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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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皇后在就不一樣了——數(shù)十年風(fēng)雨,一路行來,皇帝是完全相信,皇后能壓住姜相不會如長孫無忌般膨脹把持朝政的。 就像皇帝曾無數(shù)次感慨過的那樣:如果當(dāng)年母后(長孫皇后)在,他與舅舅必不會走到最后的情形。 媚娘覺得掌下黑子膈著手掌心的不適。 若弘兒這次真的去陛下跟前說了這些話,不光她,陛下也會極為失望吧。 媚娘先收起無用的傷感失望情緒。 她看著姜沃道:“凡事做最壞的打算——若是弘兒真糊涂到去說了這話,陛下必要尋你探問情形?!?/br> “你要退?!?/br> “不要為自己分辯一句!” “甚至,宰輔的官位,都可以暫時不要?!?/br> 姜沃剛要開口,媚娘就打斷道:“我知你是如何想的,這一年來我都看得明白:你覺得我與弘兒是親母子,不要為了監(jiān)國事鬧僵,所以你凡事都在中間調(diào)和,你能擋住東宮的,就不讓我出手?!?/br> “但這次不一樣了。” “我要你保住自己。” 這一個冬日雖然沒有雪,但媚娘眼中卻像是盛滿了凜冬風(fēng)雪:“陛下數(shù)年病痛,多思多慮。我心中能拿定九成九陛下的心意——這件事,他不會懷疑你。但他到底是帝王,有時候只是一念之差,就是臣子的萬劫不復(fù)?!?/br> “這一回你必須聽我的話!” 媚娘完全不給姜沃開口的時間,而是直接截?cái)嗟溃骸澳悴灰僦豢紤]我——如果你不是宰相,我在朝上是會艱難些。但也絕不會撐不下去?!?/br> 媚娘抬眼,鳳目里是不容拒絕的堅(jiān)持:“你要信我。” 不會讓你退太久的。 姜沃望了媚娘片刻,亦輕而堅(jiān)定頷首:“好?!?/br> ** 紫宸宮后殿。 皇帝頭疼欲裂。 他實(shí)在沒想到,弘兒會在他跟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太子竟然懷疑姜卿將來,甚至現(xiàn)在就在做‘長孫太尉’。 這一刻,李治望著眼前的兒子,心中是難以言說的傷痛與無能為力:他實(shí)想不到,弘兒對姜卿竟然生了這樣深的忌諱,以姜卿之明晰善謀,哪怕此時未察覺,將來也一定是瞞不了她的。 既如此,他想要安排的皇后坐鎮(zhèn)姜卿輔佐的朝局,只怕再不能成了—— 儲君這樣忌諱,哪有臣子不惶恐,姜卿如何還能,還敢為朝堂盡全力?而她又會不會因?yàn)閮牟录?,被逼無奈下真的生出為自保改換太子的心思?畢竟他還有李顯李旦兩位明顯更親近她的皇子。 皇帝意識到,他對于身后朝局的安排,全盤亂掉了。 人是沒有前后眼的,皇帝并不確定自己壽數(shù)。故而這一年,他是真的在認(rèn)真安排他萬一駕崩后的朝局——畢竟去歲盧夫人和英國公接連病逝,皇帝也大病兩場。 他實(shí)沒想到,太子會對姜卿深疑至此。 若是他沒有決斷,或許會真的朝堂不穩(wěn),或是兩敗俱傷。 太子見皇帝臉色很差,比以往還要差許多,不由有點(diǎn)惴惴道:“父皇,兒子知道姜相多有神思巧計(jì)。她若是做個工部尚書,必是合襯。只是尚書左仆射,任總百司……” 皇帝抬手打斷:“太子不必說了?!?/br> “朕會與姜卿深談一番?!?/br> 太子住口,又立了片刻,見父皇只是以手撐額,便道:“若父皇沒有旁的吩咐,兒子告退?!?/br> 太子退到門口時,忽然聽到父皇的聲音。 沉重而疲倦。 “太子?!?/br> “朕有一道旨意,將來無論朕在否,你一定要遵從?!?/br> 太子忙惶恐道:“父皇勿做此不祥之語。父皇的吩咐,兒子謹(jǐn)遵無違。” 皇帝倦然道:“姜卿無家族子嗣,多年來于國有功。太子遵朕旨,永不得褫奪姜卿爵位,要保住他們一世的富貴?!鳖D了頓:“尤其是平安?!?/br> 太子應(yīng)下。 ** 皇帝召見姜沃這一日,罕見沒有謎語人。 他與姜沃談起了東宮的忌諱。 就在皇帝剛起了個頭,就見姜沃起身道:“陛下,不能令東宮安心,竟讓東宮懷疑,臣有動搖儲位之心。便是臣的過失。” “若臣為宰輔,太子殿下不安,朝堂不安?!?/br> 她坦然道:“陛下,臣引咎辭宰相之位。” 皇帝心中不勝悲感,他忽然想起當(dāng)年他為晉王時說的話:“愿此后長久得姜卿之佐。” 他低聲道:“姜卿,是朕負(fù)你。” 姜沃搖頭道:“陛下沒有負(fù)臣。這一路行來,臣深謝陛下的賞識?!?/br> 她說的全然是肺腑之言——她與皇帝,認(rèn)真算來,當(dāng)真只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guān)系。這一路走來,她所有的功績,皇帝皆以官職犒賞過了,并沒有虧待她分毫。 這真的就足夠了。 至于皇帝在太子和她之間,選擇太子,這不是很正常嗎? 她在皇帝和皇后之間,還選擇皇后呢。 說來,她與皇帝,真是很奇特的一對君臣了。 她說的情真意切,皇帝也體會的到,因而更加傷感。年歲越長,他越覺得皇位之上的孤冷。在之前那一年,他很想留住乳母盧夫人,想留住李勣大將軍,想留住他生命里為數(shù)不多的人。 可皆是事與愿違,陰陽永隔。 而現(xiàn)在,活著的人他也沒法子。他是親手?jǐn)嗨土烁种g除卻君臣的那幾分友情。 “姜卿?!被实酆鋈坏溃骸澳悻F(xiàn)在還是宰相?!?/br> “既如此,朕有大事不決者,當(dāng)與宰相相商——朕風(fēng)疾難愈,太子年少仁弱,朕欲令皇后攝知朝堂國事如何?” 皇帝,是真的對太子失望了。 這一刻,姜沃忽然有種課間鈴聲終于敲響的奇異放松感。 就像是上了一堂異常漫長的,需要她凝聚精神的兩小時數(shù)學(xué)課。 她心中有所激蕩,語氣卻沒有波動,只是沉靜道:“臣之所想一如從前,陛下之意便是臣之意?!?/br> 與此同時,姜沃忽然聽到系統(tǒng)里小愛同學(xué)的聲音。 她略有些驚訝:她凡是有正經(jīng)事在做的時候,都是屏蔽系統(tǒng)提示音的,只有緊急的情況,小愛同學(xué)才會出聲聯(lián)系她。 “姜老板,你自請不做宰相,是會從你之前達(dá)成的成就上掉下來的?!?/br> “系統(tǒng)會給予一定的警告懲罰——懲罰一般跟你初始愿望相關(guān),也就是跟你的體質(zhì)相關(guān)?!?/br> 姜沃在腦海里分神問了一句:“我不是已經(jīng)綁定皇后了嗎?”那媚娘只要還在,體質(zhì)應(yīng)該不會掉才對。 “是,不會真的掉落,但會有‘暫時性懲罰’。意在警示宿主?!?/br> “姜老板,花一千權(quán)力之籌可以免掉的,我替你免掉吧?” “一千?” 太貴了。 姜沃想了想:“既然是暫時性的,不用免了。”! 第198章 姜侯 其實(shí)事關(guān)身體康健,哪怕是‘暫時性懲罰’,姜沃原本也想再問問系統(tǒng)具體情況。 無奈此時在御前,面對的是李治這樣心思細(xì)致的帝王,答的更是極為要緊的話。 姜沃能分出來的精神實(shí)在有限。 只能跟小愛同學(xué)再度確認(rèn)了下,不會真的影響她的體質(zhì),就暫時放到一旁,專心先應(yīng)對皇帝。 尤其是方才皇帝提出的一句話—— 欲令皇后攝知國事! 這便是歷史線上曾經(jīng)夭折過的‘皇后攝政計(jì)劃’嗎?不是太子監(jiān)國,皇后掌軍國大事,而是皇后全面攝政。 何為攝政? 姜沃連平時最不想記起的《禮記》,都想起來了——《禮記》有云:“周公攝政,踐祚而治。” 攝政,代行天子政也! 姜沃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前的皇帝一眼。 史冊上的高宗,曾經(jīng)也因風(fēng)疾不能上朝,提出過‘皇后攝政’,但宰相反對過后,終究擱淺了這項(xiàng)計(jì)劃。 說來也巧,當(dāng)時反對的宰相們,也不是外人,就是郝處俊和李義琰這兩位熟人。[1] 未能成型的‘皇后攝政’計(jì)劃,究竟只是兩位資歷不深的宰相反對,還是皇帝自己未下定決心? 姜沃覺得,只怕還是后者的占比更大一點(diǎn)。 畢竟皇帝一意孤行的事情,做了可不少。 尤其是眼前這個,姜沃已經(jīng)相處、琢磨了數(shù)十年的皇帝,他真下定決心要做什么事情,那絕不是尋常宰相能阻撓的,甚至李勣大將軍能不能真的動搖他,都得打個問號。 姜沃看著皇帝的神色,是疲倦而深切失望。 就像姜沃早就察覺到的,這次放手讓太子監(jiān)國,接對群臣料理庶務(wù),是皇帝的考核。 而一年過去了,太子交的這份卷子,無疑跟皇帝心里的標(biāo)準(zhǔn)答卷毫不相干。 姜沃目視皇帝,所以陛下不得不再次調(diào)整了他的政治規(guī)劃—— 如果拿她的宰相位,換皇后的攝政,姜沃頓時就覺得一點(diǎn)兒都不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