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點頭，不過“這樣也好”, 不然有這么一尊大佛在，他們大人的工作還真不好施展。

    張行捋著胡子點頭。

    *

    再說錢家這頭，錢有福雖然結(jié)束了這一場接風宴，家里這頭的應(yīng)酬卻遠遠沒結(jié)束。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錢家這邊一直都有人前來拜訪。

    錢有福應(yīng)酬了幾天，就有點煩了。

    秦慕歌應(yīng)酬的也有點累，“親近的也差不多都見過了，要不然，咱們直接閉門謝客吧？”不然這樣下去，他們這兩個月就別想消停了。

    錢有福點頭，“就這么辦吧?！?/br>
    如此，接下來的日子，錢有福他們才難得得了幾分清靜。

    不過，清靜并非什么事都沒有，事實上錢有福對自己這次回來要做什么有很清晰的規(guī)劃。沒人上門拜訪的第二天，錢有福就召集了族里幾位長輩過來商討族學的事。

    “族學？族學不是挺好的嗎？”族里幾位長輩聞言面面相覷。

    錢有福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挑眉，“信堂叔真的覺得挺好的？”

    “挺好的吧？”信堂叔看著錢有福，有些遲疑的道，“我看孩子們學的還挺認真，夫子教的也挺用心的”，雖然偶爾也有頑皮吧，總體感覺好像還不錯？

    “信堂叔可去鎮(zhèn)上幾個書院看過？可知鎮(zhèn)上書院那些孩子幾時起，幾時歸，每日都要做些什么？”

    信堂叔老實搖頭，這個他還真不知道，“他們幾時起？”信堂叔轉(zhuǎn)頭問旁邊的錢長鑫。

    錢長鑫：“卯時初起，酉時正歸。”頓了頓又繼續(xù)道，“不過這是一般孩子的作息，想要正經(jīng)走科考路子的，一般回去還會再學一兩個時辰。”

    “這，這么拼？”

    幾位長輩咋舌，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家那幾個好像每天辰時才上學，申時就回去了，回去之后也是各種撒歡各種玩。這么一對比，族學好像確實有點太松散了哈？

    “那以阿福的意思，這族學該怎么個改法呢？延長那些小兔崽子的上學時間？”倒也不是不行，反正那些小兔崽子早上都起的挺早的。

    “不僅如此?！卞X有福搖頭，“我還想在進學之初、進學一段時間后給這些孩子定個志向?！?/br>
    有意走科舉的從嚴教學，如果只是想認幾個字，學門手藝，就另外找人培養(yǎng)，這樣彼此都不耽誤。

    “現(xiàn)在族學的這種培養(yǎng)模式，雖然也一定程度上幫到了族里的孩子”，至少讓他們不至于睜眼瞎，幾年學下來，也大多能學門手藝，“卻也浪費了很多資源跟人才?！?/br>
    在這個讀書人至上的時代，歸根結(jié)底能讓一個家族持續(xù)興旺下去的還得是官場上有人，所以科舉這方面絕對不容忽視。

    “行啊，反正這些我們也不懂，阿福你說怎么做就怎么做唄。”信堂叔第一個表態(tài)。

    其他人聞言也連聲附和，“對對對，阿福你說怎么改就怎么改，我們也沒意見?！?/br>
    反正他們也都不懂，族學里的事，在座的除了錢有義，其他人其實很少插手。

    錢有福之前就想到了這些長輩的態(tài)度，因此也并不覺得奇怪。

    雖然大家都挺支持，錢有福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具體的改革方式，改革出發(fā)點等等這些又細細跟所有人都解釋了一遍。

    “趁著這段時間我有時間，我會多去族學那邊看看?！?/br>
    “二哥，你能不能到族學來上幾次課？”

    大哥跟二哥是他們錢家的驕傲，如果二哥能去族學給孩子們上幾次課，孩子們肯定會特別受鼓舞。

    也不是不行，錢有福想想點頭。

    翌日就去族學那邊給所有孩子上了一次課，不過為了讓所有孩子都能聽懂，并有所得，錢有福并沒有講太多專業(yè)的東西，更多是跟他們講了講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然后通過他自己的經(jīng)歷，還有他們身邊的熟人作為例子告訴他們讀書科舉到底能帶給他們什么。

    原本，族學里這些孩子每天渾渾噩噩的，對讀書科舉并沒有太多概念。也不知道讀書是為了什么，他們爹娘說的好好讀書就能過上好日子，就能當官什么的，說的也都很籠統(tǒng)，這些孩子根本沒有切實的代入感。

    經(jīng)錢有福這次課之后，這些孩子才第一次有了非常明確的努力的方向。

    “爹，娘，我以后一定好好讀書考秀才，跟阿義堂哥一樣回族學教書?！?/br>
    “我要考舉人，到二叔待過的府學去做夫子。”

    “我要考進士，將來跟大叔祖父，二叔祖父一樣去做官?！?/br>
    “可是想要做官很難的”，說自己想考秀才的小伙伴撓頭，“二叔說了進士很難考的，如果想考進士，不僅要付出常人難以付出的努力，還得天賦好才行?！狈凑X得他天賦不咋樣，平時夫子讓背書，一篇文章他都要背個好些遍才能背下來。

    “那我也要考。”剛剛說自己要考進士的孩子斬釘截鐵道?！拔乙ojiejiemeimei撐腰，讓姐夫他們都不敢欺負她們。”

    “現(xiàn)在他們也不敢”男孩嘀咕，自打德堂叔，福堂叔中了秀才，他們錢家嫁出去的女兒在附近十里八鄉(xiāng)就沒人敢欺負了。

    男孩一噎，“可是那不一樣?！彼麄儸F(xiàn)在不敢欺負，是因為大叔祖父跟二叔祖父，他要他們是因為他。

    “不錯，有志氣?！币恢痹谂赃吢犞@些孩子嘰嘰喳喳的錢有福笑著上前揉了揉男孩小腦袋。

    男

    孩立馬羞紅了臉。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

    這些年錢有福一直在外做官，很少回來，族學里這些孩子，大多數(shù)錢有福還真不認識。

    “二叔，阿堂是明堂伯家的，是明堂伯的大孫子?！?/br>
    明堂伯？原來是二叔公那一支的。錢有福點頭，把男孩叫到跟前考教了幾句，沒想到小孩天賦竟然還真不錯。

    “好好培養(yǎng)，說不定將來二叔公那一支還真能出個進士?！?/br>
    “二哥，此話當真？”阿堂就是錢有義教的，雖然錢有義一段時間教下來也覺得阿堂這孩子資質(zhì)不錯，可進士，他還真沒敢想。

    錢有福:“小孩資質(zhì)不錯，好好培養(yǎng)，如果他自己也上進，不缺那一點運氣的話，有可能。”

    錢有義驚喜的連連點頭。“二哥，你要不明天再去考教考教其他孩子？我覺得族學里還有幾個孩子資質(zhì)也不錯?！?/br>
    “好”錢有福滿口答應(yīng)。翌日干脆給族學幾十個孩子一一來了個考教。

    考教下來的結(jié)果跟他想的差不多，族學里資質(zhì)不錯又能沉的下心讀書的孩子其實不多。

    整個族學，錢家加上村里以及其他姻親家過來借讀的總共三十多個適齡孩子，真正資質(zhì)還可以的只有不到一掌之數(shù)，就這還不包括有的家里早先不重視，送過來讀書時年紀已經(jīng)有些偏大的以及雖然天資不錯可孩子本身沒放多少心思在讀書上的。

    “二哥，你說那種資質(zhì)不錯，可本身不愛念書，家里人也不上心的，我要不要在他們身上多花點心思？”，學生全部考教完，從族學出來，兄弟倆在河邊散步，錢有義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在河上打了個水漂，看著水面蕩開一圈圈波紋拍拍手上沾染的灰塵皺著眉頭道。

    不花吧，錢有義覺得小孩資質(zhì)不錯，浪費了有點可惜；花吧，孩子自己跟家里又實在不上心，實在讓他很惱火。

    “適當吧。如果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實在不聽勸，那也沒辦法。”

    人生是自己的，自己沒那個想法，其他人從旁邊推起來會很費力，而且還不一定討好?！霸趺矗拷裉鞙y試出來的這幾個資質(zhì)不錯的孩子里又讓你頭疼的？”

    錢有義點頭，“就大堂伯家那個小孫子，很聰明，可是被大伯娘慣壞了，我找大堂伯說過幾次，可是大堂伯根本不管。”

    大爺爺還在的時候，大堂伯家還有點樣子，現(xiàn)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沒消停的時候，“哦，對了，大堂伯老毛病最近好像又有點犯了?！?/br>
    “？”錢有福震驚，“大堂伯都多大了？”還色心不死呢？！“堂哥他們竟然也愿意？”

    “當然不愿意啦。可礙于孝道，堂哥他們也管不了啊。阿爺?shù)故前讶私羞^來訓了兩回，可我瞧著效果不怎么樣”錢有義搖頭。

    第247章

    “？”錢有福瞇眼, “大堂伯家現(xiàn)在都有誰在？”

    “大堂哥他們都在”其他人家還有出去做活的，就大堂伯家一大家子沒一個出去討生活的。一家老小，也就比他小一歲, 今年剛成親被叫路子的他大堂侄還稍微靠譜點。

    錢有福也知道，因此直接開口, “那等下回去, 你讓路子來見我?！?/br>
    錢有義點頭，回去就去隔壁跟路子說了這事。

    路子一聽他當大官的二叔要見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估摸著沒啥好事，下意識腦袋就縮了縮, 搓搓手，湊到錢有義跟前小聲詢問, “那個三叔，你知道二叔找我啥事不？”

    “這我哪兒知道？我就是個傳話的, （你）趕緊去吧，二哥還等著呢?！?/br>
    “好吧。”路子雖然有點怕錢有福, 還是磨磨蹭蹭的去了。

    “二叔？您, 您找我？”

    路子進來后，先跟他二叔公（錢存貴）打了聲招呼，又給錢長林他們問了好, 這才過來錢有福這邊。

    “來了？坐吧?！卞X有福收起手里的書，起身給對方倒了杯茶，“我聽說你爺這段時間經(jīng)常往外跑？”

    “?。颗? 是, 阿爺他近來確實會出去。”

    “去鎮(zhèn)上找小寡婦？”

    “噗……”路子聽錢有福提到他爺，就猜到錢有福要跟他說什么, 可他沒想到他二叔當那么大一官，說起話來這么，這么直白。一個沒忍住，剛喝進去的水直接噴了出來，看向錢有福的眼神，也有些震驚。

    錢有福皺眉，“難道我說錯了？”

    “沒，沒錯?！彼褪怯悬c沒想到。

    “這事你知道，你爹知道，大伯娘也知道，可是你們都不管，你們是就打算這么繼續(xù)放任下去？”

    “沒放任”路子垂頭苦笑，“我們說，我爺他根本不搭理。我之前來找過二叔公，想讓二叔公幫著說說我爺，可二叔公說了，我爺也還是照樣我行我素。”他們根本不知道怎么辦。“后來還是二爺爺（錢長林）回來，知道這事后，把我爺罵了一頓，我爺才稍微收斂一點?！笨梢矁H僅是收斂一點而已。他爺現(xiàn)在還明目張膽的從家里給鎮(zhèn)上那小寡婦拿東西呢。

    錢有福點頭，“你們知道那小寡婦住哪兒嗎？”

    “知道?！甭纷訌垙堊欤锴c頭。

    “知道就好，你現(xiàn)在回去給你爺收拾東西，然后把他送到那小寡婦那去，再告訴那個小寡婦，你爺被出族了?！?/br>
    “啥？”路子震驚抬頭，“出，出族？”

    錢有福點頭，“早些年你爺就鬧出過這事，族里已經(jīng)給過他一次機會了，既然他不想要，那就別要了。我瞧著他應(yīng)該確實挺喜歡小寡婦的，想來那小寡婦愿意伺候他一個老爺子，應(yīng)該也挺喜歡他，那族里就成全他。去吧。”

    “可，可是……”路子張口結(jié)舌，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可’了半天，也沒說出啥。

    再看錢有福并不是開玩笑的樣子，路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是懾于錢有福的氣場，路子根本不敢多問，白著一張臉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家。剛進門就跟從里面出來的他娘小王氏撞了個正著。

    “你這孩子，咋回事？走路咋也不看個道？”

    “娘，出事了，出大事了，二叔知道阿爺?shù)氖铝?，二叔要把阿爺出族！?/br>
    “啥？什么東西？你二叔要干啥？”

    “二叔要把阿爺出族，出族！”

    路子見說半天小王氏還不清楚情況急的大吼。

    里面王氏幾個聽到動靜出來詢問，從路子口中得知錢有福說的話，都很是震驚。尤其正好在家的大堂伯本人，老大的年歲了，知道這事直接一個激動從地上蹦了起來?！八?！老子干啥了？他錢有福憑啥讓老子出族？”

    “憑啥？”王氏反應(yīng)過來冷嗤，“就憑你個死不要臉的老東西在外面做了那等丟人現(xiàn)眼的事，把我們老錢家的臉都丟盡了。”

    “那也不能把我出族。我又沒犯族規(guī)，憑啥讓我出族？錢有福，你個小兔崽子，你憑啥讓我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