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彼?著補(bǔ)了一句。

    顧灼：“……”

    她?說話怎么就沒過腦子呢？！

    這不是正中人家下懷了嗎！

    “想得?美吧你?！睔夂艉舻剜亮艘痪?，就收回纏在裴簡脖子上的手臂，掙扎著起身要從他懷中下來?。

    裴簡把人按回來?，笑?著哄：“好了，不逗你。”曲了指節(jié)刮她?微鼓的腮，“讓我抱一會兒?！?/br>
    顧灼“哼”了一聲，才順從地塌了腰，窩在他懷里，靜靜地聽?他的心跳。

    裴簡抱著她?，繼續(xù)翻看那些圖紙，間或親親她?的發(fā)頂，摸摸她?的臉頰，愛不夠似的。

    顧灼無聊地拉過他的手抱著玩兒，終于想起來?書房找他是為?何事，問道：“庫房那些東西?全部都要送去幽州嗎？”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他指上的骨節(jié)：“可是萬一在路上磕著碰著弄壞了，豈不是虧死了？”

    裴簡被她?一臉心疼的小模樣逗笑?，在她?鼻尖親了一下才道：“容易碎的明天會送去京城將軍府，哪能讓我的夭夭吃虧?！?/br>
    “這樣啊，”顧灼覺得?搬來?搬去好麻煩，完全沒必要嘛，便道，“索性就留在王府吧，別?折騰那一趟了?！?/br>
    裴簡聲音溫柔：“夭夭，那不一樣?！?/br>
    她?不拘這些俗禮，可他不能覺得?無關(guān)緊要。

    他能給她?的，就要完完全全地屬于她?。

    “唔，那好吧?！鳖欁浦?曉他的心意，便沒再拒絕。

    被人這么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總是開?心又幸福的。

    好像，他總能讓她?更愛他，在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愛他的時(shí)候。

    顧灼在裴簡懷里蹭了蹭，仰頭?想親他下巴。

    可誰料湊上去時(shí)，明明裴簡的視線壓根就沒離開?過那些圖紙半分，卻像是提前就猜到她?要做什么，卡著時(shí)間微微低頭?，讓她?的吻換了位置——

    響亮地親在了他唇上。

    顧灼眨了兩?下眼睛，覺得?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羞。

    她?沒想親這么大聲的啊。

    尷尬。

    裴簡要被她?可愛死了。

    小姑娘正緩緩低頭?，一雙眼睛清透又靈動，不好意思似的到處亂看，就是避著他。

    一副假裝無事發(fā)生的小模樣。

    裴簡好笑?地抬手揉了揉她?腦后?的頭?發(fā)，沒逗她?，轉(zhuǎn)而說起別?的事：“夭夭，待會兒我們進(jìn)?宮一趟?！?/br>
    聽?見這話，顧灼也顧不上尷尬了，下意識地抬起頭?，茫然出聲：“?。俊?/br>
    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申時(shí)過半了，怕是進(jìn)?宮不久宮門就要落鎖了吧。

    是有什么要緊的公事嗎？

    裴簡垂眸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漾得?愈發(fā)柔和，溫聲道：“去陪小昭吃個(gè)飯?！?/br>
    顧灼愣一瞬，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過幾天他們就要離京了，是該多陪陪小皇帝。

    小皇帝叫她?一聲“皇嬸”，站在長輩的角度上，顧灼其實(shí)挺心疼他的。

    小小年紀(jì)就失去雙親，肩上擔(dān)子又重，需要經(jīng)受的磨煉不知?凡幾。

    從前還有裴簡教導(dǎo)著護(hù)著，如?今這唯一的親人也要常駐幽州，國事萬機(jī)之最?終決斷皆落于裴昭一人身上，其壓力可想而知?。

    可站在臣子和百姓的立場，顧灼也清楚地知?道——

    皇宮再大，不過天下一隅；龍椅再高，不可隨心所欲。既是受萬民供奉，自當(dāng)殫精竭慮，夙夜在公；有當(dāng)明君之志，便注定要與孤獨(dú)和克制為?伴。少年皇帝，守成、創(chuàng)業(yè)，沒一件易事。

    暮靄染橘紅，朱門啟又閉。

    裴簡牽著顧灼的手走在長長的宮道上，聽?她?說起這些，倒是難得?地對裴昭生出一些慈父心腸。

    最?近這小子將政事處理?得?有條不紊，寫的策論也言之有物?鮮有紕漏，那離京之前這些時(shí)日就暫且先不為?難他的學(xué)業(yè)了，讓他輕松幾天。

    三人一起用膳時(shí)，裴昭得?知?此事，壓著喜從天降的雀躍，不敢置信地又確認(rèn)了一遍：“真的？”

    裴簡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看起來?你不是很高興，那算——”

    裴昭急急忙忙打斷：“別?別?別?，君子一言，怎么能算了呢！”

    這到嘴的紅燒rou要是飛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天知?道他這一個(gè)月是怎么過來?的！

    皇叔在政事上當(dāng)甩手掌柜萬事不管也就罷了，騰出來?的時(shí)間不專心陪著皇嬸，居然還有功夫給他的策論挑刺兒！

    導(dǎo)致他現(xiàn)在看見宮里閑得?曬太陽的貓都極為?不順眼，吩咐內(nèi)務(wù)府抓去訓(xùn)練逮耗子了。

    皇嬸心疼他一句，就能讓皇叔對他如?此大發(fā)慈悲，可比他耷拉著臉在皇叔面前訴苦管用多了。

    思及此，裴昭舉起杯，一臉嚴(yán)肅地敬顧灼：“皇嬸，大恩不言謝！顧家軍回程的糧草，朕讓戶部給您準(zhǔn)備半個(gè)月的量?！?/br>
    仰頭?一口飲盡——

    嘖，這茶好苦，還有二十來?本奏折沒看完呢，皇叔不讓他喝酒。

    這日子過的！

    顧灼被這筆多出一倍的“意外之財(cái)”砸得?喜不自勝，糧草嘛，哪個(gè)將軍會嫌多呢？

    也舉杯一飲而盡：“謝皇上！”

    “慢點(diǎn)喝，”裴簡剛剔好一小碗魚rou，推到顧灼跟前兒：“今年的開?河鯉，早上剛送過來?，嘗嘗?！?/br>
    屋外，落日余暉在金色琉璃瓦上流轉(zhuǎn)，漸漸隱入朦朧昏色。

    屋內(nèi)，炭火靜靜燃著，溫暖地映著杯盞碗碟，聽?歡聲笑?語。

    ……

    從勤政殿出來?時(shí)，薄暮冥冥，已看不清路。

    宮道兩?旁的紅墻高深，風(fēng)過其間，難尋出口，輕輕晃著宮人手里提的燈。

    顧灼摸了摸有些吃撐的肚子，扭頭?朝身后?影影綽綽的昏暗中望了一眼，疑惑地出聲：“我怎么覺得?那邊才是出宮的方向?。俊?/br>
    雖然她?進(jìn)?宮次數(shù)不多，宮里的路還七拐八繞的，但她?記性好啊，應(yīng)該不會認(rèn)錯(cuò)的。

    正回想著進(jìn)?宮時(shí)瞧見的脊獸順序、銅缸位置，就聽?見一道溫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我們不出宮?！?/br>
    顧灼更糊涂：“為?什么？”

    就算宮門已經(jīng)落鎖，以裴簡攝政王的身份，也不至于出不去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現(xiàn)在這是要去哪兒?。俊?/br>
    裴簡捏了捏她?的手，側(cè)首笑?著道：“夭夭，我?guī)闳タ纯次腋富誓负?吧?！?/br>
    -

    奉先殿供著三代帝后?神龕，燭燈幽微，香火縈縷，靜得?肅穆。

    裴簡帶顧灼一一敬了香，牽她?的手，在寂然中沉沉出聲：“父皇、母后?，兒臣帶夭夭來?看你們了。

    夭夭是顧將軍和姜夫人的女兒，是兒臣心愛之人。這一生，兒臣認(rèn)定她?，也只要她?，不會有別?人。

    您和母后?在天上護(hù)著點(diǎn)兒她?，別?讓她?再受傷了?！?/br>
    顧灼聽?得?鼻尖一酸，淚不受控地泛上眼底。

    視線被水意氤氳朦朧，她?側(cè)首去看，只看得?清裴簡。

    遠(yuǎn)處的燭火暈成團(tuán)團(tuán)柔和模糊的亮圈，香霧檀煙彌漫薰浮的昏暗里，他立在神龕前作誓，給她?承諾，為?她?求平安。

    其實(shí)進(jìn)?殿之后?，顧灼的一舉一動都鄭重沉穩(wěn)，但是那種鄭重更多的是出于臣子對于帝后?本能的恭敬祗恪。

    可這一刻，她?很自然地喚出口：“父皇、母后??！?/br>
    他們是裴簡的父母，便也是她?的長輩親人。

    “我是顧灼，夭夭是我的小字。

    能遇見裴簡是我的幸運(yùn)，我很愛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愛他。

    您和母后?放心，我會對他很好很好的?！?/br>
    ……

    兩?人從殿內(nèi)出來?，染一身檀香，緩步走遠(yuǎn)。

    夜色幽幽，星辰疏朗。

    顧灼偎在裴簡懷里，看著周遭更不熟悉的路，問他去哪兒。

    “去給你拿改口費(fèi)?！?/br>
    “？”

    是一個(gè)紫檀木雕云龍紋的長方盒，從裴簡封爵開?府之前住著的崇華宮里找出來?的。

    “打開?看看，”裴簡斜倚在博古架旁，身慵意懶，“很久以前母后?給我的，說是給她?未來?兒媳婦當(dāng)見面禮。”

    顧灼撥開?鎖扣，將盒子打開?。

    入目是一只芙蓉玉鐲，極為?純凈通透的粉色，瑩潤細(xì)膩，一絲雜質(zhì)都無。

    玉有些涼，裴簡拿出來?在手心暖了會兒，給顧灼戴上。

    粉繞著白，相得?益彰。

    顧灼抬起手，玉鐲掛在腕骨上，絆一下，又滑落，似桃花戲軟云，三分嬌艷七分雅致，怎么看怎么好看。

    盒子里還有一沓厚厚的銀票，她?翻著數(shù)了數(shù)，沒敢信，又?jǐn)?shù)了數(shù)，抬眼看裴簡：“……這也太多了吧?！?/br>
    都差不多是王府賬上銀子的三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