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含笑道：“拿來我瞧瞧?！?/br>
    “東院的春玉jiejie說這方帕子是二格格畫的圖案，年側(cè)福晉親手繡的，沒經(jīng)別人的手?！北逃窦拥亟忉尅?/br>
    側(cè)福晉肯賞賜這些親近之物，說明這幾年她們格格的心思沒有白費(fèi)。

    淺黃色的帕子落在郭氏手上，她細(xì)細(xì)打量著，花草樹木一應(yīng)俱全，花蕊上停著一只紫色的蝴蝶。

    旁邊還有一行字，“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br>
    這個她是知道的，側(cè)福晉最近在教二格格背詩詞，郭氏在家中的時候跟著兄弟一起讀過兩年書，認(rèn)得這是李商隱的詩。

    郭氏不禁笑道：“二格格前段時間還在背李白……”

    碧玉不識字，正眼巴巴等著郭氏的下文，郭氏卻沉默了，她忽地站起身把帕子收好放在箱子里。

    深秋的時節(jié)卻寫早春的詩，李商隱的《二月二日》，二，兒。

    郭氏心里翻騰的厲害，四爺很快就能如愿了，可自己這邊還沒有眉目，一向沉得住氣的她也急了起來。

    幸好，老天爺是眷顧她們的。

    月底，年側(cè)福晉去后花園散步，經(jīng)過石子路時重重摔了一跤，狼狽不堪到旗頭都散了。

    第51章

    年若瑤在園子里摔得四仰八叉還崴了腳，被抬回來的時候嘴里還‘斯哈’抽著冷氣。

    回到東院，春玉和紅泥一個給她腳踝抹藥，另一個去前院請四爺。

    年若瑤的腳踝已經(jīng)腫得和小腿一般粗了，海嬤嬤進(jìn)來后瞪著眼睛叫了聲‘老天爺’。

    “嬤嬤，二格格呢？”

    海嬤嬤回道：“二格格去找五阿哥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要奴才去把二格格接回來嗎？”

    年若瑤思索了片刻，在耿氏那邊也好。

    自己總待在東院那些人無處下手，那干脆走出去等著她們，看今日這拙劣的手段，后續(xù)處理地也不干凈，年若瑤都止不住在心里嘆氣。

    可惜，沒釣到大魚。

    四爺匆忙趕來的時候，年若瑤剛上完藥，見到四爺她心有余悸道：“院子里那么多石頭，幸好摔倒的是我，萬一是二格格或五阿哥磕到了頭，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那段路平日里兩個孩子也愛去，四爺眼底泛著寒意，不管背后這人是沖著年氏還是沖著兩個孩子來的，他都不會放過。

    “你啊別瞎想，安心養(yǎng)傷，總不能帶著病過年?！?/br>
    四爺話音剛落，就聽見二格格拖著長長的哭腔喊“額娘”，走到床榻跟前還不忘給自家阿瑪請安。

    五阿哥緊隨其后，請完安后給四爺解釋，福嘉擔(dān)心年額娘的傷一路跑回來的，自己差點(diǎn)沒跟上。

    二格格平日上躥下跳跟個猴子似的，跑起來幾個嬤嬤都追不上，五阿哥說出這話年若瑤和四爺并不意外。

    四爺見到二格格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心疼得不行，趕緊把她抱在懷里。

    在四爺?shù)陌参肯?，二格格逐漸止住了哭聲，她抬起頭問道：“福嘉和五哥經(jīng)常去那邊玩都沒事，額娘是大人了，怎么還會摔倒，是沒看清楚腳下的路嗎？”

    孩子天真的問題讓四爺和年若瑤俱是一愣，五阿哥的臉色一變，他比福嘉年長兩歲，已經(jīng)能看出大人們的欲言又止。

    正是因為自己太清楚現(xiàn)在要走的是什么樣的一條路，所以不管重來多少次，她都會摔倒，年若瑤笑著捏了捏二格格的臉頰，“福嘉是在嘲笑額娘粗心嗎？”

    她有意調(diào)節(jié)氣氛，很快就就把兩個孩子逗得咯咯笑。

    --

    正院，嚴(yán)嬤嬤從園子那邊匆匆趕回來，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石子路上被人抹了一層脂膏，混在鵝卵石中輕易看不出來差別，再加上這兩天陰雨不斷，等他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只從石頭縫里找到指甲蓋大的的東西。

    有人想趁著雨天路滑制造年氏意外摔倒小產(chǎn)，但她們沒料到年氏并沒有懷孕，處心竭慮謀劃這件事的人沒討到一點(diǎn)好，反而要把自己賠進(jìn)去。

    四福晉眉宇間透著難以掩飾的麻木，這種登不上臺面的手段她見得多了，吩咐嚴(yán)嬤嬤，“繼續(xù)往下查?！?/br>
    嚴(yán)嬤嬤低頭應(yīng)是。

    這次的事情還沒嚴(yán)重到封鎖后院的地步，南院的大門自從午膳后就是關(guān)起來的，鈕祜祿氏瞥了眼東廂房的方向，“還沒有動靜？”

    素荷沉重地?fù)u頭。

    鈕祜祿氏咬牙切齒道：“她難道還想活命，你再去催一催。”

    一炷香后，素荷回來看著鈕祜祿氏為難道：“索綽羅格格說，她要見您一面。”

    鈕祜祿氏陰沉著臉，起身往東廂房走去。

    東廂房里，索綽羅氏歇斯底里道：“這些都是你做的，憑什么讓我認(rèn)下？”

    “在鵝卵石上涂豬油害年側(cè)福晉滑倒的可是你身邊的人?！?/br>
    “那是你騙我，調(diào)走了我身邊的丫鬟。”索綽羅氏胸膛劇烈的起伏，被鈕祜祿氏的一番話氣得發(fā)抖。

    鈕祜祿氏看著她冷笑，“即便是這治下不嚴(yán)的罪過，你也擔(dān)待不起。事關(guān)年側(cè)福晉，你已經(jīng)摘不干凈了?！?/br>
    “你不怕我拉著你一起死嗎？”

    鈕祜祿氏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道：“當(dāng)年宋氏的事情你心里應(yīng)該也有數(shù)，雖然宋氏所出的兩個小格格都夭折了，但是僅憑她為四爺生育過兩個女兒這一點(diǎn)，她犯了那么大錯，四爺也沒要她的命。”

    “我在府上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弘歷。索綽羅meimei，你若覺得自己在四爺心里的分量比我們娘倆重，那你就盡管去找四爺和四福晉給你做主吧。”

    說到最后，鈕祜祿氏的聲音越來越低，“明明能以死抵了這件事，非要牽連自己的家族不可嗎？”

    索綽羅氏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兩個月前阿瑪和額娘剛給弟弟謀了一個官職，雖然小但是一家人的日子卻越來越有盼頭。家里才剛剛起步，不能斷送在自己手上。

    她死死盯著鈕祜祿氏，帶著濃重的怨氣和不甘道：“我成全你，但是你也得成全我。曾經(jīng)你答應(yīng)幫我獲得四爺?shù)膶檺?，現(xiàn)在我不要這些了，我要你給我家里五千兩銀子?！?/br>
    家里為了弟弟這個官職已經(jīng)把能砸的都砸進(jìn)去了，現(xiàn)在只是勉強(qiáng)糊口度日。初入官場，少不了用銀子疏通關(guān)系，用真金白銀混個臉熟，沒有錢是寸步難行。

    鈕祜祿氏許諾等四阿哥繼承爵位后的榮華富貴，自己母家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敢等，還不如用自己一條命換五千兩銀子給弟弟鋪路。

    這錢對鈕祜祿氏來說不算小數(shù)目，可是為了盡快平息這件事，她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見對方爽快地答應(yīng)，索綽羅氏頓時xiele氣，再也撐不住剛才張牙舞爪拼死的勁頭，自己鬧了那么久，就是為了能讓鈕祜祿氏順利答應(yīng)這件事。

    事發(fā)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阿哥在府里就相當(dāng)于一塊免死金牌，這次就是為自己為之前識人不清付出的代價。

    幸好，她還能為家里做點(diǎn)什么，總算沒讓阿瑪和額娘白養(yǎng)自己一場。

    “鈕祜祿氏，記住你答應(yīng)我的，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弘歷。”

    --

    索綽羅格格病了，期間四福晉給她請了回大夫，可惜沒撐過幾天就悄無聲息地病逝了。

    眾人再次去正院請安時，氛圍格外沉重。

    四福晉簡單地幾句話把索綽羅氏‘染病而亡’的事情帶過，最后環(huán)視一圈對鈕祜祿氏道：“平日里索綽羅格格和你走得最近，這段時間你多注意些?！?/br>
    鈕祜祿氏努力扯了扯嘴角，“妾身多謝福晉掛念?！?/br>
    四福晉接著道：“過幾日我會請幾位高僧來府上做一做法事，四阿哥既然搬去前院，這段時間就不用往后面來了，安心在前面和幾個兄弟一起讀書便是。”

    只有怨氣重的人才需要超度，索綽羅氏是她推出去的替死鬼，四福晉這話是什么意思，鈕祜祿氏已經(jīng)不敢往下想。

    劉氏悄悄和烏雅氏感嘆道：“這索綽羅格格也是可惜，年紀(jì)輕輕地就久郁于心病逝了?！?/br>
    烏雅氏沒理會她，目光一直徘徊在鈕祜祿氏和年氏之間，劉氏這個蠢貨現(xiàn)在倒是別人說什么她信什么了。

    這次索綽羅氏死了，鈕祜祿氏洗不掉嫌疑，僅僅為了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就把左膀右臂搭進(jìn)去，往后鈕祜祿氏在府上舉步維艱，再沒人敢投靠她。

    今兒主要就是為了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四福晉說完后就擺手讓眾人散了。

    回到東院，年若瑤心亂如麻。

    在這個特殊時期能進(jìn)來給索綽羅氏‘看病’的只能是四爺和四福晉極為信任的人，想來四爺和四福晉已經(jīng)查清楚其中緣由了。

    四阿哥弘歷天資聰穎，無疑是三個阿哥里最適合做繼承人的那個。四爺不想輕易破壞了和四阿哥之間的父子情，顧及四阿哥的面子寬恕了他的生母，最后只能用索綽羅氏的死敲山震虎來給自己一個交代。

    想到這些年若瑤不寒而栗，福嘉必須要有一個親兄弟撐腰，不然，一旦將來自己失去了四爺?shù)膶檺?，她們母子倆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魚rou。

    十二月，年若瑤被診出來有兩個月身孕，四爺喜不自勝，剛要賞賜東院的下人就被年若瑤伸手?jǐn)r住。

    年若瑤眼尾隱隱有了濕意，顫著聲道：“爺，我有孕的事情先瞞著吧，我害怕再——”

    話說到一半，年若瑤眼眶里已經(jīng)落下guntang的淚珠，滴在四爺?shù)氖直成希频盟亩继哿恕?/br>
    四爺明白上一次年氏沒懷孕之前就被人‘惦記’，給她帶來了陰影，這件事他對年氏有愧，于是這次年若瑤有孕被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四福晉也邊也是過了許久才知道。

    四福晉囑咐年若瑤好生休養(yǎng)，身體好了再來正院請安，因此這個年她過得格外簡單，一直在東院幾乎沒出去過。

    如今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寬松的旗裝也掩蓋不住年若瑤的大肚子，眾人這才后知后覺東院的孩子已經(jīng)揣在肚子里快五個月了。

    “這一胎肯定是個阿哥。”四爺打量著年若瑤的肚子信誓旦旦道。

    比起懷福嘉時強(qiáng)烈的孕吐的反應(yīng)，這個孩子倒省心的很，年若瑤笑道：“說不定還是個格格?！?/br>
    不過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年若瑤就困了，這次她不孕吐反而更嗜睡。四爺扶著她躺下，年若瑤頭剛沾著枕頭，眨眼間就睡著了。

    再次睜眼醒來，就聽到一個晴天霹靂。

    康熙五十六年，三月，出嫁五年的大格格病逝了。

    第52章

    那拉星德派親信來和四爺說，自從長女夭折后，大格格一直郁郁寡歡，年后又小產(chǎn)傷了一個已經(jīng)成型的男嬰，大格格承受不住接連失子的打擊，拖到三月撒手人寰了。

    他現(xiàn)在要處理大格格的身后事，不便前來，等府里的事情了了，會親自來給四爺和福晉賠罪。

    這話里話外都沒有提到李側(cè)福晉，蘇培盛眉毛一挑，祈禱著三阿哥這段時間安生點(diǎn)，不然的話得被主子爺削掉一層皮。

    大格格嫁人后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她的嫁妝也被那拉星德退還回來。按照大格格生前的意思，她的嫁妝分成兩份，一份留給三阿哥，一份留給二格格。

    一抬一抬的樟木箱送進(jìn)庫房，東院上下面容肅穆，這是頭一回往庫房里搬東西卻沒有任何喜意。

    庫房外，年若瑤牽著二格格的手，兩人均穿著素色衣裳，旗頭去掉了寶石金飾，只用玉石點(diǎn)綴。

    年若瑤輕聲道：“福嘉，這是你大jiejie送給你的東西，你還記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