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儀白了她一眼，“直接打電話！”

    黎妙語道：“我不是怕他在談事情嘛～”

    “什么事情能比這事重要？”

    “好像也對……”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然后撥了靈犀語音電話過去，很快聽到“噔噔噔”的提示音。

    接著，這聲音響了兩聲，“咚”的一聲斷掉了。

    李婉儀忙問：“怎么了？”

    “不知道，斷了。”

    黎妙語也有點奇怪，看手機上面的提示是：語音電話被中斷。

    “什么意思？”

    倆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大眼，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好像也不是“對方掛斷”“無人接聽”的意思啊。

    “打電話！”

    短暫沉默之后，李婉儀接著道，“別拖，直接打?！?/br>
    “嗯?！?/br>
    黎妙語又直接打了電話號碼過去，然后聽到了機械女聲提示音：“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她又眨了眨眼，對李婉儀小聲道：“占線。”

    “別掛，他能看到?！?/br>
    李婉儀又一次感慨了智能手機的便捷，“也許他看到就掛掉別人的電話，接你的了呢？”

    “這又沒事?！?/br>
    黎妙語倒是很隨意，主動掛掉了電話，道：“他會回復(fù)的?！?/br>
    就算她不掛，葦慶凡也不敢為了接她的電話而掛掉此時正在接的電話。

    ——黎妙語的語音電話中斷，是因為趙雅泉的電話進入了，而運營商電話的優(yōu)先級高于網(wǎng)絡(luò)電話，因此她的語音電話剛響一聲就被接入進來的運營商電話以高優(yōu)先級強行中斷了。

    葦慶凡落地就給倆女人都發(fā)了消息，此刻剛剛回到今晚下榻的酒店房間里面，正在猶豫要不要找江秘書探討一下工作事務(wù)，就接到了岳母的電話。

    坦白說，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他心里面就咯噔了一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即便在和黎妙語分手之前，趙雅泉也不經(jīng)常給他打電話，分手這么久了，和學姐的婚事在縣城都快傳遍了……

    這個時候趙雅泉打來電話，他想不心里咯噔一下都難。

    當然，咯噔歸咯噔，接還是要接。

    他迅速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讓語氣盡量柔和且隨意地道：“喂，阿姨？”

    那邊趙雅泉的語氣同樣平和，輕聲道：“慶凡，你在忙嗎？”

    “不忙不忙?！?/br>
    葦慶凡趕緊道，“我平時其實挺閑的，不忙?！?/br>
    “我知道你忙，也就不多客套了?！?/br>
    趙雅泉笑了笑道，“打電話給你，有兩個事情?！?/br>
    葦慶凡陪著小心，聲音都輕了不少，很有柔聲細語的感覺：“您說?！?/br>
    “我聽說你要結(jié)婚了，是吧？給你道個喜?！?/br>
    趙雅泉帶著笑意，沒有等葦慶凡回應(yīng)，接著說道：“我見過李婉儀，很好的女孩子，又漂亮又懂事，能娶這樣的女孩子是福氣，好事。”

    “……”

    葦慶凡盡量沒有動靜的吞了吞口水，這個時候手機又震動了起來，他把屏幕拿開一些，看到是黎妙語的電話，于是又重新貼到耳邊，聽趙雅泉說完，沒有掩飾尷尬的干笑道：“謝謝阿姨?！?/br>
    這是沒辦法否認，否認也沒有意義。

    “另外呢，我也想問一下。”

    趙雅泉的語氣依舊平和隨意，“你和妙妙，現(xiàn)在沒什么聯(lián)系了吧？”

    “……”

    葦慶凡其實早就對可能的質(zhì)問做出過各種預(yù)案，但此時面對著這樣一位母親、準岳母，實在有點說不出口。

    “我是當媽的，對閨女的性格比較了解一些，而且也算是在你中學時期就認識的長輩……”

    趙雅泉笑了笑道，“我和樹青都曾把你當成女婿來看待，不過既然你和妙妙都覺得不合適，那分手也就分手了，還是同學和朋友嘛，這沒有什么……不過妙妙太單純，我怕她受到傷害，更怕她被騙……你明白阿姨的擔心嗎？”

    “明白。”

    葦慶凡悄悄吸了口氣道，“我明白您的擔心，也明白您的意思，我也不希望妙妙受到傷害?！?/br>
    他的表態(tài)比較含糊，那邊趙雅泉顯然并不滿意，不過雙方此前關(guān)系一直很好，她沒有明確的證據(jù)，本身性格也不愿意說出比較過份的話。

    但，這直接關(guān)系到女兒的終身，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她還是接著說道：“我今天早上飛機來的京城，沒有跟妙妙說?！?/br>
    那邊葦慶凡心直往下沉。

    果然，就聽趙雅泉接著問道：“我去了水清木華園，妙妙沒有住在那里，我看得出來，那里沒有人住……你知道妙妙平時住在哪里嗎？”

    這是預(yù)案之外的情況，三人一起商量過，都沒有考慮過會有這種可能。

    這該怎么回答？

    撒謊？

    還是坦白？

    ——

    “走吧走吧，我們先走。”

    重新又發(fā)了消息的黎妙語挽著李婉儀進了電梯，依舊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興沖沖地笑道，“把我mama吊出來～”

    李婉儀則皺眉道：“他去出差，應(yīng)該有事都會見面說吧？誰的電話這么重要？”

    “他事情那么多，很正常嘛～”

    黎妙語倒不覺得奇怪，又嘻嘻笑道：“總不可能是我mama給他打電話吧？”

    李婉儀怔了怔，然后問：“如果是呢？”

    “??？”

    黎妙語很無辜的眨了眨眼，“我mama還沒找到證據(jù)呢，為什么要找他？就算找他問，他臉皮那么厚，也不可能承認啊。”

    “也有道理?！?/br>
    李婉儀點了點頭，卻又跟著蹙了蹙眉，道：“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我們肯定又漏掉什么了……”

    電梯門打開，兩人挽著手臂出來，一起想了想，都想不出來哪里有什么疏漏，黎妙語道：“沒事，那我們快點上去，看一下我mama是不是在打電話，不就知道了嗎？”

    李婉儀也想不出什么，于是點點頭，兩人各自上車。

    “學姐你開慢一點呀?！?/br>
    李婉儀熟練地駕駛著車輛駛出了車庫，黎妙語還在小聲叮囑，同時伸著腦袋尋找mama的位置，“我們看先看看我mama在哪里，然后再決定去哪個門，讓我mama能看到我們……”

    “嗯?！?/br>
    李婉儀也在觀察著情況，試圖找到趙雅泉可能隱藏觀察的方位。

    往前駛出一段，接近兩個車輛駛出門交叉位置的時候，她看到了路口來回走動的趙雅泉，忙道：“妙妙，阿姨在那。”

    趙雅泉掛著耳機，似乎在聽歌，在朝著另個一個方向慢慢踱步，并沒有注意到她們開車過去。

    “等下路過的時候我踩一下油門，阿姨就會看到了……”

    李婉儀說著，發(fā)現(xiàn)半晌沒有聽到黎妙語說話，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一眼，卻見剛剛還滿臉嬉笑的不知什么時候眼眶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并在她注視下迅速變成一顆顆晶瑩淚珠滾落下來。

    李婉儀再次放緩了車速，邊看著路邊柔聲問：“怎么啦？”

    “……”

    黎妙語似乎要說什么，但沒能說出來，眸子里盈著淚光，看著前面那個在大中午太陽底下走到那段路一頭，踮腳看一眼那邊車輛出口，又慢慢轉(zhuǎn)身往回走的那個女人。

    似乎怕人懷疑自己在做什么，記憶中從來做事情都是一心一意的那個女人，那個覺得做事情就該一心一意、要注意形象、要優(yōu)雅體面的女人，曾經(jīng)因為自己經(jīng)常走路上還掛著耳機聽歌數(shù)落過自己、卻也沒舍得多說的那個女人，在記憶里第一次這樣掛著耳機、掩耳盜鈴似的笨拙狼狽的一個人在那段路里走來走去；

    中午太陽熾烈，氣溫有所升高，她來回走動，隱約可見臉上有些許汗跡，似乎是太熱了，連從不敞開的外套扣子也敞開了，不過還是偶爾會用一只手按著，以免顯得太“不像話”……

    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普通人眼中權(quán)貴之家的千金小姐，為了一個男人甘愿到小縣城里平凡度日；又因為女兒漸漸長大，為了女兒能有更好的資源和發(fā)展愿意向娘家低頭，努力修補維護關(guān)系……

    從小到大，黎妙語見過發(fā)怒的威嚴的mama，見過撒嬌的嫵媚的mama，見慣了優(yōu)雅的從容的mama……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狼狽的、可笑的、卑微的mama。

    她總覺得自己長不大，擔心自己被騙，所以一大早從家里出來，遠跨千里來打聽真相；

    她猜到自己可能撒謊了，但還是努力想要先找到證據(jù)，寧愿像是電影和電視里那樣打出租車跟蹤著，也不肯找自己逼問，不愿意可能會冤枉了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會從哪個門里出來，所以在能夠觀察到兩個門的位置來回走動；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出來，所以一直不停的在大太陽底下走來走去；

    她……

    印象里一直都是美麗、優(yōu)雅、從容模樣的她，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樣子？

    “怎么啦？別哭??！”

    耳邊傳來李婉儀關(guān)切的聲音，黎妙語用手背抹掉眼淚，用力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和哭腔道：“學姐，你停一下車?！?/br>
    李婉儀往路邊停車，同時柔聲問：“怎么了？”

    “我要去跟我mama說……說清楚?！?/br>
    黎妙語又吸了吸鼻子，抽出紙巾擦掉涌出來的更多眼淚，道：“不要讓她再繼續(xù)跟著了，也不吊她了……我直接去跟她說?！?/br>
    不等李婉儀說話，她接著道：“她是我mama啊，我干嘛要讓她這么辛苦這么狼狽……懷疑就懷疑好了，又不是她的錯。

    “是我不好，葦慶凡也不好……我mama這么好，干嘛要她受苦受累？”

    李婉儀沉默兩秒，將車停好，然后伸出兩只手輕輕把她擦掉淚痕，溫柔笑道：“好，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們一起承擔?！?/br>
    “嗯！”

    黎妙語用力點頭，然后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朝著正往這個方向走過來的趙雅泉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