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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家子的科舉路 第9節(jié)

    在林三柱看來,這可是最好最好的話了,人家送給他這么多饅頭,他總要好好感激才對。

    突如而來的討彩話,讓何管家一愣,緊接著便是滿臉的喜色,他一家老小都在何府當(dāng)差,自然希望老爺能越來越好,所以,這個乞丐說的話,實在太合他心意了。

    “你等等!”何管家叫住了林三柱,然后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又抓了八個饅頭放到了林三柱的包袱里。

    看慣了臉色的乞丐,就沒有不精的,自然知道,因為這個同行嘴抹了蜜,何府大管家才又多抓了饅頭給他。

    于是,拎著包袱咧嘴傻笑的林三柱,很快就聽到源源不斷的討彩話傳來:

    “何小公子金榜題名!”

    “何小公子康康健?。 ?/br>
    “何小公子喜結(jié)連理!”

    “何小公子洞房花燭!”

    “何小公子早生貴子!”

    何管家:“……”

    眾家?。荷渡??洞房花燭早生貴子?拜托,他們家小公子還在吃奶呢。

    ……

    找了個干凈處,林三柱把饅頭一個個擺好,再把包袱系的緊緊的。

    這樣就不怕饅頭會掉出來了。

    出了三亭門,前頭就到了長亭書院,長亭書院是橫溪鎮(zhèn)最大的書院,院內(nèi)有近兩百多名學(xué)子。書院的兩側(cè),則是幾個小一些的私塾。

    書香文氣聚集的地方,自然帶動了不少文化產(chǎn)業(yè),這不,在書院的對面,就有十幾家書肆開著,啟蒙書冊,四書五經(jīng),各種筆墨紙硯,真是應(yīng)有盡有。

    林三柱不識字,自然不認(rèn)識牌匾上的各種店名,他摸了摸身上的幾十個銅板,選了間最不起眼的書肆走了進去。

    看到有人進門,高掌柜幾步上前,笑臉相迎道,“客人想買些啥?”

    至于林三柱身上穿著的舊棉襖,并未讓高掌柜臉上的表情減弱分毫。

    他們開書肆的與旁的營生不同,在高掌柜看來,凡是會往書肆來的,必是讀書之人,或者家中必有讀書之人存在。

    老話都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別看現(xiàn)下人家布衣蔬食、囊中羞澀,說不定啥時候,就突然來個魚躍龍門,飛黃騰達了。

    所以,對高掌柜來說,上門都是客,他從不做輕視之事。

    見對方語氣親切,林三柱的不自在要好了許多,“掌柜,書肆有小娃兒開蒙的三字經(jīng)嗎?”

    “客人稍等。”

    一聽是買《三字經(jīng)》來的,高掌柜也沒耽擱,轉(zhuǎn)身就去書架把書取了過來,“這是剛到的一批,還帶著油墨香呢?!?/br>
    林三柱雙手在棉襖上擦了又擦,接過來后翻了翻,書本用紙白韌,印刷字體黑亮,一看就不便宜。

    果然,一問價格,兩百二十文,乖乖,比族長說的還要貴上二十文。

    林三柱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銅板,“有沒有便宜些的?”

    高掌柜又去拿了一本出來,“客人要的話,就算你一百文吧!”

    新拿出來的這本,看著六成新,該是放了好久的,林三柱翻開看了看,相比剛才那本,這本《三字經(jīng)》雖舊上許多,可不缺頁不少章的,正是自己需要的。

    可是,一百文,他也拿不出來啊。

    林三柱雙耳發(fā)燙,“掌柜,還有沒有更便宜的?”

    見對方滿臉的窘迫,高掌柜心里有了數(shù),喊過小伙計守著店鋪后,自己就起身去了庫房。

    約摸半盞茶功夫,高掌柜就捧了一疊書出來,“這些書忘了晾曬,前幾日才發(fā)現(xiàn)遭了蟲蛀,著實可惜,客人你挑挑看,若有能用的,就算你三十文一本好了?!?/br>
    一聽才三十文,林三柱心中就是一喜,忙伸手把書接過,而后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來。

    結(jié)果,一連翻了好幾本后,林三柱不免有些失望,這些書不但有蛀洞,且有幾張書頁都快掉下來了。

    唯一慶幸的是,蛀蟲只吃了紙張的邊沿部分,并沒把上面的字給吃了。

    林三柱把十幾本書都仔細(xì)翻看了一遍,最后矮子里頭挑高個,終于挑出一本品相還算過得去的《三字經(jīng)》,買了下來。

    “掌柜,店里有沒有便宜的筆墨???”

    剛剛付了三十文,這會兒林三柱手上還有二十八文多余,要是可能的話,他想把筆墨也買了。

    知道客人說的便宜,絕對是最便宜的那種,于是,高掌柜直接從一旁的木框中,找了許多次品出來,其實也不能算是次品,比如這些墨塊,都是不小心摔斷的,還有這幾只毛筆,基本都是書肆里的試用筆,有些也僅僅開過鋒而已。

    饒是如此,價格也不便宜,這不,斷墨條二十文一塊,毛筆一支十五文,且這已經(jīng)是最低價格了。

    高掌柜從斷墨中給林三柱挑了最大的一塊,毛筆也選了只開過鋒的那種。

    林三柱在心里算著賬,二十文加上十五文,一共三十五文,自己口袋里的銅錢全都掏出來后,還相差七文。

    沒錯,還差七文!

    怎么辦?

    要不毛筆就暫時不買了吧,林三柱伸手想把毛筆拿出去,可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昨日族學(xué)里的一幕。

    林三柱咬咬牙,解下包裹往柜臺一放,道,“勞駕掌柜幫我看一下包裹,我去去就來!”

    說罷,便匆匆出了書肆,快步往城南碼頭而去。

    高掌柜只以為客人回家取銀錢了,便沒在多想,把書和包裹,還有方才挑好的墨條和毛筆,統(tǒng)統(tǒng)都收了起來。

    ……

    每年的十一二月,是碼頭最繁忙的時候,一則馬上臨近年關(guān),再則,天越來越冷,說不得哪天江面就全凍上了,對買賣人來說,要是存貨不足的話,那豈不是跑了生意。

    所以,這幾日,碼頭上來來往往的全是貨物,吃的,用的,玩的,趁著大雪落下來之前,眾客商們,把年前該預(yù)備的貨物都預(yù)備了起來。

    自然,這幾日碼頭的搬運工們也是不愁找不到活計的。

    只是,如果你是生面孔的話,那么,輕松一些的搬運活計就輪不到你了。

    這不,林三柱在碼頭上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搬運米糧可以隨時上工外,其他像布料,箱籠,瓷器什么的,早就被各路小把頭給包圓了。

    按他們的意思,要想加入的話,必須先交五十文的入伙費,且五十文也只能保證一個月的活計。

    林三柱只是臨時過來掙買毛筆的銀錢的,那入伙費什么的,自然不會去交了。

    也不知道林石他們在哪里,林三柱來回找了好幾遍,結(jié)果人影都沒瞧見一個。

    抬頭看了看天,馬上就未時了,自己還要趕著回去呢,等下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這樣想著,林三柱便沒再猶豫,咬咬牙,快步往糧船走去。

    來都來了,自己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糧船上全是稻谷,都用麻袋裝著,有一百斤的,一百五十斤的,還有兩百斤的,林三柱挑了一百五十斤的那種,搬兩袋能得一文錢。

    林三柱算了算,發(fā)現(xiàn)自己只要搬十四袋,就能掙到七文錢了。

    十四袋,好像并不難嘛。

    可是,預(yù)想和現(xiàn)實總是有差距的,這不,當(dāng)一百五十斤的麻袋壓到背上時,林三柱根本直不起腰來,他只能使勁向前躬著身子,雙手用力抓住麻袋兩角,盡量不讓它滑到地上,然后進一步,退半步,踉踉蹌蹌如同喝醉了酒的人,步履艱難的往前走去。

    等終于把一袋糧食扛下船時,林三柱整個人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

    每搬一袋糧食,管事的就會發(fā)一根竹片給你,到時憑竹片結(jié)算工錢。

    林三柱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還相差十三片,他咬咬牙,又往糧船走去。

    ……

    等夕陽西斜時,林三柱邁著疲憊的腳步出現(xiàn)在高掌柜面前。

    手心里握著的,是已捂的發(fā)燙的七文錢。

    “掌柜,相差的七文給你!”

    林三柱滿臉是笑,他兒子終于不用再去羨慕旁人了。

    高掌柜有些觸動,他怎么也沒想到,為了七文錢,這人居然跑到碼頭做苦力去了。

    唉,早知道,自己就免了這七文錢了。

    可轉(zhuǎn)念,高掌柜又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因為只有努力付出了,才會珍視所得。

    但愿這家的孩子,能好好珍惜父親的給予吧。

    臨走時,高掌柜去庫房捧了一卷白紙出來,雖有些受潮發(fā)霉,可并不影響給孩子練字。

    林三柱再三謝過,原本無力的步伐也變得輕快了許多,哈哈,有了這些紙,他家狗子終于啥都不缺了。

    ……

    第9章 白面饅頭

    鍋里的野菜湯已經(jīng)熱過好幾遍了,可婆婆沒說開飯,周氏也不敢往桌上端。

    不過周氏并不生氣,孩子多了,爹娘偏愛哪個也正常,自己不也更偏喜大兒子遠楓一些嗎。

    周氏覺得,當(dāng)?shù)锏模灰诖笫律?,能把住方向,做到不偏不倚就不算過分。

    再說,婆婆雖疼愛小叔子,可自己嫁過來這么多年,也沒見婆婆為了小叔子,做出不講理的事。

    就像這次狗子去念書,起先自己和二弟妹還擔(dān)心來著,擔(dān)心婆婆會不會偷偷塞銀錢給小叔子,結(jié)果這么多天過去了,婆婆手頭上的銀錢沒松出去一文,這讓她和二弟妹心安了不少。

    說起念書,周氏立馬想起了這幾日的林遠秋,周氏是真沒想到,才五歲的小娃兒,居然就有如此的心性,你說這樣大冷的天,每天都得起這么早,多辛苦啊。

    原本她以為,狗子能堅持下三兩天就不錯了,哪知,這都過去十來天了,人家依舊雷打不動,天天早起,念書的事,可是一日都沒落下過。

    周氏覺得,這要是換成遠槐,說不定早就賴在被窩里,不愿動彈了。

    這可不是周氏小瞧自己兒子,實在是今兒個她去河邊洗衣服時,就聽林石媳婦說,族里已有兩家的孩子,吵著嚷著不愿去族學(xué)念書了。

    這幾日周氏常常會想,狗子要是出生在殷實人家,照他這幾日的用功勁兒,說不定還真能讀出個童生來。

    至于為何不是秀才亦或者舉人,周氏搖頭,怎么可能,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就憑三房夫妻倆的懶樣,狗子能考上個童生,怕已是下了吃奶的勁了。

    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周氏探頭往門外瞧,外頭的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也不知小叔子什么時候回來。

    聽婆婆說,小叔子是到鎮(zhèn)上掙銀子去了,周氏搖頭,覺得小叔子跑去鎮(zhèn)上晃蕩的可能性大一些,畢竟這樣的事,小叔子又不是沒做過。

    也只有婆婆會被小叔子一次又一次的忽悠,總覺得自己小兒子還有長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