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二樓，最右邊的包廂里。

    黎遠(yuǎn)牽著姚靈紜推門進去，坐在里面的鄭柯站起來迎接她們。

    這是黎遠(yuǎn)室友的聚餐，臨近畢業(yè)，幾人馬上都要奔赴不同城市實習(xí)，在分離之前，他們相約著一起吃飯。

    鄭柯一直以黎遠(yuǎn)和姚靈紜的月老自詡，主動提出要黎遠(yuǎn)把女友一起帶來，黎遠(yuǎn)推拒不過，問了姚靈紜意見后，才和她一起過來。

    “靈紜你當(dāng)時不知道，”鄭柯喝酒后整個人都容易激動，語氣激烈，“黎遠(yuǎn)那個時候有多裝，明明很想追你，拐著彎來問我怎么追，還不肯承認(rèn)是他自己…”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講過很多次，姚靈紜聽過不止一遍，并不感到稀奇，只是坐在她身邊的黎遠(yuǎn)依然不能自如面對，耳垂悄然變紅，勸阻他：“鄭柯，別…”

    別再繼續(xù)說了。

    “黎遠(yuǎn)他那個時候，和你說句話都要考慮半天，回來還要復(fù)盤，簡直了?！?/br>
    他的聲音被鄭柯完全蓋過，姚靈紜哭笑不得，悄悄握住他的手，身體向他傾斜，安撫他：“沒關(guān)系的?！?/br>
    她喜歡聽這些，站在現(xiàn)在的立場去回顧以前，他的緊張、他的害羞對她而言都是難能可貴的瞬間。

    ……

    在黎遠(yuǎn)再三請求下，姚靈紜最終放下心中的成見，和他一起去游樂園游玩了一天。

    因為疲憊，在回來的路上，她在他的副駕上睡著了。

    等姚靈紜再次睜眼時，正盯著她睡顏的黎遠(yuǎn)躲閃不及，和她的視線徑直對上——

    他在緊張？

    在那一刻，有什么撞擊了她的心靈，姚靈紜無比確信，她曾經(jīng)見過這樣的神態(tài)和眼神。

    是誰呢？

    可她來不及思考，蓋在她身上的外套滑落下來，即將觸地之前，兩人都搶著去撿起它。手指無可避免地觸碰上，姚靈紜先反應(yīng)過來，迅速收回手、坐直身體：“你…”

    黎遠(yuǎn)慌慌張張地?fù)炱鹜馓?，解釋：“晚上有點冷了，怕你受凍。”

    “嗯，”姚靈紜著急離開，“那我下車了?！?/br>
    她從車上下來，而另一側(cè)，散步到她宿舍樓下的趙聞?？吹搅诉@一幕。

    他知道她和黎遠(yuǎn)一起出去玩，他也知道這是黎遠(yuǎn)第一次約女生單獨見面——

    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趙聞裕想要阻止，他不知道這件事對她而言意味著什么，但他能確定，這一定會影響他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

    姚靈紜走到宿舍樓的大門前，想起什么，又轉(zhuǎn)身看去。

    黎遠(yuǎn)還沒離開，他甚至從車上下來，靠在車前，目送她進去。

    她笑著和他招手，用嘴型對他說了句“明天見，早點休息”后，才依依不舍地進入到宿舍樓里。

    趙聞?？吹竭@一幕后，心瞬時沉下來，最終什么也沒做，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到宿舍后，姚靈紜將包放在桌子上后，自己便癱倒在椅子上，翻看著相機里的照片休息。

    顏月在她開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關(guān)注她了，手上的事做完后，走到她身后，雙手摸上她的臉，好奇問：“今天玩得開心嗎？”

    “講實話，”姚靈紜手中還握著相機，仰頭看她，“比想象中要開心很多，沒有尷尬，相處得很舒服，然后晚上還看了煙花?！?/br>
    從相機中翻出晚上拍的煙花照片，她遞給顏月讓她：“你看看吧，真的還挺不錯的?！?/br>
    顏月翻看這些照片，時不時發(fā)出驚呼聲，惹得另外兩個室友也投來關(guān)注，幾個人就這么聊了起來。

    姚靈紜依然對如何處理和黎遠(yuǎn)的關(guān)系感到困擾，顏月分析一頓后建議：“繼續(xù)接觸一段時間吧，你對他現(xiàn)在的靠近也不感到反感，說明沒有排斥發(fā)展的可能性啊。”

    搬凳子坐在姚靈紜右手邊的室友藺暖好奇：“那趙聞裕呢，你對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是什么樣？”

    另一個室友楚晚意搶著回答：“管他干嘛，本來就只是朋友。再說了，他又不主動，現(xiàn)在靈紜遇見更好也更主動的人，當(dāng)然要選擇更好的人發(fā)展?！?/br>
    顏月拍拍她的肩：“那你怎么想？”

    “趙聞裕他…”

    她沉默著，猶豫再三，最后蓋章確認(rèn)：“是朋友，只是朋友?！?/br>
    姚靈紜已經(jīng)沒辦法等他作出回應(yīng)，她的心已經(jīng)因其他人而觸動。

    ……

    聚餐散會，幾個喝醉了的男生被黎遠(yuǎn)安排著喊車送回去，等送別了他們，他才返回包廂。

    在走廊的盡頭，趙聞裕正和朋友告別，一抬眼、看到了黎遠(yuǎn)正推門進去。

    他也在這里？

    “我們也走吧?！?/br>
    姚靈紜從位置上站起來，收拾東西，黎遠(yuǎn)順勢幫她整理衣服，將外套脫下、蓋在她肩上：“外面下雨了，開始冷了?！?/br>
    他攬著她，往外走去，期間兩人都聊著剛才的聚會，都忍不住笑出來，等到了走廊，黎遠(yuǎn)余光看到了不遠(yuǎn)處站著的人，心下一動，低頭在她側(cè)臉上親了親，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準(zhǔn)備了個禮物，等下送給你。”

    姚靈紜好奇，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指，搖晃著：“什么禮物？”

    “等下就知道了?！?/br>
    “什么呀…”

    “靈紜?！?/br>
    一道聲音突然插入兩人之間，姚靈紜抬頭向前看，和趙聞裕的視線對上，驚訝道：“你也在這里吃飯嗎？”

    “嗯?！?/br>
    “好巧哦。”

    三個人在狹窄的走廊里對立站著，即使是姚靈紜和趙聞裕對話，黎遠(yuǎn)卻依然沒松手，反而默默將她抱緊，看向?qū)γ娴囊暰€里包含了挑釁的意味——

    趙聞裕察覺到了他的敵意，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又不是第一天被他針對。

    左右他也討厭他。

    連小紜都不能再喊。

    因為“男朋友覺得太親密了，他會在意”。

    稍微閑聊片刻，走廊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并不適合深聊，姚靈紜先提出要離開，還對趙聞裕說：“明天再聊吧。”

    “嗯，”他點頭，“到時候在實驗室見吧?！?/br>
    到車上，姚靈紜在副駕上坐好，一抬頭、見黎遠(yuǎn)正捧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獻(xiàn)寶似地向她這邊送過來。

    “什么呀？”

    從他手中拿過盒子，姚靈紜好奇地問。

    “打開吧，”黎遠(yuǎn)近乎篤定，“你會喜歡的?！?/br>
    是一對情侶對戒。

    姚靈紜看到之后，有些愣住，她記得上次去商場里，他帶她去一個奢牌的門店里看過戒指。

    但那時候，兩人都只是一時興起，也不是只看了戒指，項鏈、手鐲、耳環(huán)等首飾都一一看過。

    黎遠(yuǎn)最后買了對耳環(huán)，說要送給mama。

    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拿起屬于女士的那一只，和她解釋：“那天試過你的尺寸后，我就記住了，不過當(dāng)時沒想要做什么，就是覺得以后可能會用到…”

    “現(xiàn)在果然用上了，”他握住她的手，見她沒有拒絕，繼續(xù)說，“你會接受這個嗎？只是情侶對戒，沒有其他任何的意義?！?/br>
    甚至都不能算是交往第二周年的禮物，黎遠(yuǎn)完全是憑著沖動而定下這對戒指，他事后思考了很多，但那只是他的思慮而已，她不需要理解他的想法。

    她拒絕，還是接受，都是她的自由。

    她不需要感到負(fù)擔(dān)。

    “情侶對戒嗎…”

    姚靈紜從他的手中接過這枚戒指，上面的小鉆石在燈光的照耀之下閃閃發(fā)光，它很輕，輕到她好像感覺不到重量。

    但她卻察覺到了這背后隱藏的沉重，又抬頭看向他，他緊張又期待的神態(tài)落入她眼中，讓她無法拒絕——

    “可以啊。”

    符合她尺寸的戒指很順利就戴上了，姚靈紜伸開手掌，讓他看清楚：“我戴上了，你也得戴上，你…”

    黎遠(yuǎn)激動地將她抱入懷里，像是再也不想放開她一般、緊緊地抱住她，承諾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取下，真的?！?/br>
    雷聲驚醒了沉溺于舊時美夢的他。

    黎遠(yuǎn)摘下眼罩，從床上坐起，背上因為方才的夢籠罩了一層薄汗，黏在睡衣上、讓他很不舒服。

    他下意識去拿放在床頭上的那杯水，左手上那枚戒指在室外射入的光線下發(fā)出光亮——

    有些陳舊的款式，但表面卻看起來和新的并無差別。

    喝完水后，黎遠(yuǎn)再也沒有了睡意，靠在床頭坐著，開始翻動手機屏幕。

    這一次，他終于有閑心將被屏蔽的家人放出黑名單，在上百條sao擾信息中試圖翻找出有用的消息。

    “結(jié)婚”、“前任”、“新歡”、“婚禮”、“叔叔”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讓黎遠(yuǎn)覺得自己這生理上的爸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說出這么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來。

    真是可笑。

    不過他又算了下時間，是時候再回去一趟了。

    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樣。

    國內(nèi)，楚清棠正打算去商場負(fù)一樓的大型商場采購些水果蔬菜，路上卻被一樓的一家奢牌門面吸引了注意力，隔著玻璃看見了里面各種各樣的首飾，他突然起了興致，走進店里。

    一進去，銷售人員立刻走到他身邊招待他，正是工作日，里面的客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站著。

    “先生要買什么？”

    “想買手鐲或者項鏈，用來送給女朋友的?！?/br>
    女接待聞言點頭，一邊引著他往里走，一邊介紹：“最近店里新來了一批臻愛系列的首飾，很適合送給女朋友，我拿幾款其中給你看看。”

    安排他在長沙發(fā)上坐下，又給他倒好茶水，女接待才去后面的柜臺里取首飾。

    把熱銷的項鏈、手鐲細(xì)節(jié)介紹完畢后，女接待又端起一對戒指，解釋道：“這款是我們最近推出的情侶對戒，簡約又時髦，有很多男生都買來和女朋友一起戴。和我們最經(jīng)典的對戒不一樣，這對戒指上都有鑲鉆?！?/br>
    對戒嗎？

    不知為何，楚清棠看到這對戒指的瞬間，便有種強烈的想要留住它的感覺。

    在他沉默思考的同時，另一邊在陪人選購商品的一位男生，看見他之后，突然離開原地，向他走過來。

    “是…楚清棠老師嗎？”

    楚清棠疑惑抬頭，來人是他從未見過的臉龐，遲鈍開口：“你是？”

    “我叫古子澄?！?/br>
    他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遮掩在反光鏡面下的眼神很是冷淡，而語氣卻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我是…”

    短暫的停頓后，古子澄一字一字地說：“姚靈紜老師的學(xué)生。”

    “我在她朋友圈里看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