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公共頻道當(dāng)然炸了，一時間所有社交軟件的熱議詞條都和溫阮有關(guān)。用時下最流行的網(wǎng)絡(luò)用語來形容，她就像是在熱搜上買了房。

    在社會主流旋律轉(zhuǎn)為以性至上的宗旨之后，便很少會有像她一樣的女星，能夠同時獲得全年齡人群的喜愛。因為性能力的評定自成一派，與其他專業(yè)能力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所以很多偶然被評為A級的人，本質(zhì)上不具備足以支撐他們完成影視作品的二次創(chuàng)作的文化素養(yǎng)，就更別提其他的了。

    突然出現(xiàn)的溫阮，就像萬里荒原里開出的一朵玫瑰，用其獨特的方式在人們心底刻下了印跡。女人癡迷她滿含情愫的色調(diào)筆觸，男人愛她奪人心魂的淺吟輕呵，年長者褒獎她的才華，少年者傾慕她的卓爾不群。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nihongge.

    沒有人不愛她。

    ‘我翻了辭海數(shù)千頁，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夸她，我可真是一個俗人?！?/br>
    ‘我在這是劇本和真情實感之間反復(fù)橫跳，世上就這兩個S啊，他們不在一起天理難容。還有沒看女鵝最新博文的姐妹給我趕緊去看?。。【让黭swlkswl?！?/br>
    ‘神仙啊神仙，她兩副插圖的構(gòu)圖、手法、表達(dá)語言完全不一樣，想想我18歲的時候兩天畫完一副素描都夠嗆，她卻能交出完成度這么高的作品，膝蓋已交┭┮﹏┭┮?！?/br>
    ‘我第一次知道名副其實原來是用在這種語境下的，眾星捧月也不過如此了。無論她將來會不會跌下神壇，我都愿意在她事業(yè)生涯的伊始，為她貢獻一份流量?！?/br>
    ‘此時無聲勝有聲，請大家直接把直播回放拉到一小時四十五分，然后別眨眼，一幀一幀欣賞這二位的情事直到結(jié)束。這個周末我在家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幾十遍了，真的沒有想到，我一個女孩子，會在此生愛上A片?！?/br>
    ‘別拿A級的任何一位女星和她比，求求了，她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Respect?！?/br>
    ‘雖然我家哥哥沒有回復(fù)溫阮meimei的博文，但是我知道他肯定爽了?？此鹺uoai這么多回，沒有哪一次能像這回一樣，雄性荷爾蒙直接從我的手機屏幕里冒出來，太絕了太絕了?！?/br>
    ‘公司為什么還不印她的個人寫真海報?。?！還不出嬌喘叫醒起床鈴聲?。?！’

    這件事的評論之多，足以壓著對家水軍根本無處施展，數(shù)萬的吃瓜群眾在瓜田里跳腳，社交軟件服務(wù)器連連崩潰。而那些原本專門做娛樂版塊的編輯部，此刻也在不停和Rebacca聯(lián)絡(luò)，約采訪時間，約封面宣傳，宣稱要把所有的版面都留給她，不給其他想要蹭流量的小丑任何機會。

    要不是她的經(jīng)紀(jì)公司屬國家持有，不允許私人股份的大量占據(jù)，那些富得流油的資本家們早就瘋狂注資，非得將她牢牢掌控在手中不可。

    溫阮坐在專屬的保姆車上微微低頭，張嘴咬了口沉?xí)r睡前給她熱的饅頭。因為周末兩天她也熬了不少，所以就算她前一天睡的早，現(xiàn)在也還是無精打采的。少女困的厲害，便將額頭貼在車玻璃上，盯著窗外的晨曦若有所思，誰知道某一刻，她就被忽然上涌的一陣睡意擊敗，陡然間松了手，指間捏住的還剩兩口的食物掉落在腳邊，發(fā)出了很輕的聲響。

    助理注意到她這邊的動靜，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臂，將她叫醒。雖然現(xiàn)在才早上六點二十，但是她們已經(jīng)快要到公司了。之前Rebacca建議過，她可以直接住在公司，這樣的話，每天還能多休息會兒。溫阮說什么都不同意，非要在市中心和郊區(qū)之間來回倒騰。

    “對不起，對不起?！睖厝畹椭^連連致歉，從隨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張紙巾，彎下身去撿那小半口饅頭，包好之后連同紙巾一起塞回袋子里，然后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精神一些。

    “我們都是自己人，你不必這么拘謹(jǐn)，就當(dāng)在家里，如果困的話我可以給你準(zhǔn)備一杯咖啡?！敝硎墙裉觳乓娒娴模f是以后無論她去哪里，都會跟在身邊照料。

    少女窩在椅座里，眼眶滿是因為強打精神而溢出來的淚水，回看助理，禮貌的笑了笑，不作任何回答。

    是家的地方永遠(yuǎn)都是家，不是家的地方，她騙不了自己。

    助理見她不愛說話，便主動挑起了話題，給她講了許多周末發(fā)生的新鮮事，特別是公司里面的。

    這次的訓(xùn)練生選拔，出了許多的差錯，有好幾個練習(xí)生在考核中服用了違禁的性促進藥品，被公司從備選名單除名。后來沉念之火上添油，舉報了她們暗地里欺負(fù)溫阮的證據(jù)，公司一氣之下，將她們的行為直接上報給行業(yè)的管理組織了，以后便再也不能從事娛樂圈內(nèi)的工作了。

    不用助理細(xì)說這幾個人的名字，溫阮都知道是誰。雖然并不在意她們的下場，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少女還是會如釋重負(fù)。

    另一件就是女星們?nèi)粘屬Y源的斗爭了，沉念之在又一次和Angel的斗爭中敗下陣來，輸?shù)袅耸掷镎郎?zhǔn)備拍攝的電視劇資源，于今日清晨從劇組離開，可謂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了。每每到這種時候，都會有一大波粉絲到公司門前來圍追堵截，將其痛罵一頓，而后粉絲數(shù)量呈斷崖式下跌。

    公司向來不管，也不會出面維護她的聲譽。沉念之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清高，比起一眾A級女星，模樣會長的更好，身材也更加的火辣，合作過的導(dǎo)演都會夸她演技好。但就是私底下睡不到這件事情，讓許多老板心存不滿，只要遇上有意向的導(dǎo)演，便會想盡辦法往里面塞自己的人，把她擠掉。領(lǐng)導(dǎo)層就此和她談過很多次，工資福利也是一壓再壓。

    可她總是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

    就像現(xiàn)在停在她們前面怎么也開不動的舊型保姆車，直愣愣的停在路中間，離藝人最近的那扇窗玻璃被許多痛心疾首的粉絲們瘋狂拍打著。溫阮看著覺得觸目驚心，天堂地獄有時候只一瞬間。

    少女還沒想好怎么要向公司替她討回公道。她以為公司不會將事情做的這么絕?？晒酒谶@個時候，讓車子依舊正常走前門，不進停車場，不叫保安上來攔，勢要沉念之嘗盡苦頭不可。

    開車門的時候，助理沒能來得及拉住她。

    溫阮個子很小，站在人群里只能看到前面那輛車的車頂，但這也足夠了。

    身邊逐漸有人認(rèn)出了她，從原本罵罵咧咧的姿態(tài)轉(zhuǎn)而態(tài)度恭謙，在看到她需要非常吃力的往前擠的時候，甚至還會主動后退給她讓出一條通路。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她卻走了十分鐘。

    沉念之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了，但是昨晚喝了酒，早上忍不住貪睡了一會兒，就起遲了。路上助理收到總部信息說公司門口堵了的時候，除了對不起，她什么也做不了。

    整車人都坐在人群中靜默的忍受著，助理司機敢怒不敢言，車內(nèi)的氛圍一時間變得凝重，女人無言的低頭看著手機，在各種軟件里穿梭瀏覽，但也根本沒看進去幾個字。就在思索給誰打電話能解決當(dāng)下的問題時，沉念之就忽然聽見耳邊的拍打聲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幾聲指關(guān)節(jié)扣窗的聲響。

    她側(cè)臉看去，看見溫阮一臉和暖的笑容。

    怎么是你。

    沉念之下意識就去搖窗戶，盡管助理警告她千萬別這么做，會被粉絲們?nèi)与u蛋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她很喜歡這個小丫頭，喜歡她眼里的澄澈明亮，那是自己這輩子也不能再獲得的東西了，所以發(fā)自內(nèi)心的羨慕和向往。

    “jiejie，不要怕，沒事的?！睖厝畛斐隽耸帧?/br>
    助理看見窗戶落的越來越快，嚇的連忙把包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做她們這一行的其實無論是什么身份，都會格外在意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我沒怕。”沉念之溫和的笑笑，拿起手提包也下了車。除了極個別過于極端的狂熱粉絲，其實大多數(shù)只是氣不過她總被別人踩在腳下。商業(yè)化下的娛樂圈里，粉絲和明星是一體的，很多時候，大家都會下意識認(rèn)為粉隨正主，如果明星是個不討喜的，多半粉絲也落不下什么好話。

    沉念之當(dāng)了明星這么兩年，唯一不知道也做不到的，就是如何讓所有人滿意的同時不讓自己受委屈。

    “jiejie相信我么？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睖厝钫f這話的時候，根本不在乎別人會不會聽見，或者說，不懼怕任何營銷號的謠傳鼓吹。她的話只想說給沉念之聽。

    女人第一次在人欣喜的抑制不住，嘴角要揚到臉頰上了，心里暖洋洋的。這種感覺就好像，走路上被絆了一跤，不小心磕破了膝蓋上的皮，正坐在大馬路上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過往呼嘯而過的汽車發(fā)愣，然后路過一小孩，一把把你拽起來那樣，你哭了給你擦眼淚，你郁悶就給你塞顆糖，你開心了會陪你一起傻笑。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那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迸说纳ひ粜沱悾谌f千人海中也會是動聽的那一個。

    今天公司要簽兩個合約，一個是溫阮的藝人合同，一個是沉念之的資源降級合同。

    雖然領(lǐng)導(dǎo)和沉念之說的時候是千般萬般的不情愿，甚至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證，等到溫阮火起來，公司有很多資源的時候，就會把合同再簽回最開始的。

    但她又不是傻子。公司就是要雪藏她了，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一會兒別替我說話，記住沒？”沉念之扯了扯溫阮的手，有點怕她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說多做多都容易招惹是非。

    “我可以幫你的。”溫阮低頭看著桌子，說的很認(rèn)真，還帶了些倔脾氣。

    女人勾了勾唇，心底的陰郁又消減了不少，再說，“不用?！?/br>
    “你聽話。”

    溫阮還想再說什么，就看見Rebacca  跟著大老板一起進來了，只得乖乖閉上了嘴。

    兩份待遇相差甚遠(yuǎn)的合同就擺在了她們面前。

    沉念之看了眼自己一降再降的工資，原本的月四萬變成了月兩萬，能參演的劇目也換成了各類小成本的網(wǎng)劇，頭一回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就爽快的簽了名。

    溫阮這邊給到的是年薪二百萬，且廣告等附加收入與公司三七開，上不封頂。這大大超出了少女的預(yù)想，她在看到了50%給到沉?xí)r的補充合同時，也直接落了筆。

    領(lǐng)導(dǎo)很滿意現(xiàn)在的局面，看她們簽好字之后，便要禮貌性的寒暄一番，“我們公司現(xiàn)在就靠你們兩個在娛樂圈站穩(wěn)腳跟了，以后無論什么事情，大家都要互幫互助，千萬別窩里斗。遇到明知拿不下來的資源，就不要硬搶了，面上不好看。”

    說完他還看了眼沉念之，希望她安安靜靜的聽從公司的安排，別摻和進陳導(dǎo)的事情里去。

    “行啊，你讓溫阮退出?！背聊钪o了她一個眼色，讓她按兵不動，“反正我倆的數(shù)據(jù)都夠吊打其他人，上誰對你們來說都一樣?！?/br>
    在溫阮還沒冒出來之前，沉念之的資料已經(jīng)交到陳導(dǎo)劇組那邊去了，除非本人放棄，公司是無權(quán)收回申請的。而且正是因為她的資料，其他的公司才不敢把自己的藝人推出去。陳導(dǎo)向來只看能力，明星們只要被篩就會被粉絲群嘲，所以沒點真本事的都不敢硬碰。

    “你比她差了千倍萬倍，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叫囂。”領(lǐng)導(dǎo)被她的惡意頂撞，氣不打一處來，隨將舉起手邊的煙灰缸將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溫阮一直保持緘默，看著她們的交鋒  ，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攥成一團。

    “這話倒好笑，如果非要按照等級來的話，你一個B級又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這樣說話？”沉念之說完，就將手中的簽字筆一丟，起身拿過包就準(zhǔn)備往外走，完全不在乎這些人會怎么看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拉門的手一頓，好心的提醒道，“別拿違約來嚇我，那丫頭就在一邊看著呢，她粉絲可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這棟樓淹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慶幸，還好我不紅，只能嘴上嗆你幾句?！?/br>
    領(lǐng)導(dǎo)咽不下這口氣，指著她最后一次威脅道，“這半年你都別想要任何資源。”

    “沒問題，工資照發(fā)就行，白吃白喝誰不樂意?！背聊钪倘灰恍Γ蟛匠隽藭h室的門。

    她想過再堅持下去的，但是沒什么用。

    所以她不想再和這些人周旋下去了，她更想好好準(zhǔn)備和舒明遠(yuǎn)的約定，如果能讓他滿意，如果可以在他身邊待久一點再被拋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結(jié)局。

    就算人生、事業(yè)都失敗了，至少年少時一直懷揣的夢想可以實現(xiàn)。

    不能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