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桃花照玉鞍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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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前的宮女太監(jiān)瞧見突然出現(xiàn)的攝政王,臉上的驚訝之色剛顯露便又本能地收斂起來,站得更?為恭敬肅然,生怕渾身寒意的冷面閻羅一個不順眼就取了他們的性命。 傅司簡自?是沒?空理會,他推開殿門快步走進?內室,便瞧見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的裴昭。 十二歲的少年,身量還?不到他肩頭,在他面前時永遠是那副長不大的調皮小子?模樣。 他看著裴昭年少喪父喪母后艱難走出消沉,看著他用自?己的稚嫩肩膀扛起大裴江山。 裴昭是他的侄兒?,是皇兄唯一的孩子?。 傅司簡竭力抑制住心頭的暴戾殺意,側頭看向自?他進?了殿中便跪在一旁的章太醫(yī):“皇上身體如何了?” “王爺,皇上這幾日每天能醒來一次,時辰不長。臣與眾位太醫(yī)診脈以為,皇上中的毒只?是讓人困頓難醒,真正的危害之處是長期進?食不利導致身體越來越虛乏,最終——” 剩下的話,章太醫(yī)不敢說下去,卻也知道攝政王聽得明白。 “何時醒來?” “沒?有確定的時辰?!?/br> “可有解毒的辦法?” 章太醫(yī)的頭垂得更?低:“太醫(yī)院擬了幾個藥方,還?在古籍中找出一套針法。只?是,皇上不同?意讓宮女太監(jiān)中毒后替他試藥,醒來時又特意吩咐過,要等您回京后再用藥。是以,臣等......還?未開始給皇上解毒?!?/br> 傅司簡知曉裴昭的意思。 裴昭心性仁厚,不忍讓無辜的宮女太監(jiān)因他而死。又擔心解毒會出意外,所以寧可拖著也要等他回來主持大局。 甚至,怕是已經做好解不了毒的準備,要將皇位留給他。 他才?十二歲,才?看了這世間十二年。 毀天滅地的恨意盡數(shù)化成濃重的煞氣,讓殿內眾人皆膽戰(zhàn)心驚不敢抬頭。 尤其是章太醫(yī)。 半晌,才?聽見攝政王沉聲道:“起來回話。” 他松了口?氣:“是。” 剛起身就聽見攝政王又問:“如何讓旁人中毒?” 章太醫(yī)回答得十分小心翼翼:“需得......取皇上的血?!?/br> “那皇上的身體能否撐得???” “這些時日,皇上醒來時都會用些溫補的藥物,取血不會有太大影響。不過,再拖下去的話,皇上醒來的時辰越來越短,身體的虧損會愈發(fā)嚴重?!?/br> “下毒之人查得如何?” 這些時日一直在殿內護駕的禁衛(wèi)首領知曉攝政王是在問他,上前回話道:“王爺,是戶部尚書長子?指使魏太醫(yī)下的毒。不過,戶部尚書長子?招認說,那毒藥是醉花樓一個舞姬給他的?!?/br> 傅司簡面色冷沉似覆著寒霜,皺眉問道:“人呢?” “戶部尚書長子?和魏太醫(yī)已經下獄了,舞姬不知所蹤,目前還?在找。” “尚書府呢?” “已經圍起來了?!?/br> “那便用尚書府的人試藥,盡快找出解毒的辦法?!?/br> 章太醫(yī)心中總算踏實幾分,太醫(yī)院的命暫時是保住了。 他與禁衛(wèi)首領一齊應道:“是?!?/br> - 鷹隼在北疆大漠盤旋,間或俯沖而下,唳鳴聲驚空遏云。 這些時日,調兵遣將、演兵備戰(zhàn)迫在眉睫,顧灼一直待在軍中。 轉眼便到了除夕,眾人依舊盡忠職守,毫不懈怠。 火頭軍自?午時就開始張羅年夜飯,得了顧灼的令,要好好犒勞全軍將士。 此時夜幕垂下,繁星點點,一口?口?熱氣騰騰的鍋架在一簇簇的火堆上,伴著圍火而坐的士兵們的嬉笑聲,讓平日里?整肅的軍營也染上喜慶熱鬧的年味兒?。 酒壇子?被源源不斷地送過來,倒?jié)M無數(shù)的碗,似是比人還?多。 顧灼走上演武臺,抬手壓了壓,震天的喧鬧聲漸漸靜下來。 她拿起一碗熱酒,看向臺下肅立端著酒碗的士兵,揚聲喊道:“第一碗,敬戰(zhàn)死沙場的顧家將士——” 沉緩有力的聲音傳向遠處,越來越多的兵卒如顧灼的動作一般,將酒灑在地上。 一時間,無人說話。 北風呼嘯而過,將酒香吹向每一個角落,就像是那些留在戰(zhàn)場上的忠魂聽見他們的想念,回來看看這些曾經并肩作戰(zhàn)的同?袍。 “第二碗,新?一年,吾與諸位將士同?在——” “第三碗,大裴江山永固,國泰民安——” 顧灼一飲而盡。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江山永固!國泰民安!” 隨后便匯成氣勢磅礴的一聲聲口?號,在寒夜中凜然而熱烈。 …… 顧灼沒?再打擾士兵們似要掀了天的歡鬧,一個人去了軍中瞭望的高臺上。 高臺上的士兵聽得見演武場那邊氣吞山河的喊聲,卻仍是不為所動,目光堅毅地眺望遠處,隨時準備匯報一切不尋常的動向。 他見了顧灼,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意:“將軍,過年好!” 顧灼也笑了笑:“過年好,去吃飯吧,我守著?!?/br> 士兵沒?推辭,爽快地應道:“是,謝謝將軍。” 每年除夕,顧家軍中的將軍皆會來替下士兵,讓他們去享受一下難得的熱鬧和輕松。 在這種闔家團圓的時候,士兵們并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樣與家人待在一起。 正是因為他們戍守在此,才?能保得萬家燈火祥和安穩(wěn)。 顧灼望向遠處的幽州城,雖然看不見,卻也知道街巷之間必定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夜半之時,空中火樹銀花,美不勝收。 顧灼望見煙花絢爛升起,在這一刻分外想念傅司簡。 不知他是否與她一樣瞧見這盛景,不知他是否也在想她。 - 半月過去,顧灼始終沒?等到顧河的消息,多少猜到該是羽林軍封鎖了京城,稍稍放下心。 倒是正月十五那天,派去江南的侍衛(wèi)來了軍中:“姑娘,將軍和夫人回府了?!?/br> 顧灼倏地瞪大眼睛,遣人去與于老將軍打了聲招呼,便一路疾馳回了幽州將軍府。 到了門前跳下馬就匆匆往府里?跑,逮住一個小廝問道:“我爹娘呢?” 小廝面帶喜色:“將軍和夫人在主院?!?/br> 將軍和夫人回府,小廝本就高興。更?何況,夫人說他們將府里?照料得不錯,還?發(fā)了不少賞錢。 主院里?的海棠樹依舊光禿禿的,看在顧灼眼里?卻仿佛是下一瞬就能長出花骨朵來。 瞧見花廳里?正喝著茶不知聊些什么的兩個人,她聲音里?的驚喜任誰都聽得分明:“爹!娘!” 溫婉的婦人轉過身,含笑道:“夭夭回來了啊。” 顧灼一頭扎進?婦人懷中,話說著說著就有了哭意:“娘親,我好想您?!?/br> 姜夫人聽見小女兒?少見的哭腔,笑得愈發(fā)柔和,撫了撫趴在自?己腿上的小腦袋:“娘親也想你,天天想你?!?/br> 顧灼嘟嘟囔囔地小聲抱怨道:“天天想我還?不回來看我?” 娘親的嘴,騙人的鬼。 “這不是爹娘在江南有事要辦嘛?!?/br> 顧灼偷偷用娘親的衣服抹了抹眼淚,問道:“什么事???” 姜夫人看到顧灼的小動作,捏了捏她的臉:“以后再與你說,你先?起來?!?/br> 顧灼起身想繼續(xù)問,就聽見方才?一言不發(fā)的顧老將軍沉聲開口?:“夭夭不想爹???” 平靜中隱隱含著期待。 顧老將軍其實不老,還?未到天命之年。 只?是顧灼的祖父去世后,老將軍的名頭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爹身上。 顧灼覺得她爹不穿那身鎧甲時,就是一個溫厚儒雅的中年美男子?,要不當年怎么能追到她娘呢。 不過板起臉時就有些唬人了,就像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雖然顧灼不消得看就知道她爹必然又是在演,但她還?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相當無奈地道:“想想想,可想了?!?/br> 又走到她爹身后給他捶了捶肩膀:“我最想您了?!?/br> 顧老將軍的面色一下子?便心滿意足起來,轉頭得意地看向姜夫人,像是在炫耀:“你看,夭夭說最想我。” 不出意外地得到姜夫人一個白眼,顧老將軍隨即朗聲大笑起來,沒?有半點鎮(zhèn)北將軍的威嚴。 顧灼無語,雖然她爹娘突然攀比起來她更?想誰一點,看似好像她很重要,但是她總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顧老將軍笑痛快之后,拉過顧灼的手腕:“好了快坐下,你這力道再捶下去,爹就要內傷了?!?/br> 顧灼嘀咕著“哪有爹說得那么嚴重”,到底是收了手。 她坐下抿了口?茶,眼睛一下亮起來。 這是娘親自?己制的桂花茶,她可有好幾年沒?嘗到了,連著喝了好幾杯下肚,才?算是解了饞。 姜夫人端詳了一陣兒?,好笑道:“我們夭夭都是大將軍了,怎么還?像小饞貓一樣?!?/br> 顧灼在爹娘面前,說話時不自?覺地就是撒嬌的口?吻:“好喝嘛?!?/br> “跟爹娘說說這五年來軍中的情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