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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節(jié)

    小丫鬟叮囑侍衛(wèi),“讓他們坐在貨車上進(jìn)城。”

    侍衛(wèi)領(lǐng)命,在貨車上騰出一片位置給三人。

    穆月坐在車上,摸了摸自己的臉,低頭,眼神黑沉。

    美色,是禍端,亦是利器。

    兮娘握住穆月的手,放到肚子上,肚子鼓出一塊。

    穆月回神,牽強地笑了笑。

    借著公主的勢,一家三口有驚無險地進(jìn)城,與侍衛(wèi)告別,循著穆七林的記憶找到穆月的堂伯,一直尾隨的人看見一家人團(tuán)聚,確認(rèn)這一家子沒有說謊,回去復(fù)命。兮娘和穆月等人離開,對視一眼,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兮娘:“這般謹(jǐn)慎的不是普通的官家小姐。”

    穆月想到茶樓說書先生說的長公主。

    兮娘也想到了這個,對穆月?lián)u了搖頭,不可說。

    穆大林和穆七林許多年未見,一見面便是這般模樣,穆大林看著他的腿,一個大漢子紅了眼睛。

    穆大林的家不大,三間房和一個小院,以前是榮親王府的外門奴才住的地方,后來榮親王犯了事兒,這個院子被柳娘買了下來。

    柳娘小時候被家里嫂子賣給了人牙子,轉(zhuǎn)了幾手后被賣入青樓,初次迎客就被灌了絕嗣藥,攢夠了錢,自己贖了自己。穆大林跟著商隊走鏢時認(rèn)識了柳娘,他走鏢時傷了根,兩人正合適,慢慢地走到了一塊。

    村里嚼舌根的婆子多,兩人搬到了這里,活的雖然辛苦,但落個清靜。山高水遠(yuǎn),本以為一輩子見不到老家的人了,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了面。

    柳娘把家里最亮堂的屋子給兮娘住。

    兮娘不肯住,她是借住的客,不能不知分寸。

    柳娘:“我就稀罕小娃娃,在咱家,小娃娃是最該寶貝的,更何況你肚子里的小娃娃還是我親侄女。”

    兮娘推辭不過,和穆七林搬了進(jìn)去,穆月住進(jìn)另一間房。

    穆大林當(dāng)年走鏢沒攢下來什么錢,柳娘作為青樓花魁攢下不少錢。這些年省吃儉用,還買了個攤位賣蔥花餅,存下不少的家底。家里沒小孩,太清靜,兩人前些日子商量著要不要撿一個孩子回來養(yǎng),現(xiàn)在穆七林一家子搬了過來,很快就會變的熱鬧,不再想七想八。

    穆大林和穆七林從小玩到大,感情好。當(dāng)年柳娘嫁給穆大林時,老家的人瞧不起柳娘的出身,誰也不去吃他們的喜酒,只有兮娘和穆七林過來勸倆口子不要在意,也是兮娘在柳娘受婆母磋磨時,出手幫忙,勸倆口子來汴都過日子,兮娘給他們的藥包讓他們安安全全到達(dá)了汴都。

    感情深厚,即便住在一起,穆大林和柳娘也沒有感到不方便,每天帶著穆月出攤賣蔥花餅。

    兮娘安心地住在這里,臨近生產(chǎn),全家不再出門,整日里圍著即將出生的小娃娃轉(zhuǎn)。

    這個小娃娃是兩家子的心肝,不能出一點差錯。

    第2章

    逃荒路上兮娘身體虧空,生下的小閨女小小一團(tuán),還沒有穆七林的手掌大。小嬰兒手腳蜷縮著,哭聲微弱的讓人聽不真切。

    穆月一夜又一夜地看著meimei到天亮,他怕,怕小鬼偷偷的帶走他的meimei。

    兮娘摸著穆月的眼角,他眼睛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絲,“月兒,娘知道你害怕,可是人不睡覺是不行的?!?/br>
    穆月看向兮娘,眼神腐朽暗沉。他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們,看見他們趴在他的身上撕咬,他慢慢地變成一灘灘污濁惡臭的腐rou。

    看著meimei,他才有力氣繼續(xù)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兮娘心神絞痛,雙手顫抖著捂住他的眼睛,“忘記他們,不要想,你還有meimei?!?/br>
    穆月看向meimei,腐朽暗沉的眼神漸漸癲狂執(zhí)拗,喃喃自語地重復(fù)著娘的話,“我還有meimei,我還有meimei,……”

    兮娘緩緩閉上眼睛,把所有的悲痛都壓入心底,等待爆發(fā)瘋癲的那一天。

    病弱的小嬰兒積攢了許多天的力氣,終于睜開了眼睛,烏溜溜的大眼睛循著聲音轉(zhuǎn)向穆月。

    病態(tài)的喃喃自語戛然而止,渾濁瘋狂的眼神驟然平靜,穆月呆呆地看著meimei,一切都空白了。

    小嬰兒輕弱的呼吸牽動著他們的呼吸。他們心底黑暗危險的深淵,萌發(fā)了一朵嬌弱的小白花,散發(fā)著溫潤的熒熒暖光,悠悠地?fù)u晃著,打破了深淵的絕望死寂。

    小嬰兒白玉扣般的小手抓住了哥哥的手指。這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氣,又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院落寂靜,所有人都輕手輕腳。穆七林扛著斧頭和枯樹到空曠的街邊砍柴。來往行人看到他的半截腿,露出異樣的眼光。這些輕蔑的眼神也影響不到他的好心情,他滿腦子都是他剛剛睜開了眼睛的小閨女。

    穆月看著meimei,直到眼睛干澀疼痛才緩緩地眨一下。他的手指被meimei攥了一天,他就這般看了meimei一天。

    明月掛枝,穆月的臉蒼白憔悴,美如艷鬼。他慢慢地枕到meimei的小枕頭上,貼著meimei小小的軟軟的臉,聽著meimei輕輕的慢慢的呼吸聲,感受著著meimei暖暖的溫度,幾個月積累的困倦襲來,他趴在meimei的身邊昏睡了過去。

    兮娘輕輕地親一下小女兒的腳背,看著小女兒不再青白的臉,眼里無聲無息地開出一朵月芽。小女兒在,家在。小女兒不在了,這個家便成了陰暗潮濕的墓xue。

    這一夜,穆月混混沌沌地做著重復(fù)的夢,他依然是一灘腐臭不堪的血rou,被啃噬,被撕咬。當(dāng)猩紅的血肆意地染紅每一寸土地時,一團(tuán)軟軟綿綿的小東西闖了進(jìn)來。他凝視著小東西,模模糊糊地知道這是meimei。

    小嬰兒弱弱的哭聲驚醒了穆月,穆月猛然睜眼,被白光刺痛,恍惚到他睡了一夜。

    穆月眼神木訥渾濁地看向meimei,對上meimei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心神慢慢清明,被meimei填滿。

    柳娘藏下?lián)鷳n,嘴角牽出一抹笑,輕柔地放入穆月的懷里,“你抱一會,我去送飯。”

    自從兮娘改了蔥油餅的醬料,蔥油餅的生意漸好,可來來回回吃蔥油餅的就那幾個人,他們還是午飯點收攤回來。穆大林和穆七林兄弟倆一大早出攤賣蔥油餅,已經(jīng)過了飯點半個時辰還沒有回來,她得去看一看,汴都達(dá)官貴人多,別是遇見了什么事。

    柳娘匆匆出門,兮娘追出去給她一包藥粉。

    來到汴都的這幾個月,她不再研究醫(yī)術(shù),只研究毒術(shù)。醫(yī)術(shù)救得了他人,救不了家人。毒術(shù)救不了他人,能保護(hù)家人。

    她若是能早些覺悟該多好。

    她老爹行善積德一輩子,救了一個有冤情的流放犯人,被知府遷怒打成重傷。他臨死前盯著滿墻的醫(yī)書說,這世道把人逼成瘋子,神醫(yī)救不了瘋子。

    她在女兒脈搏停滯的那一瞬間,她也瘋了,她要讓整座城為她女兒陪葬。

    兮娘埋下無色無味的藥粉,栽上一棵小棗樹,慢慢洗手換衣。這些藥粉若能永不見天日,是她的福氣,也是所有人的福氣。

    兮娘進(jìn)屋,看見渾身僵硬的穆月抱著meimei一動不動,meimei打著小哈欠,乖乖的,不哭不鬧。兮娘淺笑著上前抱起meimei,低頭看她白嫩嫩的小臉蛋,怎么看都看不夠。

    穆月很快發(fā)現(xiàn)meimei喜歡聽他和娘的聲音,每次他和娘說話時,meimei會撲騰她的小手小腳。

    兮娘左手抱著小女兒,右手舉著醫(yī)書,慢慢地讀藥草。她丟棄不用的醫(yī)書又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了她手里。

    兮娘幼時喪母,被老爹一個人帶大,小時候穿男童的衣服跟在老爹身邊做小藥童,來紅后在家熬制藥丸,沒有學(xué)過針線活。柳娘幼時進(jìn)入青樓,學(xué)的都是討好貴人的琴棋書畫,也沒有學(xué)過針線活。

    兩人嘗試著給未出生的小心肝縫小衣服,小衣服還沒有做好,上面全是被針扎出的血點。穆月默默拿起針線給meimei做小衣服。他心細(xì)敏銳,只仔細(xì)看了看嬸娘年少時買的荷包,就在meimei的小衣服上繡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兔子。

    春日午后的陽光恬靜悠長,念書聲溫柔輕緩,小裙子上的小白兔栩栩如生。

    柳娘和兄弟兩人回來了,一臉凝重。

    汴都亂了起來,瘋馬闖入鬧市,踢死了兩個人,坐在馬背上的賢王獨子摔斷了脖子,一命歸西。

    許多攤位被瘋馬撞飛,又被來來往往的士兵踩成了污泥。昨日還在賣炸糕的人,一轉(zhuǎn)眼成了冤魂。

    人命分貴賤。坐在馬背上的世子被摔死,賢王發(fā)瘋地找兇手,一條條的人命給他兒子陪葬。而死在馬腳下的兩個販夫死便是死了,無人為此負(fù)責(zé)。

    兩日后,本該鬧哄哄的市區(qū)寂靜無聲,賢王的怒氣還沒有平息,地上的血跡還沒有消失,小商小販不敢出門。

    尸體已經(jīng)在街上躺了兩日,無人收尸。兮娘帶著穆月幫忙收了尸,送回他們的老家。穆月看著泣不成聲的老人和懵懵懂懂的孩子,眼底多了兔死狐悲的蒼涼。

    夜?jié)?,月明?/br>
    穆月坐在小棗樹旁,看著皇城的方向。

    兮娘抱著熟睡的小女兒,坐到他對面。

    兮娘:“你在想什么?”

    穆月聲音縹緲虛無,“我在想,meimei的命會不會在以后的某一天也像他們的命一樣輕賤?”

    “不會,無論你們?nèi)魏我粋€人出了事兒,娘都會給你們報仇,不管什么皇子皇孫?!?/br>
    “到那時已經(jīng)晚了?!蹦略旅约旱哪槪瑵M眼的嫌惡,“它會給meimei招禍?!?/br>
    兮娘的心泡在了黃連罐中,酸澀苦楚,低頭看著女兒,輕若無聲,“你不要動,讓娘想一想,娘給你找一個萬全的法子?!?/br>
    十日后,正西街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仿佛十日前這里沒有冤死的兩人。

    不到午飯點,穆大林和穆七林回來,身后跟著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

    老人顫顫巍巍地從胸口里拿出一塊碎銀還給兮娘,“官家給了賠款。”

    兮娘:“賢王?”

    老人搖頭,“長公主。”

    兮娘凝眉,想起小時候跟著爹去貴人府里看到的嘴臉。長公主憐憫他們,可也打了賢王的臉。喪子之痛可以讓人癲狂,什么都不顧。她叮囑老人道:“您帶上孫子馬上離開這里,不要讓人知道你們?nèi)チ四睦??!?/br>
    老人知曉誰是真正為他們好的人,“我這就走,不回去了,家里兒子做生意租的房子也沒值錢的東西?!?/br>
    穆大林得知他們要去投奔孫子的姑姑,找了一家他護(hù)過鏢的可信商隊,讓老人和小孩喬裝一番當(dāng)天跟著商隊離開了汴都。

    穆大林回來后,柳娘擔(dān)心地問他為什么回來這么晚,是不是路上遇見了什么事情。穆大林解釋,他送老人去商隊時有人在暗處跟著,他不放心,一直送老人出了汴都,沒人跟著老人了才回來。

    兮娘看向長公主府的方向,垂眸遮下眼底的幽深,心里已有了決斷。

    柳娘聽了兮娘為月兒做的打算后,心神不寧了一夜。每次他們帶月兒出門都膽戰(zhàn)心驚,他們能想到的喬裝都用上,還會被一些浪蕩的貴公子哥盯著看。她帶過一次后就不敢再帶月兒出門了。大林粗心,他們不放心他帶月兒出門。七林腿腳不便,護(hù)不住月兒。只有兮娘能帶著月兒出門了。月兒是男孩,一直關(guān)在家里,躲躲藏藏的,算個什么事呀。

    柳娘憂心忡忡,一大早拉兮娘到廚房里說話,“非要這樣嗎?我們還可以送月兒讀書考學(xué)?!?/br>
    兮娘搖頭:“他是我啟蒙的,認(rèn)字速度比其他幼童慢。我送他去族學(xué)里正經(jīng)讀了兩年書,他讀的很刻苦也很辛苦,先生勸他回來學(xué)些其他營生?!?/br>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都太慢了,他已經(jīng)長開了。”

    穆月抱著meimei站在門口,看著她們,臉色死白。

    柳娘出去,關(guān)上房門。

    兮娘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你喜歡長公主嗎?”

    穆月沉默,冰冷的手慢慢握住meimei的手,汲取meimei的溫度。

    “娘找到辦法了?!辟饽锶∽咚N在手腕的刀片,捧住他的臉,“不要傷害它,這將成為你的依仗?!?/br>
    穆月抱緊meimei,低頭對上meimei水靈靈的大眼睛,快要淹沒心臟的自厭退潮,留下粗糙丑陋的砂礫和一顆瑩白圓潤的小珍珠。

    第3章

    青樓美人如云,美在皮囊。柳娘成為青樓花魁,美在鮮活,年少時一顰一笑都是韻味。老鴇說她這般的美人即便成了半老徐娘,也會有恩客上門。

    柳娘抱著嬋嬋,輕柔搖晃著,眼前似乎還能看見老鴇的慘死和青樓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