關(guān)閉窗戶，手中手機(jī)的震響讓她一愣。

    這次。

    是“岳老師”的來電。

    ——

    汗水讓她的薄衣有些許透濕。

    老式樓房的走道里，何愿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岳老師比起上一次見憔悴了不少，照顧病人對一個老年人來說的確過于勞心勞力。

    “大老遠(yuǎn)把你叫來，真是不好意思……”

    老人的話語充滿了愧疚，領(lǐng)著何愿走進(jìn)屋里的腳步都不似曾前有力。

    何愿換好拖鞋跟隨在岳老師身后。

    “岳老師您別這么說。只要能幫到程教授，我一定盡我所能。”

    他們停在一扇房門前。

    老人似心有猶豫。

    遲疑了片刻，他從褲兜里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這扇看似塵封許久的房間。

    窗外的夏日艷陽被紗簾過濾得極為柔和。

    灑滿了這間小小的寢室。

    這里的物件相較于現(xiàn)在顯得款式老舊，但每一樣?xùn)|西都保存得很好，一塵不染擺放整齊。

    碎花遮光簾被綁束在一旁，木制書桌上是一臺古舊的厚重臺式電腦。單人床上鋪著帶有蕾絲花邊的被單，裝著全身鏡的衣柜表面貼滿了卡通人物海報。

    這里，像是一個少女的房間。

    滄桑的老人抬起滿布皺紋的手，撫著掛在座椅上條紋花色的書包。

    “我們曾經(jīng)有一個女兒，她叫程馨。在她考上州央大學(xué)的那一年……”他有些哽咽：“她失蹤了?！?/br>
    老人壓抑抖動的氣息繼續(xù)言道：

    “直至現(xiàn)在，我們也沒有她的消息?；畈灰娙怂啦灰娛！?/br>
    “我夫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她特別激動的回來與我說，她遇到了一個和馨崽長得很像的女孩子。不僅眉目相似，身型無差，連聲音也像?！?/br>
    老人望著她的臉，悲流襲遍了他的眸色：

    “她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去參加你的婚禮。那時，她捧著手機(jī)里你和莫老師的結(jié)婚照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一個人悄悄抹著眼淚。我知道，她想馨崽了?；蛟S可以說，她沒有一時不想著馨崽。想著馨崽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想著馨崽結(jié)婚成家，想著馨崽懷孕生子……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但我和她都知道，馨崽的失蹤是我們這輩子都走不過去的坎。”

    原來當(dāng)時初次見面時程教授會露出那樣炙熱的目光。

    原來在看到她與莫許婚禮照片時程教授微微紅了眼眶……

    小小臥室里填滿了曾經(jīng)的主人遺留下的幸福碎片。一家三口的水彩涂鴉，字跡端正的生日祝福，還有那張還未來得及送出手的母親節(jié)賀卡。

    那一定是一個在滿滿愛意里長大的姑娘。

    “我夫人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她常常情緒激動不吃不喝滿世界找女兒。我的請求或許有些失禮，但實(shí)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老人懇求道：

    “小愿，你能不能……能不能裝作是馨崽，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遮光簾緊緊掩蓋著天光。

    窗簾桿的縫隙中偶有漏網(wǎng)之魚，直射在天花板上，形成一道道銳利的光痕。

    老者白發(fā)散亂的躺在床上。

    紅腫的雙眼虛弱的半瞇著，眼縫中晶瑩的淚光隱隱閃爍。干涸的淚痕在枯皺的皮膚上留下了淺淺白?。?/br>
    “馨崽、馨崽、馨崽……”

    即便聲音沙啞，她依舊不停念著一個名字，反反復(fù)復(fù)，無休無止。

    房門被輕輕打開。

    躺在床上的老者陷入意識到漩渦，并沒在意走進(jìn)房間的人。

    只聽嘩的一聲，窗簾被拉開。

    無數(shù)天光爭先恐后的涌了進(jìn)來，瞬間照亮了一切。

    也包括站在窗前的人。

    “mama，你還不起床咯，太陽都曬屁股了?！?/br>
    老者干裂的唇一顫，聲音止在了喉嚨。

    她艱難的睜開眼，緩緩扭過頭，望向窗邊的人。

    穿著黃色格子裙的少女扎著兩個麻花辮。

    雙眸閃爍著靈動的光澤，秀麗的眉毛俏皮挑起。

    她記得。

    那件裙子是她為少女裁布定制的。少女以理想的成績考上了大學(xué)，她特地買了少女最愛的黃色格子布做了一套漂亮的連衣裙，作為少女上大學(xué)的禮物。

    “馨崽啊……馨崽、”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努力的想抓住那個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境里的身影。

    可這次與曾經(jīng)不同，那身影不再是虛空，不再是幻境，不再是泡影。少女握住了她的手，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少女的體溫。

    “mama?！?/br>
    少女喚著她：

    “爸爸都做好飯啦，我們出去吃飯咯?！?/br>
    老者被扶起身，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身前人，片刻不離。

    所有悲望化作欣喜，笑顏中混淆著痛楚。

    她一把抱住了少女放聲大哭：

    “你去哪里了啊，馨崽、馨崽、mama好擔(dān)心你啊，我的馨崽……”

    “我去同學(xué)家玩啦?！?/br>
    少女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似是吞咽下了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哭腔，接著道：

    “對不起mama，我回家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