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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yǎng)小公主 第25節(jié)

    “綿綿,”韓江往前踏出半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又低又沉地笑道:“公主想在這樣的情景下,講出那句很重要、很鄭重、很美好的話嗎?”

    他今日一身黑衣,臉色卻像是被雨水洗過一樣玉白,長眉飛入發(fā)鬢,鳳眸含笑,目光溫柔。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康樂下意識地抬出手,搭在他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屏住呼吸。

    韓江只是想逗弄一下康樂,卻沒想到康樂不僅沒退,還主動(dòng)地扶上他的肩膀……

    康樂身上才帶著安神香囊,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他床上枕下的味道一模一樣,若有若無,像是縈繞在鼻尖勾人的幽香。

    “好。”康樂彎著的眼睛像一道美麗的月橋,她聲音很軟,咬著唇的神情乖巧又嬌俏。

    眼睛忽閃地眨了一下,軟綿綿道:“那等下次,雨過天晴了,在折柳亭,我再跟你說?!?/br>
    想起今日暴雨如注下,韓江還撐著傘在折柳亭等她的樣子,她甜軟道:“這次,換我等你來?!?/br>
    韓江柔了神色,說:“好。”

    迎春殿門口,從碧把人都安排到別處去做事,這里只留自己在門口守著。

    她在殿門口來回地踱步,偶爾透過半開的殿門往里看一眼,雖然心中焦急,但從未試圖窺探里面。

    雖說韓江煞名在外,為人冷心冷清,但從碧相信他是個(gè)有分寸的人,不會(huì)有逾矩的舉動(dòng)的。

    只是時(shí)間實(shí)在不早了。申時(shí)韓江帶著公主回宮,然后沐浴診脈煎藥,韓江又去見了順寧帝,再回迎春殿,兩人說了會(huì)兒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酉時(shí)過半了,再有一刻鐘,就到了關(guān)城門的時(shí)間。

    從碧腳步停在門口,低眉垂首,看著腳尖,小心地向里面提醒道:“韓大人,雨停了,出宮的車駕也已備好。”

    還為聽到韓江應(yīng)聲,一個(gè)輕緩的腳步噠噠噠地走了過來,康樂把門完全打開,手臂扶著門,露出一半身體,抬頭看著天色,軟軟地驚呼道:“呀,竟過得這么快,宮門快要落鎖了?!?/br>
    這下不等從碧來催,康樂已回過身體,扯著韓江的袖子,眉眼焦急道:“快點(diǎn)走,再有半刻,就不能出宮了?!?/br>
    韓江也抬眼看了眼天色,嘴角噙著淡淡笑意,任由康樂拽著他的袖子,懶洋洋的,拖著步子慢悠悠道:“不著急。”

    韓江雖然看起來是文人風(fēng)骨,但身量高、隔著衣服摸到的胸口也很有分量,他懶洋洋的拖著步子,康樂扯著袖子也牽不動(dòng)他。

    只好站直了身體,猶豫了一下,松開手,聲音小小地問他:“你,是不是不想出宮呀?”

    她聲音小小的,似乎是在講悄悄話,不欲讓別人聽到,可是這里就三個(gè)人,還離得極盡,輕輕一句話出口,三個(gè)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從碧忍不住提醒道:“公主!”

    宮中城門落鎖后不留外男,即便是議事至深夜,需留宿宮中,也需要提前登記記錄,差人監(jiān)督,且只能在議事殿,半步不得踏入后宮妃子公主的宮殿。

    康樂這話若是被外人聽到了,成什么樣子!

    韓江也頗意外,只是他難看到康樂猶豫糾結(jié)的模樣,便隱下自己已讓人告知守城門的人稍等,順著她的話問:“若我說是,公主會(huì)怎樣?”

    從碧:“……韓大人!”

    康樂苦惱地皺了下眉頭,老老實(shí)實(shí)道:“我、好像也沒有辦法?!?/br>
    “不過,”康樂歪了下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彎著眼睛高興道:“我的公主府就要建好了,到那時(shí)候,就可以待客留宿了,你若不想走,就可以留下來了?!?/br>
    從碧無奈道:“公主,那也不合規(guī)矩?!?/br>
    只是兩人誰都沒有把她的話聽到心里,向來宴會(huì)最難邀請,更是從未留宿別人家的韓江,竟然聽了這個(gè)虛無縹緲的承諾,眉眼柔和地點(diǎn)頭,應(yīng)道:“好。那臣就等著公主府建好的那一日了?!?/br>
    從碧忍無可忍,直接示意下人把馬車趕來,她客客氣氣地道:“請韓大人上車?!?/br>
    不然放任下去,她擔(dān)心,這兩人會(huì)站在殿門口,把還未建好的公主府從門口放著的石獅子,到花園里架著的秋千,全都事無巨細(xì)地講一遍,只講到明天日出東方也沒完。

    韓江往外走出一步,康樂不自覺地跟上,踩著他的腳印,往外走去。

    從碧拽住她,輕聲道:“公主!”

    韓江似有所感,回頭,看著康樂墜在他身后,不由地勾唇輕笑,他回身,站定了身體,看著康樂,輕聲道:“外面潮氣重,就在殿內(nèi),不要出來。”

    康樂看著他,認(rèn)真地聽他講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乖乖道:“好?!?/br>
    兩個(gè)人目光相遇,對視著,安靜地站了好一會(huì)兒,就在從碧忍不住又要出聲催促的時(shí)候,韓江才道:“那我走了?!?/br>
    康樂:“嗯?!?/br>
    韓江又看了她一眼,才轉(zhuǎn)身往外走,腳步略快,高大的背影一直走到馬車旁,下人撩起簾子,請他入內(nèi),韓江略一俯身,進(jìn)了馬車,下人仔細(xì)地落下簾子,車夫拽了拽韁繩,趕車出宮。

    康樂站在門內(nèi),很聽話地沒有出來,但是披著披風(fēng),也沒有轉(zhuǎn)身回殿內(nèi),只是站在那里,安靜地看著馬車離開。

    只是在馬車徹底離開視野的時(shí)候,落下的車簾卻被人突然掀起,隔著一道霧蒙蒙的夜幕,那一道視線看了這里很久很久,直到馬車消失在轉(zhuǎn)角,被掀起的車簾都沒有落下……

    從碧在一旁安靜地陪著,直到再看不到馬車的影子,才輕聲道:“公主,進(jìn)殿內(nèi)休息片刻吧?!?/br>
    康樂聽話道:“好?!?/br>
    從碧扶著康樂在軟榻上坐下,為她理了理披風(fēng),奉上一杯熱茶,又把銀絲碳盆移了移位置,端過來一碟點(diǎn)心,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康樂捏起一塊金絲棗糕,咬了一小口,臉頰嘟起一塊,細(xì)細(xì)地咀嚼著。

    從碧仔細(xì)看她的神色,開口問:“公主已經(jīng)和韓大人說了嗎?”

    “說什么呀?”康樂把口中的棗糕咽下去,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軟軟地笑了一下,纖細(xì)白皙的手指撥弄著杯子,不好意思道:“還沒有呢。”

    從碧詫異。瞧這分個(gè)別都差點(diǎn)要相送十里的架勢,竟是還沒有說出口?

    要真是以后成了,這可要黏糊成什么樣子呀?

    康樂垂下眼睛,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晃了晃頭,甜軟道:“韓江說,很重要的話講的時(shí)候要莊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雖柔軟暖和但太過簡單的衣服,認(rèn)真道:“所以,我打算下次見他的時(shí)候,再告訴他?!?/br>
    那廂,韓江踩著最晚的時(shí)候出了宮,車夫趕車往韓府走的時(shí)候,他突然開口,問:“慈寧山在何處?”

    車夫極少同他搭過話,聞言一愣,反應(yīng)過來想了想,恭敬回答道:“慈寧山是皇家寺廟,在京都西南方向,約有二十里地。”

    馬車?yán)锩姘察o下來,韓江閉著眼睛,面上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

    車夫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主子可是想去慈寧山進(jìn)香?聽說那里的佛像很是靈驗(yàn),香火鼎盛,許多人逢年過節(jié)都會(huì)去那里拜一拜?!?/br>
    韓江掀起眼皮,靜靜地隔著一道簾子看著車夫,問:“你拜過?”

    車夫訕訕道:“當(dāng)初我女兒生病一直不好,我就去捐了些香火錢,回來后沒兩日,我家姑娘就漸漸好起來了?!?/br>
    說完,他忽然想起馬車?yán)镞@位韓大人是不信神佛的,進(jìn)府前管家還特意交代過他們不要在府中祭拜,心中一驚,頓時(shí)慌亂地找補(bǔ)道:“也、也不一定是慈寧山的佛像靈驗(yàn),許是我閨女身體好,本就到了要好的時(shí)候……”

    他慌亂解釋道:“我就去了那一次,后來就再?zèng)]有去過了!主子明鑒!”

    “無妨?!卑察o了許久,韓江才淡淡開口。

    又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才靠著車壁,緩慢地道:“明日,在進(jìn)宮前,先去一趟慈寧山?!?/br>
    車夫心中疑惑,但不敢多問,連忙應(yīng)道:“是。”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晨起天空卻萬里無云,是個(gè)一碧萬頃的好天氣。

    風(fēng)清涼,日頭明暖,雨水沖洗過的草木都青翠欲滴,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在一早空無一人的慈寧山上生生叫出熱鬧沸騰的動(dòng)靜。

    抱著掃帚的小沙彌看到韓江,趕緊行了佛禮,問候道:“施主早?!?/br>
    慈寧山是個(gè)神圣的地方,皇家祭祀的大佛寺坐落在這里,八千神佛拈指,宮殿林立,金碧輝煌氣勢恢宏。

    韓江抬頭看那巍峨的牌匾,周身縈繞著繚繞的香火氣。

    他一早一人一騎趕來,發(fā)絲上沾著清晨山林間的朝露,一身濕氣,神色平靜冷淡。

    小沙彌疑惑地偷偷打量他:會(huì)這樣一大早就匆匆趕來守在大佛寺門口的,通常都是家人重病,走投無路只能來求神拜佛的。

    可是這位施主看起來絲毫不慌張,甚至到了這里也沒有流露出多少敬畏。

    他小心地問:“施主是來禮佛,還是來靜心的?”

    韓江松開韁繩,拍了拍馬,讓它自去一邊,淡聲道:“來請一盞長明燈?!?/br>
    小沙彌松了一口氣,趕緊把人往里面請,說:“施主,請這邊來?!?/br>
    清晨人少,佛寺里清靜,只有清脆的鳥鳴和低沉的做早課聲音。

    一位面容悲憫、神色平靜祥和的大師看著韓江,對他行了一佛禮,聲音平和道:“施主要為何人請一盞長明燈?”

    韓江:“康樂公主?!?/br>
    大師聽到這個(gè)名字,抬起眼仔細(xì)看了看韓江。

    韓江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變化,挑眉冷冷的看著他,問:“有何不妥?”

    大師寬厚仁和的笑了笑,說:“康樂公主雖然自幼身體不好,但這世間珍愛她的人有許多?!?/br>
    “殿中已有四盞長明燈為她燃起,皆是宮中四位貴人為她所求,愿她長命順?biāo)欤劬d綿?!?/br>
    韓江冷淡道:“大師同我說這些何意?”

    大師嘆了口氣,緩緩道:“施主既不信我佛,又何必為難己心,勉強(qiáng)自己在我佛前求一盞長明燈?!?/br>
    大師垂眸,悲憫道:“且,施主和康樂公主命格不合,便是強(qiáng)求,也無法一生圓滿?!?/br>
    韓江輕輕的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知我不信神佛,便該知道我對你的話不信一詞?!?/br>
    “若,我非要強(qiáng)求呢?”

    大師神色微變,嚴(yán)肅了神情,說:“施主三思!”

    他猶豫了一下,看韓江不為所動(dòng),謹(jǐn)慎的透露出一點(diǎn)消息:“貧僧對佛法的感悟不及師兄遏苦大師高深,只能看出失主命格帶煞,和康樂公主那樣金貴嬌弱的不合。”

    “且,師兄下山前曾留過話,康樂公主能否福澤綿延、一生圓滿,皆取決于她未來的夫君。”

    他緩聲勸道:“施主既然不信神佛,尚且愿為康樂公主點(diǎn)一盞長明燈,想必也是真心愛護(hù)她的。又何必執(zhí)著,最后傷人傷己?!?/br>
    韓江安靜地聽他說完了所有的話,最后也只是冷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br>
    “……”大師遲疑:“韓大人何意?”

    韓江輕笑著往后退了一步,客客氣氣道:“我只是來求一盞長明燈的,既然求不來,此行便去算虛度,不必再留?!?/br>
    “至于命格不合,”他一揚(yáng)眉,鳳眸顯出倨傲和張狂:“我既不敬神佛,又怎會(huì)信這些?!?/br>
    大師面露焦急,再想勸誡:“你此時(shí)輕言這些,不過是沒有看到結(jié)果,若將來有一日你發(fā)現(xiàn)我所言并非為虛,屆時(shí),后悔可就遲了。”

    “不勞大師cao心。”韓江輕飄飄道:“就算到那時(shí),我自會(huì)全力護(hù)我所珍重的人周全?!?/br>
    此行上山,求長明燈只是虛言,不為禮佛,他只為靜心。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

    他珍重康樂,想她一生順?biāo)?、平安康健、福澤綿綿。

    也想伴她身側(cè),陪她看春花秋月,賞四季變遷。

    佛說不允,只讓他兩者取其一,若,他偏要強(qiáng)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