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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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頭那句,也就是個隨口調笑了。魏塱肯定不想和黃家起戰(zhàn),必定是派個舉足輕重的人去勸降,到了逸白嘴里,就是個常人。 她抽了一枝梅在手,想起自從霍家事后,好像所有人都成了常人。以前殺個人千難萬難,現在想要個人,一句話而已。這么看,鄒皎也卻只能算個常。 薛凌揚揚手中梅花,示意自己已知了。逸白并未如往日直接退去,而是接了話茬,笑道:“雖此人是常,可戶部不常,于陛下而言,當然是戶部的人去勸降最佳?!?/br> 薛凌偏頭:“此話怎講。” "朝中士族牽連甚廣,黃大人又是個中翹楚。若派些與之親近的人去,怕他有所偏私黃家,畢竟黃大人之死,確實難以啟齒。 若派個沈元州之流與黃家素來不合的,又怕他偏私天子,黃承宣因厭惡更生反意。 姑娘瞧瞧,這兩派雖也不希望起戰(zhàn),但肯定是各有私心。所以,皆不能成行。陛下要找的,是一個既不希望起戰(zhàn),又不屬于任何一派的說客。 這樣的說客,除了戶部,哪還有旁人呢。" 薛凌小有疑惑,笑道:“你這自相矛盾了吧,戶部歷來是個肥缺,里面的人,我不信和黃家沒往來。真要按你所說,豈不是偏私黃家,如何就成了去勸降的不二人選?” 逸白笑過一聲才道:"姑娘所想不差,可您仔細想想,若這仗真打起來了,最先死的是誰?是黃承譽的馬前卒,還是天子養(yǎng)的排頭兵? 只怕,皆不是啊?!八麎旱蜕ぷ?,好似幸災樂禍:”小人聽說,國庫早有虧空。" 薛凌轉瞬即明,將梅支在手心里輕輕一敲,拍掌樂道:“是了是了,你說的是,還真是戶部去最合適。” 這仗真打起來,最先死的,是戶部那群蠢狗無疑。 胡人那頭的軍需糧草已經撥了去,皇妃下葬要的銀子也已經點了數,這廂三四個王爺府里張著嘴在請款,還有當晚喪命的大臣總得掏點撫恤錢。要是黃家再打起來,估計戶部幾個活著的得將自己rou割下來沿街叫賣。 無怪乎魏塱要選個半死不活的老頭領人去,別的人去辦,辦不成總不能砍了,歷來勸降不成多的是。 這人要是辦不成,不管是黃承譽贏,還是天子勝,戶部至少有一半人都沒命看。正如逸白所言,估計比馬前卒死的還早。 畢竟,抄家也能抄出點東西來。再不濟,妻兒老母賣為奴,也能湊幾兩軍需錢。就憑著這個,那鄒皎敢不賣力? 逸白又復先前恭謹,向薛凌告了個罪,說是上午陳王妃過來,他念著數日前薛凌說的舊日情誼,不敢多做阻攔。 薛凌捏著梅支不放,無謂道:“無所謂了,以后她都不會再來了。” “那可真是省心了,到底是前太子舊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凌轉身,將梅支輕松丟進瓶里,笑道:“也怪我,去年將她小meimei給送走了。這一家子真就是個沒辦法,老爹要死要活的要離京,大女兒要死要活的要留京,小女兒更好,成天要死要活的,她想去胡地?!?/br> 逸白跟著笑:“齊老大人在時,家中姑娘盛名京中如雷貫耳?!?/br> "名也太盛了些,都糊住啊凔耳朵啦,不然我去年也不用非得將他家小女兒給丟出去了。 如今事過了,她非要去將人弄回,由得她弄吧,省得日日來煩你我了。" 這些話都做了個調笑,逸白隨后退去,薛凌怔怔褪了外衫往床榻間躺下。窗外雪壓枝頭,時有窸窣。 魏塱如此缺錢,齊清猗這么做,不亞于雪中送炭。她翻來覆去,終將被子往腦袋一蒙,心里頭又連罵數聲,暗惱這人實在蠢的不像話。 這一夜京中春雪盛,關外羌笛哀。 ------------ 第845章 惡路岐 翌日薛凌囫圇著睜了個眼,聽見墻那頭好像是是誰在隱隱啜泣。細聽得兩聲,似乎是含焉的嗓子,嚇的她一咕嚕從床榻爬了起來。 穿罷衣衫剛出了里屋,薛瞑迎面跳出來雙手呈上兩封帖子,說是昨兒江蘇兩府一大早著人送來的,因白先生交代不是什么要緊事,所以就沒催她。 薛凌接是接了,卻拿著沒拆,往外走的當兒順手擱在了外屋茶桌上。薛瞑在后頭瞧她甚是焦急,忙跟了出來。 直出了自己房門,薛凌才瞧見天已大亮,由此可見今日她是起的晚了些。到底是昨晚想著齊清猗的事,整夜不成安眠,估摸著黎明時分實在困乏,這才沉沉睡了去。 空中還有碎雪在紛紛揚揚的飄,往年下幾場雪也不關事,今年卻是多事之秋,又為著年初那個雷打冬的傳言,一瞧著雪幾日沒停,無端生出些厭煩心來。 薛凌腳下沒停,轉了個道即拐到隔壁屋里,啜泣聲越發(fā)明顯,還聽見兩三個丫鬟竊竊私語說著節(jié)哀之類的話,估摸著要死要活的正是含焉無疑。 過了屏風進到里屋,果見是含焉坐于床頭,抽抽噎噎捏著個帕子不時擦淚。薛凌都走到跟前了,一眾人才發(fā)現,皆是驚慌站起喊著:“姑娘?!?/br> 薛凌站直了身子,頗有些沒好氣:“一大早哭哭啼啼做什么。”她想含焉在這園子里吃好喝好別無它事,實在沒什么值得掉眼淚的爛事。 含焉撐著床榻扭捏起身,先喊了兩聲薛姑娘,越發(fā)的泣不成聲,嗚嗚咽咽說著:“蘇……蘇……” 薛凌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含焉才把那句話說完,她說:“蘇府里派人來傳,蘇夫人在上元夜里逢了亂黨?!痹捖湓桨l(fā)哭的不能自已。 天地良心,長了這般年歲,除了自個兒生身父母,世間再沒誰比蘇夫人待自己更好了。便是生身父母,免不得還要因瑣事責罵兩句,哪能如蘇夫人柔聲細語,溫情和意? 她這才幾日沒出園子,一遭蘇府信來,居然是……是喪貼。 京中出了亂黨?前幾日園里白先生說是外頭有些不太平,不讓自個兒出門。怎么這個不太平,就成了亂黨? 薛凌顯然是不能對含焉的心痛感同身受,反倒是狐疑蹙了眉,暗道蘇府是個什么居心,喪貼都送到了含焉手上。 她看眼前人哭的是梨花帶雨,揮了揮手遣退旁兒幾個愁眉苦臉的丫鬟,勸了句:“死便死了,人總是要死的。” 這話似乎還不如不勸,當然也有可能是外人走了,含焉哭的愈加大聲,話里有些埋怨:“怎么能死……就……就死了,人死了,就沒了……薛姑娘你……你……怎能……” 埋怨完了薛凌,又埋怨起世道:“京中,京中……怎會……有亂黨……這不是天子腳下嗎?” 到頭來連逸白也埋怨上了:“我……前幾日……就說回去蘇府看看……白先生非不讓我離院子……還……” 薛凌眉頭已然皺到了一處,忍不住想嗤笑出聲,莫不成這蠢狗還以為自己去看看就能救得蘇姈如性命? 好在含焉頗有自知之明,口水話說完,只是句“去看看好歹還能見到最后一面?!?/br> 薛凌看她哭的實在難受,伸手想把人拍拍緩口氣,手抬起來終沒落到含焉肩膀上。仔細想了一遭,幸虧自個兒那晚上趕著走,說的是“要個嬰孩,要男不要女”,而不是說:“要個嬰孩去當亂黨?!?/br> 人哭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好跟含焉說“你別哭了,我就是那個亂黨”。薛凌捏了下手腕,裝的頗為鄭重其事:“生死有命,你莫太過哀傷?!?/br> 顯然這兩句話也是徒勞,不過既然知道含焉只是為著蘇姈如哭,那便不用太過焦慮。薛凌站著又聽得兩聲字不成句的抽泣,轉臉往外退出了房門。暗忱等人緩緩,再與含焉細說。 回到自己屋里,又瞧見墻角花瓶里還擱著昨兒含焉抱來的那幾枝梅。薛凌一面更衣,一面想起去年含焉指甲上曾貼了金箔,是素心梅的樣式。 她到現在還是有些嗤之以鼻,這種裝巧賣乖的東西,蘇姈如最是擅長,擅長又有何用?薛凌手在水盆里泡了許久,也記起些蘇府的舊日時光來。 蘇遠蘅慣從來個令人厭的蠢狗,不值一提。可她腦子里還是有些哀傷,往日里風流俊逸蘇家少爺,今日跟個腦滿肥腸的飯桶無兩樣。 不知蘇姈如臨死是個什么模樣,這兩日沒問李敬思,李敬思居然也沒說起。 薛凌將手從水盆里撈出來,就著身上衣衫抹了兩抹,粗聲粗氣喊丫鬟送些吃的來。她慣來不要人伺候,這會子遷怒來的毫無道理。 等一口小菜咽到肚子里,大概是咬牙切齒帶來了些許底氣,又將一碗粥水轉眼飲盡。沒辦法,她想,實在沒辦法。 蘇姈如這個死蠢女人,得罪了永樂公主不算,還得罪了霍云婉。得罪了這倆不算,還好死不死的站到了瑞王那頭。 她塞了塊棗糕在嘴里,塞的滿滿當當,好像是防著心虛從嘴巴里鉆出來。她大聲吆喝薛瞑,說將信拿出來看看,是什么狗東西,天沒亮就來催。 薛瞑一聲“嗯”都沒嗯完全,人已經竄到了屋里。出來時,給薛凌瞧過紙面上封印,不忘撕開才將帖子遞給薛凌。 果然別無旁事,一個說蘇姈如年二十二入土,一個說江閎二十三出殯。都說和壑園小有情誼,特請園里主家去送一程,也讓余下些晚輩聊表謝意。 她抬腳,腳尖極為不雅的擱在桌沿處,后背整個仰躺在椅背上,像只拉長了身子攤開來的貓,爪子抓著兩張?zhí)?,燙手又甩不脫。似乎上頭文字都出自一人之手,橫撇豎捺別無二致。 薛凌問:“今日是哪日了?” 薛瞑頷首道:“年二十一?!?/br> 她輕“嗯”了聲,居然就年二十一了。再看帖子上日期,算算這兩人死了居然停靈有七八日之久。得虧不是盛夏,不然估計出殯時得臭一路。 她仍拿不定主意去還是不去,躊蹴一陣將帖子交還給薛瞑。只說晚間回來再想,今兒是無論如何得往蘇凔那走走。 不過,得下午才能動身,今日朝堂上怕還是有一堆事會傳回來。 ------------ 第846章 惡路岐 薛瞑候在一側,明顯看出薛凌情緒不對,卻也不知如何勸起,隔壁房里含焉好似又哭過幾聲,然這些都和空中雪花一般,來來去去轉瞬無蹤。 巳時過半,還不見逸白來。薛凌等的有些不耐,稍作沉思,起身一路閑看一路往書房去。果不多時,就見人冒了出來。 算算時日,和逸白打交道也有將近一年了,唯今日瞧見他神色略有凝重。薛凌抬頭間隙瞅得一眼,自個兒有些理虧一樣,趕緊埋頭又寫了兩筆,故作尋常道:“今日朝事倒散的晚,是為著安城還是開青。” 逸白走到近處,語氣較往日倒是沒什么變化:“兩處皆有,不過都是些意料之內的事,所以大臣們也沒作太多紛爭。” “如何個意料之內法?” "安城鏖戰(zhàn)正急,軍書一日三送,無外乎要錢要人。這些朝廷都撥了去,沈將軍也好端端的還在督陣,城又沒失守,所以爭論意義不大。 至于開青那頭,傳信官說黃承譽始終不信父親會造反,但在鄒皎安撫下,愿與陛下當庭對峙。此話顯是求和之意,是而各位大人皆有開懷,又替黃家事求情些許,朝事就這么罷了。 其間倒也有人問了兩句李大人為何不朝,到底李大人是為陛下身負重傷,所以并無惡語置喙。" 薛凌筆沒停,心道果然一切都是意料之內。黃家這頭一日不打起來,拓跋銑就一日不會停止進攻。但安城兵多糧足,沈元州也是個能戰(zhàn)的,守個月余肯定不成問題。 她笑笑道:“如此應該散的早,怎你還來的晚了,我還以為有何意外,擔心的很?!?/br> 逸白似頓了頓,才道:“朝事本沒什么新鮮處,只眾人將散未散時,陳王妃常服布衣在殿外求見,她是命婦,有王爺金印在手,端得是不敢有人阻攔?!?/br> 薛凌總算停筆,再次抬頭奇道:“她跑魏塱面前去做什么。” 逸白與她四目交匯,還是恭敬的很,笑笑道:“以前不查,陳王妃竟是這等聰慧女子。”言罷將齊清猗闖進金鑾殿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 真?zhèn)€論起來,這事兒也是意料之內。畢竟薛凌擔憂夜長夢多,讓齊清猗昨晚就去,難為那個蠢貨聽了自己的勸告還生生挨到了今日。 她聽的認真,逸白也轉述的盡心。昔年先帝愛臣,大梁禮官教養(yǎng)出來的長女著荊釵素服,脂粉未染,不卑不亢的站在百官面前。 那個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后宅婦人,也能膝跪而腰不彎,耿介端方的對著天子說:"華屋幾何?將士千口糧。珍饈幾數?能換百姓十畝青。憶陳王在時,不敢多貪人力,陳王去后,仍不敢妄圖天工。 而今家國風雨多艱,匹夫豎子不敢置身事外。臣婦雖為內宅,亦當為江山作良人。臣婦想請陛下,準臣婦居陋巷,以簞食,余生一瓢飲。" 薛凌想裝的憤怒些,還是忍不住發(fā)笑,高聲道:“真就是這么說的?魏塱豈不樂死了?!?/br> 逸白好似也在笑,嗔怪般勸著薛凌道:“姑娘可別笑了,陛下是樂了去,可陳王妃這么一鬧,國庫無端多出百萬兩銀子來,你我如何樂的起來” 薛凌一癟嘴,貌若戚戚:"哪有那么多,陳王府我是住過的??粗笫谴簏c,里頭也就那模子吧。 她掰了掰指頭,算計的鄭重其事:“再說了,皇帝還真能把幾個王爺宅子賣了不成,這么大東西給人瞧了去多不好看。頂多也就是從里頭搜羅點珍珠瑪瑙,能值幾個錢?!?/br> 又追問道:“那魏塱是如何答復的,齊清猗鬧這么一出為什么啊,不會是上趕著給皇帝送錢吧,她暈了頭啦?!?/br> "倒也非全然,陳王妃說齊老大人身子骨每況愈下,家里托書來怕是不久于人世。齊世言膝下無男丁,陳王妃身為長女,理該回去幫著主理家事。 既然趕到了一處,她想就此離京,歸入故居家廟,以后終身茹素,既為陳王守節(jié),節(jié),也為家父盡孝。 此行孝感動人,義感動天,陛下哪有不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