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探監(jiān)

    近年關(guān)，朝中上下越發(fā)忙碌，只等著趕緊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好好放個假，回家休息一天。

    今年六部狀況特殊，往年禮部、戶部和吏部都忙得不可開交，今年反而是刑部最忙。

    因?yàn)槲璞滓话缸ミM(jìn)來的人太多，刑部加班加點(diǎn)審問，嚴(yán)刑拷打之下，鞭子都不知道抽斷了多少根，牢房里每天慘叫求饒聲不斷。

    景王按捺了幾天，這日終于忍不住親自到刑部走了一趟。

    “王爺怎么來了？”刑部尚書帶著幾位官員，親自迎了出來，“可是皇后有旨意降下？”

    景王眼神一暗，朝中這些當(dāng)官的開口皇后，閉口皇后，好像這皇族當(dāng)真由皇后一個人說了算似的。

    去年這個時(shí)候，他還是尊貴的親王之一，而晏姝那個國公府嫡女在他面前只能算是臣女。

    沒想到才過去剛剛一年，局勢竟發(fā)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景王輕輕吸了一口氣，壓下肺腑里沸騰的陰火，強(qiáng)迫自己擠出一抹笑意：“本王只是過來看看，跟皇后無關(guān)。”

    刑部尚書趙淮文聞言，面上頓時(shí)流露出為難之色：“刑部大牢乃是重地，沒有旨意，任何人不得隨意探視。”

    “尚書大人最近審犯人審得辛苦，本王日思夜想，卻是氣得心口犯疼?！本巴跎裆幱?，略微帶點(diǎn)苦笑，“程家是本王的外祖家，本王知道他們這些年大不如以前，拖欠朝廷稅銀不說，此番竟連科舉一事都敢插手，本王實(shí)在想知道程家那些個混蛋到底是受人陷害，還是鬼迷心竅？”

    趙尚書沉默片刻，雖心里清楚景王言不由衷，但人家到底是親王，他不好過于拂他面子。

    于是轉(zhuǎn)頭吩咐獄卒：“你們帶景王去見見程家眾人，保護(hù)好景王安全，不得擅離左右?！?/br>
    景王眉頭微皺，眼底劃過一絲不悅之色。

    保護(hù)？

    監(jiān)視還差不多。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能讓他見到程家人的面就行。

    景王對趙尚書道了聲謝，跟著獄卒前往關(guān)押程家人的大牢而去。

    大牢里的空氣自然是不太好的，沉悶潮濕，夾雜著血腥味、汗臭味和各種老鼠蟑螂的尸體味，刺鼻難聞。

    越往里面走，景王眉頭皺得越緊。

    牢房里關(guān)押著的人或是小聲呻吟，或是大聲慘嚎，像是人間煉獄一樣。

    景王轉(zhuǎn)頭淡問：“程家的人也用了刑？”

    獄卒恭敬回道：“暫時(shí)還沒有。”

    雖然最近尚書大人都親自審問舞弊一案，但程家跟景王的關(guān)系誰不清楚？

    程家肯定是要審的。

    但審問也有個先后，那些罪名已經(jīng)確鑿并牽連到三族，再也沒有轉(zhuǎn)圜余地的官員，才是最先被審問的對象。

    “王爺，就是這里了?！豹z卒聲音響起。

    景王腳步微頓，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的牢房，牢房里的男人聽到聲音，抬眼對上景王的視線。

    四目相對間，兩人皆是沉默一瞬。

    隨即男人下意識地想站起身，眼里流露出一抹希望：“王爺——”

    “舅舅。”景王及時(shí)截住他的話頭，語氣帶著幾分寒心失望，“你怎么這么糊涂？”

    男人一愣，緩緩坐了回去。

    景王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兩邊獄卒：“你們先出去候著，本王跟程家主單獨(dú)有幾句話。”

    “請王爺恕罪?！豹z卒抱拳，“陛下曾下旨，未經(jīng)允許，不許任何與案子無關(guān)之人來監(jiān)牢探視，今日尚書大人放王爺進(jìn)來已是違了規(guī)矩，還請王爺莫要為難小人?！?/br>
    景王眼底劃過一抹怒意，恨不得一掌劈了他。

    “那你們離得遠(yuǎn)點(diǎn)。”他冷冷命令，“別打擾本王跟舅舅敘舊?！?/br>
    兩名獄卒低著頭，不為所動。

    景王咬了咬牙，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攥緊。

    “景王今日閑來無事，所以紆尊降貴來到刑部大牢參觀？”一個沉冷如冰的聲音驟然響起，像是攜裹著臘月凜冬所有的寒氣，“得到陛下允許了嗎？”

    聽到這個聲音，兩名獄卒臉色刷白，砰的一聲跪了下來：“攝……攝政王！”

    第273章 本王知道你的來歷

    景王表情驟變，轉(zhuǎn)頭看著那個一步步而來的身影，眼神一點(diǎn)點(diǎn)冷了下去。

    “此處陰暗潮濕，氣味不太好，攝政王怎么有空過來？”縱然心里不悅，他依然揚(yáng)起一抹寒暄的假笑，“特地過來跟刑部一起審問犯人？”

    夜皇目光冷峻，不發(fā)一語地走到他跟前不遠(yuǎn)處，聲音寒冽如霜：“本王確實(shí)有審問犯人的權(quán)力，景王卻無擅自踏入刑部的資格?！?/br>
    隨著這句話落音，濃重的威壓撲面而來，像是天際籠罩的層層烏云，壓得讓人喘不開氣。

    景王攥著手：“我只是過來看看——”

    攝政王打斷他的話：“一群罪犯，沒什么好看的。”

    景王一窒，心里不由生出暗恨。

    一個不知從何處被父皇帶回來的野種，竟真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跋扈。

    深深吸了一口氣，景王轉(zhuǎn)頭看向牢里的程家主：“舅舅放心，若你們真是被冤枉的，本王定會找出證據(jù)替你們伸冤?！?/br>
    程家主靠在墻角，聽出了他這句話里的意思，緩緩點(diǎn)頭：“多謝王爺?！?/br>
    景王正要告辭，攝政王已經(jīng)開口：“趙尚書?！?/br>
    “在?！?/br>
    “即刻提審程翎。”

    景王心頭一跳，猝然轉(zhuǎn)頭看向攝政王。

    夜皇卻不再看他，而是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趙尚書朝景王無聲告了個罪，一臉生無可戀之色，命人把程家主帶了出去。

    刑部提審犯人，不相干之人需要回避。

    景王在攝政王滿是冷冽威壓的眼神脅迫下，攥著手，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離開這里。

    即便聽到身后傳來夜皇冷硬無情的聲音：“先打一百鞭，給程家主暖暖身子。”

    景王只是腳步一頓，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里。

    半個時(shí)辰之后，夜皇離開刑部大牢。

    已經(jīng)成了血人的程翎被獄卒提回牢房，渾身上下沒幾個完好之處。

    回?cái)z政王府簡單沖洗一下，夜皇換了身衣服之后才決定進(jìn)宮，然后剛出了王府，就看見候在不遠(yuǎn)處的景王。

    一個人站著，目光遠(yuǎn)遠(yuǎn)落在攝政王府大門處，面無表情。

    夜皇沒理會，在小廝把他的坐騎牽來之后，利落地翻身上馬。

    “攝政王請留步。”景王緩步而來，抬頭看著坐在馬背上的夜皇，“我想跟攝政王單獨(dú)談?wù)劊恢獢z政王此時(shí)可有空？”

    夜皇冷漠瞥他一眼，雙腳一踢馬腹，徑自策馬離去。

    “攝政王！”景王下意識地側(cè)身躲開，望著離去的一人一騎，惱羞成怒地喊道，“本王知道你的來歷，不要把楚國朝臣都當(dāng)成傻子，本王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大楚的江山只屬于楚國正統(tǒng)血脈，誰都奪不走！”

    一番話落下之際，攝政王坐騎早已遠(yuǎn)去。

    景王臉色陰沉，想著好不容易從姬鶴羽那里得來的一點(diǎn)消息，忍不住冷笑。

    若滿朝文武得知晏姝的身世，得知夜皇的來歷，看他們這一個皇后，一個攝政王，還能不能在朝中立足。

    兩個來自異族的狼子野心。

    ……

    抵達(dá)鳳儀宮，夜皇徑自去了暖閣。

    晏姝開門見山：“你去刑部審問了程翎？”

    夜皇微頓，隨即點(diǎn)頭：“嗯。”

    “區(qū)區(qū)一個程翎，需要你親自去審問？”

    自然是不需要的。

    事實(shí)上，不管程翎和那些貪官污吏招不招，面對著確鑿證據(jù)，都不影響最終的處置結(jié)果。

    夜皇之所以親自去刑部提審……

    “他們都該死。”夜皇走進(jìn)暖閣，在她身側(cè)跪坐下來，自然而然地開始翻閱整理奏折，“程家目無陛下，在陛下數(shù)次下旨催收之后，依舊拖欠稅銀至今，欺君罔上，參與舞弊，樁樁件件都足夠他們死上一百次?！?/br>
    既然程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景王數(shù)次收到警告之后依舊跟晏姝對著干，那么程家受到任何懲罰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夜皇親自去刑部大牢，酷刑提審程翎，就是為了給晏姝出一口氣。

    “景王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程翎把他供出來，所以才迫不及待去大牢里走一趟，承諾程翎會幫他洗刷冤屈，實(shí)則不過是想告訴他，只要有他在，程家就還有轉(zhuǎn)圜余地。”晏姝斂眸批閱奏折，對景王的心思了然于心，“可惜程家人或許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們之所以淪落到如此地步，景王才是罪魁禍?zhǔn)住！?/br>
    程家是景王的外祖家，也是景王背后最大的勢力倚靠。

    他們所做的一切不敢說所有，但大半原因都是因?yàn)榫巴?，或許在很多人看來，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

    可事實(shí)卻是，即便景王母妃當(dāng)年沒有入宮，程家在當(dāng)家的勢力也不算小。

    他們是世家，根基深厚。

    若不是程家女兒進(jìn)宮生了個皇子，他們根本不可能牽扯到奪嫡之中，也不必要跟朝中有太大的牽扯，稅銀便不會拖欠這么久，今日自然也不會參與到科舉舞弊之中。

    科舉舞弊，除了一部分官員賣官賣爵從中獲利之外，同樣是一部分權(quán)貴往里面安插人手的最佳機(jī)會。

    景王就是這個幕后主使。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偏偏有人作繭自縛，被人賣了還要幫忙數(shù)錢。

    “陛下別太累了?！币够屎鋈惶ы聪蜿替?，“休息一會兒吧?！?/br>
    晏姝把手里的折子看完，才淡淡一笑：“擔(dān)心你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