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路，還是覺得自己高估了自己，口吻歉疚：“我在小區(qū)會再租一套房子的，這套房你先住著。”

    楚瀨問：“被阿姨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還沒結(jié)婚就分居？”

    他的口氣也很懊惱，當(dāng)初自己就是圖岑蔚的懷抱才毫不猶豫地選擇搬過來，這個時候簡直是騎虎難下，他嘆了口氣：“而且……”

    “你忘了丁修林就住在我們樓下嗎？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很容易暴露。”

    楚瀨手機(jī)還是和宣蓉青的微信界面，長輩熱情地希望他和岑蔚備婚的這段時間就每周末去家里住。

    畢竟?fàn)敔斣诩?，就算養(yǎng)病也希望多多和小輩相處。

    岑蔚：……

    他深吸一口氣，“是我考慮不周?！?/br>
    楚瀨：“雜物間也沒什么，你那房子那么大，雜物間都比和我之前公寓的公共區(qū)域大了?！?/br>
    他倒是不介意，這個時候也坦誠地說：“我不喜歡大房子?！?/br>
    岑蔚問：“為什么？”

    今天起了個大早，楚瀨本來就困，這個時候低著頭，捏著手機(jī)打著哈欠說：“擁擠會讓我覺得很安全?！?/br>
    就像他一個人住在床上塞滿東西，冬天要兩床被子，全是很重很重的棉。

    岑蔚：“真的沒關(guān)系嗎？”

    他有提到他們的協(xié)議：“我還是覺得你需要經(jīng)濟(jì)補(bǔ)償?！?/br>
    之前楚瀨都拒絕了，這個時候他點頭：“好，來幾個我舍不得買的限量模型可以嗎？”

    他宛如點菜：“還有我看中很久的耳機(jī)?！?/br>
    “還有……”

    男人插了句嘴：“那我直接給你清空購物車?！?/br>
    就算家里的產(chǎn)業(yè)在別人眼里已經(jīng)在走下坡路，岑家的資產(chǎn)仍然非?？捎^，就算岑蔚不打算接下?lián)?，也可以讓他過得非常優(yōu)渥。

    他一副仿佛楚瀨說什么都能答應(yīng)的樣子，就越讓楚瀨清醒。

    岑蔚從來不是他世界的人，他們的相遇太過巧合，巧合到打碎了他們固有的圈子，讓本該毫無交集的人相遇了。

    這個時候楚瀨感慨地說：“不懂為什么你前任說你不浪漫，這難道不算浪漫嗎？”

    他話題跳得太快，岑蔚詫異地問：“這就是浪漫了？”

    楚瀨想到最開始和沈權(quán)章戀愛的時候，七夕、情人節(jié)……很多節(jié)日都要過，挑禮物要花很長的時間，又怕對方不喜歡。

    柳淵說楚瀨答應(yīng)沈權(quán)章的追求是因為性價比，但他的確想過未來。

    因為有未來，所以開始精打細(xì)算。

    楚瀨這個時候恍然，低低地說：“看來我很掃興?！?/br>
    岑蔚：“嗯？”

    楚瀨：“情人節(jié)我覺得沒什么好互送禮物的，吃一頓飯就好了?！?/br>
    他笑了一聲：“不知道那天你聽到?jīng)]有，他指著我的鼻子說我不愛他，說我不記得戀愛紀(jì)念日?！?/br>
    開車的男人卻很篤定地說：“你怎么可能會不記得?！?/br>
    岑蔚和楚瀨相處到現(xiàn)在，對方的細(xì)心貫徹在方方面面，又怎么會覺得戀人可有可無。

    想到這里，他的嘴角又不自覺地下撇。

    楚瀨：“也有真忘了的時候，偶爾項目加班，日程提醒的時候馬上關(guān)了，下班后想起來?！?/br>
    “然后他不接電話?！?/br>
    “凌晨才說他也忘記了?！?/br>
    岑蔚：“但他也沒主動和你說?！?/br>
    楚瀨搖了搖頭，說：“算了，談戀愛太難了，我可能不太適合……”

    他抿了抿嘴，上面殘留親吻酥麻在車程中散去了幾分，可是留在腦海里的觸感卻揮之不去。

    楚瀨仍然不敢看岑蔚，他有種自己站在懸崖的感覺，那天深夜的沖動答應(yīng)，就像帶回了一個炸彈。

    但另一方面楚瀨也越發(fā)確定，或許完全穩(wěn)定的關(guān)系會比戀愛更重要。

    不需要愛情，可能會更長久。

    他兀自點點頭，說：“所以我不介意和你結(jié)婚，只要你給我擁抱就好了。”

    今天堵車很是嚴(yán)重，岑蔚等車的時候看了看彈出來的新聞，才知道今天有明星開演唱會。

    還沒到導(dǎo)航預(yù)計的到家時間，岑蔚干脆地問：“可以告訴我你想要擁抱原因么？”

    他遲疑了一下，“是不是和你的父親有關(guān)？”

    在柳淵眼里，這是楚瀨的一個特殊愛好，楚瀨也沒告訴他真正的原因。

    作為高中班長的丁修林能通過同學(xué)對楚瀨的討論知道和那場車禍有關(guān)，卻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岑蔚能感覺到楚瀨對自己唯一的滿意就是擁抱。

    這個時候他仗下車前和楚瀨所剩無幾的相處時間，問得小心翼翼。

    楚瀨沉默了半天，看向雨后的城市，說：“從小到大基本都是爸爸送我上學(xué)，初三那年，就是一個普通的早晨，早自習(xí)應(yīng)該讀英語?！?/br>
    “有一輛運著砂石的卡車轉(zhuǎn)彎側(cè)翻了，我正好在那個轉(zhuǎn)彎路口下車?！?/br>
    他口氣淡淡，光聽好像只是一個故事，完全沒有主人公有的激動情緒。

    “我爸本來都要騎車走了，那個瞬間撲過來把我抱住。”

    “石子砸下來嘩啦啦的，好吵好吵，”楚瀨抿了抿嘴，捏著手機(jī)的手骨節(jié)都泛白了，“我就這么被他抱著壓在身下。”

    “然后……”

    “爸爸死了。”

    他說最后四個字的時候又嘆了口氣：“后來mama走了，我跟奶奶，升上高中后才發(fā)現(xiàn)我好像對那種擁抱念念不忘。”

    楚瀨低著頭的時候神情都讓人看不真切，哪怕口氣聽不出情緒，但他周身籠罩的背上卻很濃重。

    岑蔚說：“那要很用力很用力吧。”

    聽起來就是命懸一線的竭盡全力。

    楚瀨嗯了一聲，“他沒你高，也沒你骨架大，還挺瘦的?！?/br>
    “但是很奇怪?！?/br>
    楚瀨吸了吸鼻子，他閉眼閉了好一會，最后看岑蔚一眼強(qiáng)壓酸澀：“所以我希望你能再用力一點?！?/br>
    岑蔚給他擦了擦眼淚，他忍住去親吻對方的欲望，說：“我那天說的話不是假的。”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一直抱著你?！?/br>
    第36章

    窗外是堵車的車流，下過雨的城市看上去還是有些陰沉。

    雨刮器慢慢運作，楚瀨的心卻是反向頻率，親吻時的心跳仿佛回來了。

    他喉結(jié)滾了滾，也沒看岑蔚，只是低聲說：“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是岑蔚……”

    他頓了頓，又看向車窗外，側(cè)臉在傍晚雨后的昏暗光線里仍然清晰，岑蔚雖然沒碰過幾次，卻也能精準(zhǔn)描摹他的輪廓。

    楚瀨說：“你人很好很好，但我很難相信我們會有未來?！?/br>
    這句話也能算婉拒，所以楚瀨不敢看他。

    岑蔚長得實在太好，皮囊好的人總有先天優(yōu)勢，讓人心軟，讓人猶豫，最后萬劫不復(fù)。

    柳淵說了好幾次你就算找難看的那也不能保證對方不出軌，這年頭追求長久太難了，大家大部分好聚好散。他還舉了好幾個熟人里找了個丑男最后丑男出軌的案例，對楚瀨說：“那還不如一開始找個帥的，起碼享受過?！?/br>
    當(dāng)時楚瀨剛分手，他對自己的條件很有數(shù)，一致認(rèn)為帥哥大多都是以紙片形式存在的，現(xiàn)實里的帥哥也輪不到挑選，即便被綠，也只是坐在柳淵對面用竹簽戳自己點的烤青椒，“我找個差不多的就好了，分手也沒那么麻煩?！?/br>
    青椒烤得脆脆，乍看無堅不摧，實際上也被楚瀨戳得渾身是洞，被醬汁和孜然粉滲透，早就沒一開始的辛辣，口感極佳，足夠楚瀨青椒癮犯了，又要了兩串。

    柳淵欣賞不了他如此熱辣的口味，覺得楚瀨也算不上自卑，他頂多就是沒有期待。

    覺得日子得過且過也是過，但凡沒有這詭異的癖好，他一個人都能單身到地老天荒。

    可惜沒人能自己和自己擁抱，頂多抱個膝蓋，還會越擁抱越寂寞。

    露天燒烤攤被風(fēng)一吹全是烤串的香氣，當(dāng)時柳淵給楚瀨倒了一杯燒酒，楚瀨摘了眼鏡，看著模糊的眼前餐桌，聽朋友喝多了開始不切實際：“沈權(quán)章和你差不多嗎？他還不是本地人呢，我就說這小子看上你還有你家里有房可能拆遷的原因?！?/br>
    柳淵嘖了一聲：“現(xiàn)在同性能結(jié)婚，責(zé)任來了，算計也來了?！?/br>
    “那他能找到你這樣的，我們楚瀨不能找到一個很帥、活好、家里無敵有錢，還對你死心塌地的呢？”

    楚瀨笑了一聲：“你電視劇看多了吧，有錢人又不傻?！?/br>
    柳淵：“萬一呢，你就是要求太穩(wěn)定，什么都要你可以控制的范圍，只是楚瀨，你的需要就足夠浪漫，足夠幻想?！?/br>
    “要是真給遇到這樣的人，那才是……”

    他喝多了大舌頭，像個詞語都磕巴半天，“菩薩顯靈?！?/br>
    這番話柳淵自己都忘了，這個時候車外陰雨綿綿，楚瀨卻發(fā)現(xiàn)還真的有菩薩顯靈。

    是有這個人，和自己一樣都是前任口中不浪漫的人，卻完美符合自己的需要。

    如果沒有動心，這段相遇太完美了。

    楚瀨的前一段感情都沒如此劇烈的心動，這么多年他看影視劇，看漫畫，看網(wǎng)上一切對愛情的形容，總是不能共情類似心跳如擂，這要怎么具像化。

    他連考試都不會緊張，人生中最緊張，緊張到不能思考的就是砂石車側(cè)翻的轟隆聲下。

    伴隨著失去的劇烈心跳。

    所以心動，也會產(chǎn)生一種失去的惶恐。