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還是覺得生氣？”曾陸離不理他的問題，開門見山道。

    “我只是不明白，”何忍道，“明明有一個多好的機(jī)會擺在你的面前，我相信你不會不想爭取?？赡敲炊鄺l康莊大道，為什么一定要去選擇有一條偏僻的路呢？”

    “我當(dāng)然知道你給我的選擇有多好?！痹戨x忍不住笑著道，“如果你和我素不相識，或者只是酒吧里偶遇過的關(guān)系，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接受。”

    準(zhǔn)確的說，如果他遇見的不是何忍，他動了曲折心思的對象不是何忍，而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富豪人家。他只是那個因為一無所有所以評判任何人都用利益能否最大化當(dāng)作參考的人，他就接受了。一定會接受的。因為他的人生目標(biāo)就是向上去，向上爬，踩著所有人的肩膀爬到最高的地方，不再受窮人的一絲苦痛。

    但是他遇見的人居然是何忍。這個人不需要他去處心積慮的討好和爭取就會傻乎乎的給他提供一份工作。在他的良心還未曾磨滅、所以心里有了一絲愧意之時跑到青南來找他，陪他去青南的任何角落，聽他絮絮叨叨。

    他大概是真的太容易被感動了，所以原先在心里千次百次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的話都能被輕易推翻，然后立志要做個正人君子，不占這個傻瓜的便宜。

    何忍聽了直要跳腳：“所以你是不是傻？我這塊大肥rou就擺在你面前讓你去占便宜，你都不占。”

    “你讓我去占便宜的理由，就是我選擇不去占你的便宜的理由?！彼脑捳f的不能再明白，但是自尊心還讓他給自己留有一絲余地以免最后全盤皆輸。

    何忍看著他，手中的香煙將要燃盡但都未曾碰過一口。有些關(guān)系就好在兩人之間從未說破的心照不宣。一切的關(guān)懷都在背地里進(jìn)行，但比大張旗鼓的炫耀要光明磊落。他舒展開眉頭，要抬起手來用吸煙的動作掩飾尷尬，才發(fā)覺零零散散的火星早已燃盡，抖落的煙灰盡數(shù)落在他的腳下。

    片場里商導(dǎo)剛剛才去角落小憩了一會兒，紅著眼睛繼續(xù)舉喇叭和工作人員協(xié)商。曾陸離從來來往往的人中擠到鐘澄身邊。李姐舉著粉餅招呼他：“你快過來，趕緊補(bǔ)個妝先?！?/br>
    鐘澄正在經(jīng)歷另一位化妝師的狂轟亂炸，抽空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問：“你剛剛跟那個朋友是吵架了嗎？”

    “沒有?！痹戨x為了配合李姐的身高，彎下腰來半蹲著讓她給他撲粉。

    “剛剛小王他們走過去的時候都說看見你的臉色不好，”鐘澄還不放棄，繼續(xù)說道，“你這個朋友家境挺好的吧，穿的一件衛(wèi)衣都是古馳的牌子，要好幾千塊錢?！?/br>
    “是的嗎？”曾陸離不耐煩道，“可能是他借別人的衣服吧?！?/br>
    鐘澄還要說話，曾陸離打斷她道：“馬上就要拍戲了，你別再問這么多了。”

    李姐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小曾啊，你怎么這么不解風(fēng)情啊?！?/br>
    什么不解風(fēng)情？他有些莫名的看著李姐，李姐就朝站在他旁邊的鐘澄努努嘴。曾陸離剛還要問，突然的住了嘴巴，望著李姐調(diào)笑的眼睛，明白了些什么。

    第28章

    鐘澄是對他有意思嗎？

    曾陸離的腦海里突然跳出這句話，甚至想突兀的笑一笑來表達(dá)自己對人的情感變化多樣的想法。鐘澄在他的旁邊抿著唇，直勾勾的盯著他，好像在等他的回應(yīng)。曾陸離就頭疼起來，等李姐幫他上完底妝又離開之后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你背好臺詞了嗎？”

    鐘澄不是能被輕易糊弄過去的性子，說：“你剛剛明明都看出來了?！?/br>
    “我看出來什么啊？”曾陸離問她，見她一下子咬住嘴唇一句不吭的樣子，坦誠道：“我有喜歡的人了?！?/br>
    他不能說自己根本就不是單身，盡管他是真的很想向別人承認(rèn)這一點。含糊的回應(yīng)對方的欣賞，讓兩人的關(guān)系處于曖昧之間不是曾陸離想做的事情，他沒這個心思應(yīng)付。直接一點對誰都好。

    鐘澄低聲道：“可你喜歡的人就會同樣的喜歡你嗎？”

    “他喜歡我?！痹戨x說，“雖然他沒有說，但是我知道?！?/br>
    鐘澄被他的信誓旦旦刺激到，冷笑著：“但是你已經(jīng)來這里拍了這么久的戲了吧，每天蹲在馬路邊吃盒飯，吃不好睡不好的。她要是真的喜歡你，就會心疼你，要是真的心疼你，就會過來找你。可那個人現(xiàn)在在哪兒呢？”

    那個人估計現(xiàn)在正躺在他的床上睡覺呢，雖然其他的所有人都不會知道。

    曾陸離看著鐘澄質(zhì)問的眼睛，突然的就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單獨和另一個人一起保守同一個秘密時候的快樂。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和他一起分享無法用言語傳遞的默契。那些話講給其他人都不會懂，只有他明白。

    想要向別人證明什么的心思突然淡下去。曾陸離意興闌珊道：“誰知道那個人現(xiàn)在在哪兒呢。”

    鐘澄一臉“你看我說的對吧”的表情，一定要把他們兩個之間的談話變成一場誰對誰錯的戰(zhàn)爭，爭取到她能夠有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為止。

    這場夜戲本來在日程表上安排是零點左右的時候拍完，但是商導(dǎo)一貫有一場戲仔細(xì)磨好幾遍的習(xí)慣，所以曾陸離對何忍說是兩三點鐘結(jié)束，怕他自己決定要熬夜等他又等不到。

    誰知道今天商導(dǎo)自己的家里好像也有什么事，收了自己一貫尖酸刻薄的性格，幾個場景竟然都是一條過，沒有重拍。曾陸離湊在片場旁邊的水龍頭那里卸完妝，臉上還是濕漉漉的，就提著個背包獨自一個人往賓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