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要回來了，手續(xù)大概是七八年年底下來的…………”黃嫂子回憶著說道，“聽說這消息后，老黃那些同事羨慕的呀……得虧大運(yùn)動是結(jié)束了，要不然，真不一定那些人能干出什么事來?！?/br>
    雖然黃嫂子沒明說，但程蔓能想到，大家都是同事，拿著差不多的工資，擠著差不多小的房子，誰也不比誰過得好，也不比誰過的差。

    哦不，就黃嫂子說的這情況，她男人那同事過得應(yīng)該比較差，雖然早在他父親被下放時，他媽就登報跟丈夫斷絕了關(guān)系，可那是他親爹，血緣關(guān)系不是登報說一句他們沒關(guān)系就能抹去的。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至于因?yàn)槌煞謫栴}一直找不著對象。

    就是這樣一個人，大運(yùn)動結(jié)束后，搖身一變成了有房一族，而且有的還是大房子，怎么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程蔓說道：“如果大運(yùn)動不結(jié)束，他這房子也要不回來?！?/br>
    “你說的也是?！秉S嫂子繼續(xù)道，“去年年初，他大哥也回來了，沒多久托關(guān)系找了個工作，是臨時工，但單位很好，在區(qū)政府，他大哥長得好，還能說會道，到政府上班沒多久，就處了個對象，聽說是他們領(lǐng)導(dǎo)的閨女，年前都開始談婚論嫁了?！?/br>
    “這跟他們要賣房有什么關(guān)系？”在程蔓看來，黃嫂子丈夫的徒弟一家明顯是越來越好了，如果是她，日子過好了肯定不會賣房子。

    但顯然，他們家人不這么想，黃嫂子說道：“問題可不就出在婚事上面嗎？這領(lǐng)導(dǎo)的閨女要結(jié)婚，要求肯定不會低，我男人徒弟他哥工作是體面，但工資低啊，他前些年又一直在鄉(xiāng)下，沒存住什么錢，他媽又沒工作，這些年一直是靠著小兒子過日子，根本拿不出彩禮?！?/br>
    程蔓若有所思：“他們家是為了彩禮賣房？你丈夫的徒弟能愿意？”

    “其實(shí)不單是這個原因，我丈夫徒弟他哥的老丈人職位挺高的，又疼閨女，說是兩人結(jié)婚后，會拿錢出來給他們買一套房，但這錢不能他們一家出，他哥也得出一半。”黃嫂子說道，“聽說買的還是樓房呢，最少兩居室?！?/br>
    “他們家房子應(yīng)該不小吧？”

    “他們家房子是不小，可自己蓋的老房子怎么跟樓房比，而且樓房離女方父母家近，住過去后好來往，日積月累的，這感情不就處出來了嗎？親女婿，感情又好，他老丈人是不是會拉拔他？”黃嫂子說道，“對他那對象來說呢，自己單獨(dú)住，肯定比住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更好?！?/br>
    至于丈夫的徒弟，黃嫂子說道：“他雖然不愿意，可親爹都沒了，大哥要分財產(chǎn)，他能怎么辦？”

    程蔓聽明白了，因?yàn)辄S嫂子丈夫的徒弟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母親呢則早跟父親離婚，所以這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是兄弟倆一人一半。

    老大執(zhí)意賣房，老二根本攔不住，不過……程蔓問：“他們這房子能拆開賣吧？你確定他們是賣一整套?！?/br>
    黃嫂子本來是這么覺得的，可聽程蔓是這么一問，她反而不確定了，說道：“應(yīng)該是吧，我男人跟我說的是一套，而且他媳婦挺想賣房的，他們那房子，沒你家環(huán)境好，跟我們住的差不多，屋里沒廁所，也沒有浴室，他媳婦見大哥要買樓房，也起了心思想買。”

    “樓房不好買吧？”

    “愿意出高價，總能尋摸得到。你不知道，他那媳婦心高氣傲，房子剛下來那會，走路都帶風(fēng)，看人都是鼻孔對著人，他大哥剛回來那會，他媳婦沒少跟人嘀咕鄉(xiāng)下來的怎么樣怎么樣，現(xiàn)在老大當(dāng)上了領(lǐng)導(dǎo)女婿，還要住進(jìn)樓房，她心里怎么能好過？肯定要跟人比啊，他們家這房子，不管是拆開還是一起賣，肯定都留不住的?！?/br>
    黃嫂子說著手上使力，將長針穿過硬邦邦的鞋底，然后將連著鞋面的線拉出，說道：“你要是要是覺得這房子合適，晚上我就回去跟我男人說?！?/br>
    程蔓聽完沒有貿(mào)然做決定，而是說道：“你再跟我說說這房子的情況吧。”

    ……

    “房子是自家建的，也是兩層樓，一樓原來是一室一廳，后來被隔成了三間屋子帶個廚房，二樓是四個房間，因?yàn)閱蝹€房間面積小，只有兩戶人家住著，沒怎么改動過?！?/br>
    程蔓坐在梳妝臺前，邊梳頭發(fā)邊說：“那房子不在咱們這附近，在我們學(xué)校二門那，出去走兩分鐘就是，按照黃嫂子的說法，房子整體環(huán)境還是不錯的，就一點(diǎn)，沒廁所，你跟老謝說的時候，得跟他講清楚?！?/br>
    陸平洲坐在床邊，逗著閨女道：“行，明天碰到老謝我跟他提一提這事?！?/br>
    程蔓應(yīng)了聲，又提醒道：“他要是滿意，最好早點(diǎn)看房，房主那兩兄弟中的老大等著賣房結(jié)婚，挺急的?！?/br>
    “好?！标懫街捱呎f搖動撥浪鼓，一下往閨女面前湊，等她伸手想抓，又突然將撥浪鼓拿高。

    程蔓梳好頭發(fā)轉(zhuǎn)身看到，沒好氣地說：“把她逗哭了看你怎么辦！”

    “我閨女沒那么容易哭……”陸平洲手上動作沒停，掐著嗓子說，“是不是呀程程？”

    突如其來的夾子音讓程蔓全身一震，反射性伸手去摸胳膊，一臉受不了道：“你別這么說話，我雞皮疙瘩要起來了?！?/br>
    陸平洲動作僵住，咳嗽一聲后才回復(fù)搖動撥浪鼓的動作，聲音低沉道：“程程，你覺得爸爸說得對不對？”

    小姑娘沒有回答，只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陸平洲見狀連忙丟掉撥浪鼓，抱著閨女哄起來，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模樣，程蔓好笑道：“該！”

    作者有話說：

    二更合一，明天見……

    第86章 談合作

    隔天到部隊(duì)， 陸平洲第一時間跟謝子明提了房子的事。

    謝子明聽后覺得還行，就讓陸平洲和程蔓幫忙約了看房時間。

    因?yàn)橹x子明想給顧文英一個驚喜，程蔓在中間傳話后， 將看房時間定在了周五晚上。

    當(dāng)天晚上謝子明在陸家吃的晚飯，填飽肚子后， 程蔓帶著他和陸平洲去隔壁找黃嫂子。后者知道謝子明要來看房， 吃完飯后沒跟平時一樣早早洗漱睡覺，坐在家里等待著。

    聽到動靜，黃嫂子從屋里出來，看到程蔓便轉(zhuǎn)身匆忙下樓。

    黃嫂子是跟丈夫一起下來的， 幾人碰頭后先互相做介紹，寒暄過后黃嫂子夫妻就帶著陸平洲和謝子明出發(fā)了。

    程蔓沒有跟去，家里還有孩子呢， 王芳要收拾廚房，顧不過來，而且這事也用不著她出面。

    兩邊房子離得不遠(yuǎn)，來回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 再加上幾人是騎自行車去的，前后不到半小時， 陸平洲就回來了。

    當(dāng)時程蔓正抱著孩子在客廳里轉(zhuǎn)悠著， 看到他進(jìn)門便問：“怎么樣了？”往后沒看到謝子明， 疑惑問， “老謝呢？”

    陸平洲說道：“房子還行， 他挺滿意， 這會去學(xué)校找他媳婦了?！?/br>
    “房子是一起賣嗎？價格談的多少？”

    陸平洲摘掉軍帽走進(jìn)屋說：“是一起賣， 價格比你之前說的便宜五十?！?/br>
    “五十……”程蔓本以為能往下壓一兩百， 沒想到才壓了五十， 但她沒說掃興的話，道，“要是房子像黃嫂子說的那樣，這個價格也劃得來。”

    “差不多吧，黃嫂子沒夸大…………”陸平洲明白程蔓話里的意思，說道，“主要是黃嫂子丈夫徒弟那媳婦，看到我們倆身上的軍裝，一口一個解放軍同志，說坑誰都不能坑我們，報的就是最低價，不能再便宜了，老謝聽了就沒好意思往下壓價?！本瓦@五十，還是他幫忙往下壓的。

    程蔓聽后半響無語，這世上有親近軍人同志，不愿意坑他們的，也有像黃嫂子男人徒弟的媳婦那樣，嘴上說著尊敬，實(shí)際上把人當(dāng)成冤大頭的。

    一棟房子大幾千，買賣過程中肯定少不了討價環(huán)節(jié)，一般人要賣房，都不會把底價喊出來，否則買房的要壓價，他是便宜還是不便宜？

    而且程蔓在這附近住了一年多，周邊房子能賣多少錢，她心里大概有個數(shù)。那房子要真像黃嫂子說的那樣，多的不說，一兩百肯定能便宜。

    兩人價格沒壓下來，完全是房主媳婦看準(zhǔn)他們拉不下臉，特意把他們架到了高處，不由說道：“早知道我跟你們一起去，他房子沒定下來吧？”

    “還沒，他要先告訴他媳婦這件事?！?/br>
    看過房子覺得不錯，跟媳婦商量，征得同意后買下來叫驚喜?？赐攴孔又苯淤I下，再告訴媳婦這件事，則很有可能變成驚嚇，甚至吵架的導(dǎo)火索。

    這些事謝子明還是能分清的。

    程蔓想了想說：“如果老謝覺得這房子真不錯，文英也愿意買，你跟他說說，讓他帶文英去看一次房，然后當(dāng)著房主的面表示不滿，再讓他唱白臉，跟房主一家再談?wù)剝r格，爭取往下壓兩百。”

    陸平洲思索片刻道：“你這辦法不錯。”

    隔天跟謝子明碰頭，陸平洲直接問他顧文英的意見。

    顧文英沒有意見，程蔓搬出宿舍住了一年多，她看在眼里也有些羨慕。只是之前沒想到這一塊，直到昨晚聽謝子明說起，才想到他們也能在校外買房。

    而謝子明昨晚看的這套房確實(shí)不錯，一是房屋保存得還可以，他們住進(jìn)去不用大動，二是獨(dú)棟且大，過幾年他們不想自己住了，不管是出租還是賣掉都容易。

    當(dāng)然缺點(diǎn)也有，比如沒廁所，但謝子明覺得這不是問題，大不了將房子買下來后，他們找人裝個浴室和廁所出來。

    顧文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答應(yīng)了周日一起去看房。

    陸平洲聽后，簡單復(fù)述了一遍程蔓昨晚出的主意。

    謝子明不傻，當(dāng)然知道壓價五十太少，但地段好又是獨(dú)棟的房子不好買，所以哪怕貴了一兩百，他也能接受。

    但一兩百也是錢，頂他一個月工資了，這錢要是能省下來，他心里當(dāng)然樂意。省了這筆錢，說不定到時候浴室?guī)芘煤靡恍?/br>
    于是晚上回到家，又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述給顧文英，隔天去看房時，兩人一唱一和，真把價格壓了下來。

    再加上顧文英對房子還算滿意，兩人就沒磨蹭，當(dāng)場付了定金并簽下協(xié)議，約定一個月后去房管局過戶。

    ……

    周日程蔓和程亮也碰了下頭，開會討論了下新一年的工作計(jì)劃。

    新的一年，兩人的工作重心還是放在舊手表上，工作方針也還是跟去年一樣，能茍則茍，悶聲發(fā)大財。

    沒辦法，兩人都要上學(xué)，尤其是程亮，每天修手表的時間有限，量始終上不來，短期內(nèi)他們無法擴(kuò)大規(guī)模。

    不過兩人調(diào)整了一下銷售模式，去年因?yàn)槌搪麘言?，再加上兩人怕傳出消息，引起大?guī)模跟風(fēng)，修好的手表都是通過人脈出掉的。

    只是兩人同學(xué)再多，也沒有出掉的手表多，到年前這條渠道就漸漸趨于飽和，今年他們必須開拓新渠道。

    程蔓仍不打算去老地方擺攤，百貨商場門口人流量雖然大，但很多都是普通人，舍得用半個月工資買二手收音機(jī)，卻未必舍得花一個多月的工資買手表。

    程蔓打算去機(jī)關(guān)單位門口，或者各機(jī)關(guān)單位的家屬區(qū)蹲一蹲，因?yàn)樗X得在這些單位上班的人都比較看重面子，而這時候最長面子的東西，一是自行車，二就是手表。

    奈何這兩樣都屬于大件，不但要票價格還貴，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下定決心購買。這種情況下，有不要票且價格少一半的二手手表擺在面前，程蔓不信他們不心動。

    除此之外，程蔓和程亮還商量調(diào)整了下分工。

    以前賣收音機(jī)的時候，從收購到修理到擺攤售賣，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有程亮的參與。

    前兩個環(huán)節(jié)是沒辦法，收購時需要程亮判斷能不能修理，修理更不用說，這是他最拿手，且程蔓完全不懂的事。

    至于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程亮參與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收音機(jī)需要調(diào)試，他怕程蔓一個人忙不過來，二也是最重要的，程蔓懷孕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擺攤。

    但手表是不需要調(diào)試的，而且程蔓已經(jīng)生產(chǎn)，所以兩人討論后，前兩個環(huán)節(jié)仍是一起行動，銷售環(huán)節(jié)程蔓一個人去。

    當(dāng)然如果陸平洲休息，他也會很樂意陪她去賣手表。

    最后兩人調(diào)整了一下舊手表的收購標(biāo)準(zhǔn)，過年期間程亮沒少研究手表，會修的品牌款式多了幾個，問題復(fù)雜程度也提高了些。

    所以年后第一次去收手表，兩人收到的比年前那次多不少，有兩百五十多塊。

    手表收回來，先從問題簡單的看起，這樣的配件好買一點(diǎn)，周一去學(xué)校，程亮包里就帶了十塊舊手表和配件。

    中午吃完飯，他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程亮現(xiàn)在也不住校了，在校外租了間房子，面積不大，環(huán)境呢也就那樣，但有一點(diǎn)好，方便做自己的事。

    程蔓也沒有閑著，她得收集信息，哪個單位在哪里，工資怎么樣，一周上幾天班，中午幾點(diǎn)下班，都要打聽清楚，這樣才方便后面安排時間去擺攤。

    時間在忙碌中倏忽而過，轉(zhuǎn)眼就到了周六。

    上到大三，課程比大二要輕松不少，周六程亮只有兩節(jié)課，上完他就收拾東西回來了，到程蔓家里時，正好趕上吃中午飯。

    吃飯時，兄妹倆簡單對了下這周做的事。

    程蔓不必說，周圍各機(jī)關(guān)單位和國營廠的情況她都打聽清楚了，離得近的區(qū)政府、財政局和衛(wèi)生局也都去過，規(guī)劃出了過去的最佳路線。

    程亮則因?yàn)槿ツ昕裥迌砂俣鄩K手表，修理速度變快不少，再加上他這次帶過去的表問題都比較簡單，一周修好了五塊手表。

    但程亮要說的不僅是這個，吃完飯，兩人獨(dú)處時，他說起有個同學(xué)猜到了他們在修理出售舊手表，找到他說想入伙的事。

    程蔓并不驚訝程亮那個同學(xué)猜到了這些事。

    去年程亮在宿舍修過收音機(jī)，下半年又通過同學(xué)出了那么多手表，背后的彎彎繞繞，腦子稍微靈光點(diǎn)的都能猜到，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