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蘭又道：“其實(shí)，文江要是愿意寫個和喬喬斷絕父女關(guān)系的證明，就更好些，但是今天我們怕把人逼急了，文江要是改口不愿意離婚，就難免有些得不償失，所以今天就沒提?！鄙蛴裉m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她自己就在這件事情上吃了虧。

    愛立生出來以后，她一度就非常擔(dān)心謝家會來搶孩子。

    賀亦棉道：“沒事，咱們一步一步來。文江不愿意斷絕父女關(guān)系，不還有金文英嗎？她肯定還以為咱們在拿喬，回頭詐一詐她去，搞不好她愿意代兒子寫個呢！”

    賀亦棉望著兩份離婚證明道：“咱們下午就去把離婚證領(lǐng)了，然后一起去逛逛第一百貨，辦些年貨，給羨薇買些日用品，再給喬喬買兩身新衣服，慶祝慶祝！”

    林羨薇笑道：“我昨晚還和愛立說，今天去逛第一百貨呢！那咱們大家一起去吧！”

    沈玉蘭笑道：“你們年輕人去，我和你mama在家給你們整一桌好菜出來，咱們晚上再開瓶紅酒，一人喝一杯?！?/br>
    賀黃氏也在一旁湊熱鬧道：“咱們今晚上從飯店叫一桌，大家一起去逛商場去?！崩咸直е虇痰溃骸皢虇?，你說好不好？給你買衣裳去？”

    “好，喬喬還要吃糖人！”

    賀黃氏忙應(yīng)道：“好，給喬喬買，咱家這么多人掙工資拿錢呢，喬喬想吃什么都可以。”

    老太太這話就是說給外孫女聽的了，賀亦棉也接口道：“等你mama調(diào)到了漢城去，姥姥就帶著喬喬去舅奶奶家住好不好？”

    喬喬軟糯糯地應(yīng)道：“好，喬喬可高興了?！?/br>
    林亞倫逗她道：“喬喬，來，給大家笑一個！”

    喬喬立即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露出一小口米粒般的牙齒來，把大家都逗樂了。

    等吃了午飯，一家人就出動，陪林羨薇去領(lǐng)離婚證，然后將其中的一張紙交由林亞倫，讓他給文江送去，其他人就轉(zhuǎn)道去了商場。

    正是年底，來辦年貨的人很多，大家怕擠到了老太太和喬喬，把倆人護(hù)在中間，一家子四代人，臉上都笑盈盈的，委實(shí)讓人矚目。

    成大杰不過朝那邊瞥了一眼，一時就收不回眼神。

    正在選布料的房子秋，問了他兩次，哪塊布料好，他都沒應(yīng)聲，就側(cè)身朝他看了一眼，“大杰，怎么了？”

    成大杰緊緊抿著嘴，死死地盯著那一群人最后頭的一位年輕人。

    房子秋一開始沒看到沈玉蘭，只知道他盯著一位年輕人看，推了推他道：“大杰哥，怎么了？那個年輕人你認(rèn)識？”

    房子秋也不由多看了兩眼，見眉眼俊朗，身形勻稱，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但是印象里似乎并不認(rèn)識。

    正奇怪著，就見自己丈夫像失了魂一樣，朝那個年輕人走去，忙追了上去。

    沈俊平正在和樊鐸勻聊著，要不要在這邊多買兩把手電筒，給小妹備著，忽然被一位大叔拉住了胳膊，見并不認(rèn)識，面上仍笑問道：“同志，有什么事嗎？”

    成大杰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來一個聲音。

    房子秋見丈夫表情很奇怪，像是很痛苦.悔恨的樣子，又抓著人胳膊不放，對面的年輕人已然皺了眉頭了，忙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愛人就是可能看你像一位故人，一時情緒有些激動?！?/br>
    沈俊平聽是這么回事，微微笑道：“不礙事?！?/br>
    此時，前頭喬喬看到玩具，跑快了兩步，大家都跟了過去，沈俊平望了一眼樊鐸勻。

    樊鐸勻立即會意，拉住了成大杰的胳膊道：“同志，對不住，我們家人跑到那邊去了，我們得跟上了。”說完，就把成大杰的手拽了下來。

    房子秋一個勁地道歉，沈俊平搖頭笑笑，“沒事！”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去找喬喬她們，卻忽然聽到旁邊的女同志低聲道：“大杰哥，你怎么了？咱們不認(rèn)識人家?。　?/br>
    沈俊平和樊鐸勻的腳步，瞬時都一頓，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這位男同志。

    成大杰嘴唇囁嚅著，喉嚨卻像是被堵塞了一樣，發(fā)不出來音，望著沈俊平，竟是滾出了熱淚。

    沈俊平看他這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mama從來沒有瞞過他，他的生父叫成大杰，去年還告訴他，這個人并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而是好好地活著，在申城又成了家。

    望著似乎眼含熱淚的成大杰道：“真巧，這位同志跟亡父竟是一個名字?！?/br>
    本來還不明所以的房子秋，立即抬頭，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沈俊平，吶吶道：“你，你是……俊平？”

    沈俊平平靜地?fù)u頭道：“你們認(rèn)錯人了，鐸勻，我們?nèi)フ襪ama吧！”

    倆人直接從成大杰和房子秋跟前走了過去，房子秋一個心都砰砰直往外跳，一會看看成大杰，一會看看越走越遠(yuǎn)的沈俊平的背影，陷入了極大的震撼中。

    這位竟然是大杰哥的兒子！他長這么大了！是這樣豐神俊朗的一位青年，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房子秋尚未緩過神來，就聽見“砰”的一聲，丈夫整個人倒在了地上，立即大叫著：“大杰哥，你怎么了？救命??！來人??！”

    前頭沈玉蘭聽到后面的動靜，有些疑惑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問剛過來的兒子道：“那邊怎么了？”

    沈俊平淡淡地道：“好像是有位同志不小心摔倒了，一會商場里的人就會過來吧，怕是得為賠償?shù)氖鲁镀ぃ瑡?，咱們離遠(yuǎn)些，別一會把奶奶和喬喬沖撞到了?！?/br>
    沈玉蘭忙道：“是，那咱們先不給喬喬看衣服，去日用百貨那邊看看去?！?/br>
    賀家這邊其樂融融，文江晚上到家，卻垂頭喪氣，如喪考妣，金文英看到兒子這副樣子，以為是為他媳婦不回家煩神，不高興地道：“大江，你不要這樣沒出息，林羨薇稍微拿喬一下，你就被她拿捏住了，這樣可不行，以后這家里，豈不是任她一個姓林的稱王稱霸了？”

    昨天晚上，文登州和文江從賀家回來，都一言不發(fā)，金文英只以為倆人是沒在賀家討到好的緣故，壓根想不到，兒子離婚的事在一天之間就毫無挽回的余地。

    金文英以為兩邊還在糾扯，她斷定林羨薇不會真得離婚，畢竟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文江個人的條件，都是百里挑一的，林羨薇只要沒有昏頭，就定然不會離婚。

    再者，就算林羨薇昏了頭，不還有她mama賀亦棉在，還有她舅舅賀之楨呢，再上面還鎮(zhèn)著賀黃氏呢！這里頭但凡有一個明白人，這婚就離不了。

    直到現(xiàn)在，把兒媳家的親戚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金文英才不得不承認(rèn)，丈夫當(dāng)年給兒子提議的這門親事，其實(shí)還真是不錯的，兒媳家那邊的親戚都是識大體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過于護(hù)短，哪有女兒去人家做媳婦，不受氣的？事到如今，她仍舊不覺得自己對林羨薇有哪里過分的地方。

    文江有些疲憊，從公文包里把那份離婚證拿了出來，遞給母親道：“mama，我和羨薇真的離婚了，以后她就不是你的兒媳婦了。”

    金文英望著兒子手上薄薄的一張紙，入眼的“離婚證”個黑字異常醒目，上頭確確實(shí)實(shí)地寫著她家大江和林羨薇的名字。

    離婚理由是“雙方感情破裂”，子女處理一欄是：“一女文一喬跟隨女方生活，”財(cái)產(chǎn)處理一欄是：“無”。

    最后一項(xiàng)其他協(xié)議，寫著：“雙方面議生活費(fèi)由男方拿出兩百元，每月40元，分五月付清。從一月十五日至五月十五日止。”

    下頭是一個半的騎縫公章。

    金文英拿著離婚證明的手，止不住地抖，“喬喬，喬喬也歸她了？”

    文江坐在了椅子上，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屋梁道：“是！”

    金文英氣到：“大江，你糊涂啊，那是咱們文家的孩子！你怎么能讓林羨薇帶走呢！”

    文江有些嘲諷地道：“媽，你不是說，不管喬喬在賀家住多少年，始終是我們家的孩子嗎？她們愛養(yǎng)，就給她們。”

    金文英一時啞口，癱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兒媳婦怎么就真的鬧到了離婚的地步？

    兒媳婦那不聲不響的性子，怎么就敢干出離婚的事來，林家和賀家的人，竟一個都不勸嗎？她心里想不通，就問兒子來。

    文江苦笑道：“是她mama和舅媽鬧到我單位來，讓我無論如何得把離婚報(bào)告給打了。媽，我和你說了，羨薇要離婚。”

    這時的金文英，已然如喪考妣來！

    第197章

    金文英一晚上碾轉(zhuǎn)反側(cè)都沒睡著，想的都是從前和兒媳的相處來。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些難講話的，對兒媳的要求是嚴(yán)格了些，jiejie總說她也就是碰到了林羨薇，要是換個脾氣大些的，怕是早就和大江搬出去住了。

    事實(shí)上，她對這個兒媳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不然當(dāng)時就不會同意倆人的婚事。

    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舅舅還是申城紡織工業(yè)局局長，自己是教師，兒子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和鄰里街坊說起林家來，心里難免都有兩分驕傲。

    和她們文家正是門當(dāng)戶對的。

    就是兒媳性格太好了些，她難免有些得寸進(jìn)尺，有時候?qū)ι蟽合眮?，隱隱想逞一逞做婆婆的威風(fēng)。就是那次，看到羨薇給大江兜頭澆了一盆水，她沒忍住，對兒媳動了手，事后想起來，心里也有些心虛，怕兒媳告到娘家去。

    沒想到林家和賀家一直沒動靜，她心里才安一點(diǎn)，欺負(fù)起兒媳來，也就越發(fā)沒了顧忌。

    知道文江在外頭，可能有些情況，她不但不幫著兒媳，還話里話外的刺激她，看著她面上青青紫紫的，竟然覺得還挺好笑。

    這下兒媳真走了，以后家里的事怎么辦呢？她娘家以前雖也富裕，但是她mama去的早，應(yīng)酬交際和管理仆人這塊，并沒有人教她，到了婆家以后，前頭有婆婆管著，后來婆婆沒了，她整日里和保姆斗得烏雞眼一樣，在這一塊弄了不少笑話出來。

    每次出門，鄰居們都問她：“文英，梳子找到了沒？是你家保姆偷的嗎？”“文英，饅頭數(shù)目對上沒有，是保姆偷吃的，還是老鼠吃的啊？”

    次數(shù)鬧得多了，丈夫?qū)ψ约汉苡行┮庖姡约阂灿X得難為情，對請保姆這事，自己都覺得有些緊張和煩躁。

    好在羨薇很快就進(jìn)了門，家里的這一攤子事都交給她來做，使喚起來比保姆還順手些，從不敢和她大小聲兒。

    這么幾年，已然習(xí)慣了，現(xiàn)在再想到找保姆，想到街坊鄰居望著她的略帶打量和嘲笑的眼神，金文英立即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她又想到了喬喬，到底是自個的孫女，她嘴上雖然嫌棄兒媳婦生了個女兒，但是到底在自個身邊長大的，最近大了一些，能跑會說的，家里都跟著熱鬧許多。

    不過倆天沒見到，她心里就惦記起來，這以后要是年不年的才見到一回，那可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想到這里，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丈夫，“登州，喬喬就真給林家了？我可不同意，要是在林家長大，以后別說奶奶了，怕是爸爸她也不認(rèn)??！這怎么說也是我們文家的孩在啊！”

    妻子一晚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擾得文登州心里也煩得很，也一直只闔著眼，并沒睡著，此時聽見妻子問他，忍不住氣道：“那怎么辦？接回來，你管她吃喝拉撒？”

    金文英一噎，她年輕的時候就沒管過孩子的吃喝拉撒，那時候文家條件好，光是給大江，都雇了倆個保姆的，自己一點(diǎn)可沒沾過手，現(xiàn)在她就是想管喬喬，也是有心無力。

    “不然，登州你去一趟賀家，和賀之楨說一聲，讓林羨薇回來，我也不和她吵架了，之前的事兒就算過去了。再說，不過就是拌幾句嘴，她哪來的那么大氣性，說離婚就離婚了，你說雜志社和學(xué)校那邊，怎么就都同意了呢？這工作做得也太不負(fù)責(zé)了?！?/br>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文登州氣得胸口又起伏起來，到底沒忍住道：“你兒子都養(yǎng)小婦了，人家為什么不離婚？”

    文登州越想越氣：“人家林家也是書香名門，姻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里規(guī)規(guī)矩矩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正經(jīng)的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端的是教師飯碗，你們這么作踐人，還讓我去找賀之楨？我文登州這張老臉，都給你們母子倆撕下來扯成尿布了！”

    金文英愣愣地看著他，“登州，你什么意思？什么小婦？誰的？”

    “還能是誰的？我文登州一輩子光明磊落，從無不可示人之處！倒教養(yǎng)出這么一個兒子來！”

    “你說……是大江的？”金文英一只手就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大江怎么這么糊涂，這要是被人舉報(bào)作風(fēng)問題，他的前途可就沒有了！”

    “前途？他要什么前途，沒妻沒子的，他要前途做什么？”

    金文英立即就躺不住了，披了件外套，就到兒子房前來，敲了兩下門，里頭文江也沒睡著，起來開門問道：“媽，怎么了？”

    “大江，你怎么這么糊涂？養(yǎng)小婦的事你也敢做？你前頭不是和我說，那些女同志你一個都不理的嗎？怎么就被迷了眼了？”

    金文英前頭還驕傲，她家大江優(yōu)秀著，完全不用擔(dān)心娶不到媳婦，為此還在兒媳婦跟前，有意無意地說些大江的桃花運(yùn)，希望兒媳心里有數(shù)，大江可不是非她不可。

    但是，外頭那些能給男人當(dāng)小婦的女人，能是什么好東西，就算她看不上林羨薇，也知道這些女人連林羨薇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見兒子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金文英忽覺腦袋一陣眩暈，“你為了那小婦，要和羨薇離婚？她可是正經(jīng)的大家閨秀啊！相貌.學(xué)歷.家世，哪一樣拿不出手？你怎么這么糊涂啊你？你就是不喜歡她，還有喬喬呢！”

    文江只是一味地低著頭，事情是他自己做的，但是真扯到明面上來，他也覺得羞愧難當(dāng)，特別是面對母親的責(zé)問，文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大江，你明天一早就去單位請假，然后去賀家，好好和羨薇再說說，怎么也得把人勸回來。”

    “媽，明天再說吧，你也快去睡吧，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再著急也沒有用。”文江不想再聊，直接把房門關(guān)上了。

    這一夜，文家三口人都一夜未眠。

    而賀家這邊，熄燈以后，愛立問樊鐸勻道：“今天在商場里，是怎么回事??？你們碰到誰了？我看哥哥后來情緒一直有些不對勁，是不是有什么事兒?。俊?/br>
    樊鐸勻沒有瞞她，“遇到了成大杰，他許是看到了mama，然后認(rèn)出了大哥，把大哥胳膊抓住了?！?/br>
    愛立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成大杰？我的天吶，怪不得哥哥一天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庇謫柕溃骸拔液孟襁€看到有個女同志，是他現(xiàn)在的妻子？”

    樊鐸勻點(diǎn)頭，“應(yīng)該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